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2日,北大學生突然通電全國,宣佈自行恢復北大校名。
南北教育界莫名驚詫,但政府官方卻出奇的沉默,居然沒有站出來斥責這種無視政府的行爲。
6月23日,李石曾南下路過天津,順道至三樂堂拜訪周赫煊。這位老先生面容憔悴,眼睛裡盡是血絲,整個人狀態都非常萎靡。
周赫煊親自爲他倒茶,問道:“石曾先生這是要回南京?”
“嗯,”李石曾點點頭,說道,“去南京討要籌建北平研究院的經費。”
李石曾絕口不提北平大學區和國立九校,顯然是承認自己的教改徹底失敗,他以後的精力,估計都會放在北平研究院吧。
不管李石曾在教改過程中犯了多少錯誤,但他的爲人還是值得敬佩的。
沒有李石曾和蔡元培等人,積極推動留法勤工儉學運動,中國就會失去一大批留法高材生,包括我黨的幾位開國偉人。沒有李石曾組建北平研究院,並通過自己在法國教育界的關係,積極籌劃設立原子研究所,新中國製造原子彈或許就更加困難。
李石曾這趟來找周赫煊,也是爲了公事,他問道:“年底我可能要去一趟法國,不知明誠是否願意同行?”
“去法國做什麼?”周赫煊問。
李石曾說:“我在法國巴斯德學院還有點人脈,打算聯繫對方展開學術合作。巴斯德學院在生物領域很有成就,對我們即將設立的生物研究所大有幫助。至於史學研究所,就需要明誠幫忙了,你在法國曆史學界影響力巨大。希望能說服一兩個法國曆史學術結構,或者一些歷史權威專家進行合作交流。”
巴斯德學院非常牛逼,開創了微生物生理學,發現了狂犬病疫苗,發明了“巴氏消毒法”,在治理鼠疫、黃熱病等研究中也做出了傑出貢獻。至周赫煊穿越前,這個研究機構先後有8位科學家,獲得了諾貝爾醫學獎。
戴高樂將軍曾說:“在法國有三樣東西千萬不要去動,即法蘭西學院、巴斯德學院和埃菲爾鐵塔。”
後世的中科院,能在生物研究領域躋身世界頂尖水平,就是北平研究院與巴斯德研究院的合作中打下的基礎。
嚴格說來,李石曾的積極奔走,對未來中國學術界影響巨大,只是鮮爲人知而已。
周赫煊仔細思考道:“我大概在八月份的時候,會去一趟美國,至少要十一月份才離開。到時直接橫渡大西洋去歐洲,我們在法國匯合吧。”
“那此事就拜託明誠了,告辭!”李石曾起身與周赫煊握手道。
周赫煊問:“石曾先生這就要走?”
李石曾苦笑:“中午12點的船票,我還得趕去南京要錢。”
“我派車送送你吧。”周赫煊感慨地說。
李石曾是真想做事,可惜掣肘太多,最大的問題是要不到錢。
蔡元培就要圓滑識趣得多,抱上了常凱申的大腿。兩人一起籌建研究院,結果蔡元培的中央研究院已經建成,李石曾的北平研究院卻連資金都沒着落。
周赫煊親自把李石曾送到碼頭,這才搖頭嘆息着返回。
北平的局勢太過複雜,國內所有派系勢力互相傾軋。以李石曾的天真性情,他一頭扎進北平這個大醬缸,成事的難度可想而知,能辦好北平研究院已經極爲難得了。
周赫煊在碼頭送走李石曾,第二天又送走朱湘,這位憤青老兄終於去美國留學了,不知道能不能順利完成學業。
南北的局勢也在不斷惡化中,馮玉祥和常凱申上個月便已經開戰。
馮玉祥自任西北路權黨救國軍總司令,號召各地軍閥一起反蔣。然而根本沒人理會他,就連他自己的屬下韓復榘、石友三也跳反了,公開打出旗號支持中央(常凱申)。
這跟之前的蔣桂大戰如出一轍,兩邊剛剛開戰,常凱申便把敵方大將收買反水。
馮玉祥也算自作自受,西北軍是在一個團的基礎上發展起來的,所有將領都是馮玉祥的老部下。他治軍帶着強烈的家長作風,部下都已經做省主席、省督軍了,馮玉祥還動輒當衆斥罵,跟教訓兒子、孫子一樣。
有時候馮玉祥脾氣來了,甚至一巴掌扇過去,這換誰能夠忍受?
再加上西北軍很窮,好多時候發不起軍餉。常凱申的銀票遞過去,自然會有人願意被收買,偏偏馮玉祥還認爲手下將領個個對他赤膽忠心。
韓復榘、石友三臨陣反水後,馮玉祥立即懵逼,心知單靠自己幹不過常凱申。他連續給閻錫山、張學良發了好幾封電報,結果都沒得到確切答覆。
無奈之下,馮玉祥只得親自跑去山西,找閻錫山商量反蔣大事,並願意奉閻錫山爲“帶頭大哥”。
閻錫山到此時還想着做生意,好酒好菜地招待馮玉祥,實際上卻是變相軟禁。他居然以此爲籌碼,跟常凱申展開隔空談判,妄圖和平解決戰事,並從中撈取好處。
常凱申一看馮玉祥被控制,立即親自到北平,並派吳稚暉、趙戴文、孔祥熙帶親筆信去太原,邀請閻錫山來北平商討西北軍善後事宜。
李石曾離開天津的第七天,常凱申、閻錫山二人在北平正式會晤。
經過討價還價,常凱申任命閻錫山爲海陸空軍副總司令,相當於此時中國的第二把交椅。閻錫山爲此沾沾自喜,覺得佔了大便宜,拍胸脯保證會解決西北軍問題。
閻錫山不但把馮玉祥給賣了,而且還不想丟名聲,對外宣稱是爲了國家和平,並非是賣友求榮。他還通電全國,希望馮玉祥能夠諒解,不要因此事而責怪他。
馮玉祥看到電報的時候,估計氣得想吐血吧。
閻錫山做戲做全套,爲了彰顯自己一心爲公。他稱病辭職,並召集部下開會,說要跟馮玉祥一起出國留洋,無比爲難地說:“犧牲前約,自古所難。然使有裨於國家,無背信意,山非拘泥,亦不必爭此小節。”
說得多好聽啊,我是爲了國家,纔不拘泥於小節,做出背信棄義的事情來。
馮玉祥雖然被軟禁,但爲了不徹底激怒西北軍將領,閻錫山允許他可以對外通電報。
馮玉祥也是隻千年老狐狸,他不動聲色的好吃好喝着,卻密令手下投靠常凱申,表示西北軍願意接受中央改編,順便還找常凱申要了一大筆軍餉。
常凱申一看西北軍服軟,認爲各個擊破的計劃已經實現,於是決定召開第二次編遣會議,把矛頭對準了剛剛還哥倆好的閻錫山。
閻錫山陰溝裡翻船,感覺這筆買賣虧大發了,於是又調轉頭來聯合馮玉祥。馮玉祥正有此意,兩人一拍即合,終於捐棄前嫌,合作反蔣。
現在輪到常凱申頭疼了,如果他見好就收,是能夠成功解決西北軍的,現在卻是不打仗都不行。
這幫兵頭子,都是一肚子壞水兒啊,從沒考慮過國家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