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風坡異常的安靜,也沒有亮火把。藉着天上的月光看去,只能隱約的看到停着的幾輛大車。
敏黑牙帶人摸到三十來米左右的距離時,停下了腳步。眯着眼睛仔細的觀察了一會兒,沒見到人影兒,心裡不由的有些狐疑。
轉頭問身後的人:“誰留這兒看燈(監視)呢?”
“我!我~”不遠處樹杈子上一嘍囉小心的下來,貓着腰跑到敏黑牙身邊兒。
“他們人呢?”敏黑牙不安的問。
“剛他們那個領頭的喊了句原地休息,現在應該都靠着大車坐着呢。”看燈的嘍囉回覆。
“應該?”敏黑牙立起了眼珠子。
嘍囉苦着臉說:“二當家的,天兒太黑啦,我也瞅不清啊,還不敢往近處靠。”
“廢物點心!”敏黑牙罵了一句,眼睛重新往大車的方向看去。
盯了十多秒,一點兒動靜都沒瞅着,便失了耐性。左右打量了一下,確定手下人已經拉好了陣勢。
便貓在樹後面喊了一句:“劉老弟,人跟哪兒呢?”
“呀,敏老哥來啦。對不住對不住,兄弟我路上趕的太急了,正蹲草兒呢(大便)。您稍等啊,馬上就完事兒。”曹蛟的聲音,在大車不遠的的草科兒裡響起。
隨車曹蛟出聲兒,敏黑牙看到幾輛大車旁邊兒,都有人露頭兒。應該是之前在靠着大車休息,聽到動靜才站起來。
“啊~哈哈,不急不急。”
敏黑牙緩緩舒了口氣,在暗處揮手,示意周圍的嘍囉繼續往前壓。自己也從樹後面出來,拎着槍慢慢的往前靠。
等雙方距離拉到十幾米的時候,敏黑牙的心臟已經緊張的跟打鼓似得。
眼中兇光閃過,擡手照着大車旁的一個人影就是一槍。
嘴裡大喊着:“兄弟們,給老子打!”
“啪~啪~啪~”
瞬時間槍聲大作,夜空中十幾道拽光剎那間射向大車方向。
敏黑牙聽着自己這面槍響的熱鬧,又不見對面第一時間還擊,心中怯意大減。
擡手照着剛剛沒打中的目標,連着就是幾槍。
可惜瞄着那個小子靈活的很,舍了身邊兒的大車貓腰竄了幾步,接着衝勁兒一個翻滾,就不知道滾哪兒去了。
敏黑牙並不氣惱,他知道自己這面槍聲一響,下面埋伏着的弟兄很快就會兜上來。兩面合擊之下,馬上就可以把紅黨全都包了餃子。
山林隊不但人多、佔着地利,還熟悉環境。就算紅黨突出去了一兩個,也跑不出棋盤山的地界。
“打,別在意子彈,咱有的是!給老子狠狠的打!”敏黑牙半直起腰,張狂的大喊了一聲。
果然隨着他一嗓子喊出口,自己這面兒的槍聲變得越發的密集。
反觀半坡處紅黨那面,只有零星的幾點槍火閃動。顯然他們雖說有二十多人,但爲了路上安全,並不是人人都帶着槍。
“哈哈哈~”敏黑牙暢快的大笑了一陣,剛想招呼周圍的嘍囉往下壓,心裡隱約的感覺到,好像哪裡有些不對。
就在他稍一走神的功夫,左邊耳朵聽到一陣尖銳嘯音的同時一陣劇痛。
“啊!”敏黑單手牙捂着耳朵,痛呼的回頭看去。
他終於反應過來哪裡不對了,聽起來少說有四五十號人在打槍,可自己這面哪有那麼些人啊。
而且,怎麼有好多槍聲是在身後響起的。
“二當家的,咱後路被人……”
看燈的嘍囉話還沒喊完,一道拽光射進了他的後心,人趔趄一下,撲倒在敏黑牙的腳邊兒。
“臥槽,有埋伏!弟兄們……啊!”敏黑牙剛想招呼人扯呼,一發子彈射就打穿了他的腮幫子。
“打着啦~哈哈!”王廣源一梭子子彈都快打空了,可算打倒了敏黑牙,忍不住探着腦袋哈哈大笑。
寶順一把把他按到了地上,嘴裡吼道:“不要命啦,趴着打!”
王廣源也不惱,再次把頭擡起來,指着下面陷入了慌亂當中山林隊喊:“沒事兒啊,你瞅他們……”
“噗~”
一顆子彈鑽進了王廣源旁邊兒的樹幹,激起的木屑全濺到了他的半邊兒臉上。
王廣源捂着眼睛就沒聲兒了。
寶順嚇了一跳,一隻胳膊攬住王廣源的上身,帶着他連滾了幾圈。
躲到了另一顆粗些的樹後,才焦急的問:“怎麼樣,傷哪兒了?”
王廣源被轉的有點兒迷糊,捂着眼睛緩了一下才擺了擺手:“沒事兒,沒事兒,迷眼啦。”
寶順扒開王廣源捂着眼的手看了一下,除了滿眼窩的眼淚外,沒見到流血,這才鬆了口氣。
壓着他的肩膀,喊道:“趴着別動,不準露頭!”
交代完一句寶順快速移動,撲到一處山石後面觀察下面的情況。
山林隊雖然不堪,但比預想中的素質要高一些。一個個的雖然慌亂,但沒有像普通蝦兵蟹將一般滿山的亂跑。就算不敢還擊,也知道找處掩體貓起來。
木幫這面,柳辰之前還擔心會控制不住火力,再把山林隊下面埋伏的人給嚇跑了。
可一打起來寶順才知道,純特麼是白擔心了。有一個算一個,雖然知道拉栓開槍,可根本就不會瞄準,打出去的子彈奔哪兒去了,純看天意。
兩面對射了一陣兒,山腰處的山林隊有多大損傷不知道,木幫這面已經倒下去了好幾個。
上打下雖然佔了地勢,但架不住木幫的人,挺着上身朝下面摟火。重行上膛時還不知道隱蔽,就那麼直挺挺的杵着。子彈打空了,也不知道換個地方。
好在下面山林隊的槍法也不怎麼樣,不然這會兒一多半兒都得倒下。
“二木,二木!”呂強子抱着一個重傷的弟兄吼了兩聲,眼瞅着懷裡的人軟踏踏的已經不行了,血一下子就涌上了腦袋。
拎起手槍,照着下面的閃着槍火的地方連續摟火,一口氣打光了子彈。
身爲木幫的炮頭兒,他平時摸槍的機會不少,二三十米的距離上打酒瓶子,差不多一槍一個準兒。
可眼下週圍烏漆嘛黑的,除了閃動的槍火,根本看不到一個穩當的人影,這特麼讓他怎麼打。
腰裡帶的四十發子彈都打沒了,也不知道到底打中過沒有。
“草塔嗎的!”呂強子把腦袋上的棉帽子一摔,拿過二木手裡的長槍,招呼了一聲:“弟兄們,跟我……”
呂強子一個“衝”字不等喊出口,身邊兒一道黑影斜着撲出,直接把他撲倒在地。
呂強子沒看到自己剛剛站着的地方有拽光滑過,手腳並用的把身上的寶順掀開。
翻身站起來後,吼着:“你孃的幹啥!”
“不要命了你!”寶順也急了。
“少特麼跟老子着瞎叨叨!”呂強子一隻手指着寶順吼了一句。
另一隻手舉起槍,揚聲喊道:“弟兄們,不跟他們窮蘑菇了,跟老子……”
呂強子話還是沒有喊完,就被寶順再次撲到了地上。這回他看見了,好幾個槍子兒打在他剛剛站着的地方,噼噼啪啪的土渣碎草濺起一片。
看的呂強子整個人都木了,後怕的感覺讓他身體一陣冰冷。
“你特麼想死,別拽着別人!”寶順薅着他的脖領子,臉對臉的吼了一句。
鬆開呂強子,又衝着聽了呂強子招呼聲,站起來的幾個木幫幫衆喊:“都特孃的給老子趴下,誰也不準露頭!”
幾個人直挺挺的站在高處,下面人要是不打就見鬼了。寶順喊話的功夫,接連有兩個被打倒。
剩下的可算反應了過來,一個個不管不顧的撲到了地上,別說開槍了,頭都不敢擡起來。
就在這個當口,山林隊在山腳埋伏的人衝上了半坡。
安子看着空無一人的緩坡,又瞅了瞅半山腰處和山頂正在交火,頓時就懵了。
心裡琢磨着紅黨的游擊隊這麼猛,不但不跑居然還想往山頂壓。
當下揮手喊了一嗓子:“弟兄們,給老子包上去,打啊!”
隨着他的一聲招呼,自山腳處圍上來的三十多人,紛紛對着半山腰處閃動的人影摟火。
兩輪子彈射出去,就聽見半山腰處有人大喊:“都他孃的瞎啊,往哪兒打呢?”
“靠,自己人,停火,停火!”
“我的腿!草你們大爺的,幫二比玩應兒……”
緊接着,山下衝上來的一幫人,裡也有人看清了情況。
趕緊扯着嗓子喊:“是自己人,別打啦…前面是自己人啊!”
安子聽着耳邊不停響起的呼喝聲,腦子更迷糊了。
他想不明白,不是自己人從山頂往緩坡打嗎?這怎麼弄得位置就顛倒了呢?
壓下心頭的疑惑,安子帶着人衝過了緩坡,上了半山腰後衝着前面影呼呼的人影喊:“到底咋回事兒啊,二當家的呢?”
“我們被埋伏啦,二當家的在這兒呢。”黑處一個小子喊了一嗓子。
安子貓着腰跑了過去,一眼就看到了靠着一根樹幹的敏黑牙。
“二當家的,你這是咋地啦?”
“屋木死,一給腦子擰音,弄死汪夠……啊~”敏黑牙腮幫子上被打出了一個血窟窿,半邊牙齒都掉的差不多了。
嗚嗚的說半句,疼的不行,只能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