蘇慈文的問話,讓小木匠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這人,從小接受到魯大的教育,就是不願意去給人添麻煩,此時此刻,也是如此。
事實上,蘇慈文義無反顧地伸出援手,甚至與她剛認的師父交惡,這事兒還是挺感動小木匠的。
但他習慣性地內斂情緒,並不願意表達出來。
好在這個時候屈孟虎立刻幫忙解了圍:“哎,蘇姑娘,你別在意啊,我這兄弟自小就是這樣,心軟嘴硬,其實吧,他心裡美着呢——你看他,嘴上說不要,嘴角卻咧成這樣了……”
一向沉悶老實的四眼也過來神助攻:“對,在馬園門樓子的時候,他還張羅着趕我倆走,一個人等死呢,現在還不是跟着我們跑了?”
蘇慈文原本很是委屈,結果聽到這兩人的話語,噗嗤一笑,隨後惡狠狠地瞪了小木匠一眼,然後說道:“你們要出城是吧?我去找人幫忙……”
屈孟虎趕忙交代,說別泄露我們身份啊。
蘇慈文點頭,說曉得。
她轉身去找人安排了,而屈孟虎則凝視着那姑娘的背影,用手肘捅了捅小木匠的腰,說你小子何德何能,跟這樣的小妞兒交好,嘖嘖……
小木匠卻是苦着臉,低聲說道:“你恐怕忘記了一件事情,先前那個冒充她名義接近我的那個姑娘……”
屈孟虎聽了,立刻賊笑,說對對對,我差點兒忘記了,剛纔你在幻境中,可是與這位蘇小姐共赴巫山的,這會兒見到真人了,怎麼樣,感覺到有什麼差別沒有?其實呢,作爲過來人,我跟你講,這襄王神女之樂呢,很微妙的,看上去彷彿一樣,但很多細節呢,還是很能夠說明問題的——對,我說的是細節……
說起這事兒,屈孟虎越發激動,眉飛色舞嘴巴斜,那叫一個眉眼兒發亮。
小木匠不得不打斷他:“我想跟你說的,是那幫人怎麼知曉我與蘇慈文之間的事,而且加以利用,過去接近我的?”
“啊?”屈孟虎回過神來,低聲說道:“你的意思,是這蘇小姐跟那幫花門的人,有所勾結?”
小木匠搖頭,說不,憑着我與她的交情,那倒不至於,但我懷疑她身邊,很可能有花門中人的眼線,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這邊與蘇慈文搭上了線,說不定就暴露在敵人的視野之中了。
屈孟虎深吸了一口涼氣,然後說道:“那你怎麼不早說?”
小木匠一臉無奈:“你給我說的機會了麼?”
四眼有些慌張,問道:“那怎麼辦?”
屈孟虎閉上眼睛思索了一會兒,然後開口說道:“不慌,且不說這事兒只是你的猜測,就算是真的,那又如何——四眼,我和十三要出城,你跟着也沒用,不如咱們分道揚鑣,你去找你師父,他們不敢爲難你的,而且還能夠幫我們分散注意力。”
四眼聽了,愣了一下,有些猶豫,而屈孟虎則認真說道:“想什麼呢,你還有師父和師門呢,總不能爲了這點兒破事,跟我們亡命天涯吧?”
小木匠也勸道:“對,現在我已經逃出來了,而且還有老八幫我,你不用太擔心;另外你回頭幫我跟你師父和金蟬前輩解釋一下,我之前也不知道程寒的下落,正好撞上的,而且人家還幫了我,這事兒讓他多諒解。”
四眼聽他們這麼說,也沒有再堅持,點頭說道:“好,我儘可能幫你們把人給引開去。”
他轉身,快步疾走,然後翻牆而過。
四眼一走,屈孟虎立刻對小木匠說道:“你真的打算逃離錦官城,然後像喪家之犬一樣四處逃竄,惶惶不可終日,最後在某一天,倒在花門幫兇的追殺之中去麼?”
小木匠聽了,有些發愣,說道:“當然不甘心啊,不過又能怎樣呢?”
屈孟虎臉上露出了一抹古怪的笑容,對他說道:“我,想幹一票大的——若是成了,咱們堂堂正正,在錦官城揚名立萬;要是不成,兩個一起完蛋,怎麼樣?”
小木匠瞧見他笑得古怪,臉上、眼眸中又有凌厲果斷之色,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想怎麼做?”
屈孟虎搖頭,說我先問你,你敢不敢幹?
小木匠這回沒有猶豫,果斷地說道:“廢話,我的命都是你救下來的,這個有啥敢不敢的,你吩咐我就是唄。”
屈孟虎瞧見他這態度,十分滿意,附在小木匠的耳旁,低聲說道:“我其實之前的時候,就一直研究我們這位劉大帥的性格和經歷,並且也在研究西南之地的整個局勢變化……正因如此,所以我對今天你遭受到的這些事兒,其實早就有所預料,並不奇怪。不過,一個人一旦優柔寡斷,又喜好名聲的話,總是有可趁之機的……”
他簡單快速地將自己的計劃跟小木匠聊起。
等他說完,小木匠還是有些不太相信,問道:“這件事情,你覺得有幾成把握?我怎麼聽着那麼不靠譜啊?”
屈孟虎咧嘴笑,說在見到你之前,我承認這個計劃基本上只是幻想而已,但跟你聊過了,得知了你的經歷,我發現,這件事情或許能夠成功。
小木匠又問了幾個細節,屈孟虎卻答不上來,這讓他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
屈孟虎的計劃漏洞百出,到處都是破綻,而且極爲冒險。
但就是這樣的一個糟糕計劃,卻讓小木匠爲之興奮起來,他儘可能地讓自己的呼吸變得平緩,努力推敲着這裡面的細節,結果越想,越發現這裡面成功的可能性很大。
或許是他將事情往最好的方向去想,所以纔會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