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匠吃了一根軟釘子,知曉這事兒可能不太好談論。戚師傅這般說,也是爲了他好,所以也不再繼續查探。
四人忙碌一宿,等到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工棚裡面來的時候,幾人將那棺材蓋給擡了上去,併攏起來。
戚師傅藉着那照進來的陽光,瞧見打磨拋光過後的棺柩本身,上面那九條張牙舞爪的五爪金龍,個個騰雲駕霧,竟然有呼之欲出的架勢。
不但如此,整個空間中,隱隱有那龍吟之聲響起,不斷徘徊迴盪,震得人的耳朵嗡嗡作響。
莫名間,竟然有一種想要跪下來的臣服感。
戚師傅和兩個徒弟哪裡瞧見過這等場面,當下也是膝蓋骨都軟了,直接跪倒在地去,而小木匠畢竟胸口有條真龍之靈,則顯得淡定許多。
他往後退了兩步,後背靠着一根木柱子,欣賞着自己忙碌一夜的作品,心中浮現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得意。
這,纔是手藝人爲之追求的快樂。
就在衆人都沉浸在這氣氛的時候,工棚外面走進來幾人,領頭的那個,卻正是昨日將小木匠帶到這兒來的那福總管。
他瞧見陽光之下的這一幕,忍不住哈哈大笑,隨後對身邊一個臉色嚴肅、渾身貴氣的男子說道:“三爺,你看看,我沒有忽悠你吧?”
那男子三十來歲,穿着一件黃色的綢緞馬褂,大早上的,卻是戴着一副圓形的墨鏡,留着兩撇小鬍鬚,看上去非常高冷孤傲、很難相處的樣子。
但他瞧見小木匠他們花了一夜完成的作品,僵硬的臉上還是擠出了幾分笑容來,頗有生硬地說道:“嗯,還行。”
那福帶着這男人走到了小木匠的面前來,指着他說道:“三爺,這位就是我跟你說的屈十三,您剛纔瞧見的那兩個美女雕像,都是他親手做出來的,另外這九龍拉棺柩,也是他帶着老戚弄出來的——老戚昨天可跟我說了,這位屈十三屈兄弟,學的是他們木工行當裡面最厲害的魯班斧,任意造化,端的厲害呢……”
那三爺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後點頭說道:“嗯,不錯,不錯。”
那福這纔跟小木匠介紹:“十三兄弟,這是我們三爺。”
小木匠不卑不亢地說道:“三爺好。”
他打完招呼,那福便對他說道:“十三兄弟,恭喜你啊。”
小木匠莫名其妙,問:“喜從何來?”
那福說道:“我今早跟三爺講起了你的事情,還把你做的木雕給三爺看了,三爺很喜歡,他說你的手工木雕裡,特別有靈性,想將你收於麾下,加入我們。你要知道,我們三爺一向嚴謹,眼界很高,非絕對厲害之人,是入不得他眼的,現如今他如此看重於你,甚至還讓你加入我們,你說說,這不就是你的一場造化麼?”
小木匠懵逼了,有點兒搞不清楚對方的邏輯,結結巴巴地問道:“你們?加入你們,是什麼意思?”
他着實是沒有搞清楚狀況,而那福則一臉驕傲地說道:“實話告訴你,我們是皇族遺脈復國社,我們三爺,是大清皇室一脈,正宗的愛新覺羅氏,手握龍脈之力……“
他說了一通,滿臉放光地說道:“只要是你加入了我們復國社,到時候你就能夠得到那龍脈滋潤,修爲突飛猛進不說,日後復國成功了,大都督、大將軍之職,也是唾手可得……”
他在這兒滿嘴吹噓呢,旁邊的三爺卻插了嘴:“那是之前,我現在屬意你爲新朝的工部尚書一職。”
那福聽了,立刻回頭拱手,陪着笑說道:“對,物盡其用,工部尚書正好,專業對口。”
小木匠聽到這兩人一唱一和,勉強從那懵逼狀態中走了出來。
他感覺自己簡直就是遇到了兩個神經病、瘋子,在這兒一本正經地說着瘋話呢,簡直就是可怕。
不過這個還不要緊,他比較關心的,是自己的酬勞。
昨天他跟那福談好了的,只要是能夠讓對方滿意,到時候他有一千塊大洋拿——當然,昨天說的交付,是拿城裡銀號承認的銀票來兌換,這樣子比較方便一些。
所以當那福回過頭來,又跟他大肆吹噓的時候,小木匠忍不住打斷了他,然後問道:“那總管,活兒你看了,覺得如何?”
那福說我沒有白看好你,活兒做得真不錯。
小木匠伸出手來,認真地說道:“既如此,那您方便的話,把酬勞給我吧。”
那福一臉錯愕,然後有些難以理解地說道:“我在跟你說未來,談理想,說能夠改變你一生的事情,你卻跟我談錢?”
小木匠理所當然地說道:“不跟你談錢,難道還談感情嗎?”
那福有點兒崩潰了,紅着雙眼看他,而旁邊的三爺卻是聽明白了,一字一句地說道:“所以,你的回答是拒絕加入,對麼?”
小木匠說道:“對不起,我真的有急事,拿錢救人呢。”
三爺聽了,轉過頭去看向了那福。
他雖然戴着墨鏡,看不出眼神,但臉色卻冰冷如鐵。
隨後他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那福感受到了,有些慌張地追了上去,說道:“三爺,三爺,要不然您先回去,我好好說服他——您放心,我一定把事兒辦得妥妥的……”
他這邊還在努力勸解呢,小木匠卻不合時宜地問道:“那老闆,活兒我已經幹完了,賬麻煩你幫忙結一下,我這就走。”
聽到這話兒,原本追到門口的的那福,卻是停下腳步,然後緩緩地轉過了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