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在20年代影響深遠的《小說月報》,此時已經停刊了。
原因很簡單,南京國民政府對出版界施行嚴格管控,《小說月報》的大股東商務印書館怕惹麻煩,隨即命令主編嚴格控制所連載的小說內容。
葉聖陶、鄭振鐸等人對此深爲不滿,紛紛辭去編輯職務,導致《小說月報》失去骨幹力量。不僅小說內容每況愈下,就連其他版塊的內容也質量大減,老讀者紛紛放棄了這本雜誌。
直到去年日本侵略上海,商務印書館損失慘重,正式宣佈《小說月報》停刊。
當初周赫煊的《神女》和《狗官》,都是在《小說月報》連載而揚名的,現在只能換一本雜誌連載。
周赫煊的選擇是,自己創辦一本。
國際反法西斯聯盟中國分會,在周赫煊多方寫信聯絡之下,此時已經擁有68位會員,其中包括胡適、徐志摩這類文人,也包括馬衡、李濟、陳寅恪等學者,另有科學家、社會活動家、政治家等等。
反正大家經常寫信交流,分享着自己對反戰與和平的見解。然後根據感情親疏和地域距離,分別聚合成不同的討論組,大家偶爾出來坐在一起聊天扯淡。
嗯,跟後世的貼吧或論壇差不多。
平時寫信交流,相當於在網上聊天打屁。然後再分成不同的討論羣組,聊聊興趣愛好什麼的,有空就約一約線下聚會。
可以說,周赫煊組建的“國際反法西斯同盟中國分會”,根本毫無戰鬥力、組織度和威脅性可言。
當常凱申得知周赫煊組建了一個團體,立即派藍衣社來打聽情況。在瞭解到具體信息後,常凱申只笑着說了一句話:“純學術的組織,就不必去管它了。”
比如樑思成、林徽因夫婦,現在就是該組織的會員。他們家每個星期舉辦的沙龍,都相當於北平會員們的線下聚會,其實聊天的話題還是那些,只不過更偏向於現實問題而已。
周赫煊這次要連載新小說,乾脆就趁機創辦新雜誌——國際反法西斯聯盟中國分會會刊《非攻》。
本來會刊打算命名爲《非戰》或《反戰》,但這兩個詞彙,如今代表着國際左派勢力。周赫煊爲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乾脆引用了墨家的思想主張“非攻”。
爲了創辦這份會刊,周赫煊專門拍電報把朱湘叫回了天津。
朱湘這傢伙跟歷史上一樣,脾氣半點都沒改。幾年前他跑去美國留學,結果三年間換了四所學校。
最開始朱湘在勞倫斯大學讀書,因爲教授在課堂上朗讀了一篇把中國人比作猴子的文章。朱湘當場和教授爭辯起來,最後鬧得不歡而散,其憤怒的離開勞倫斯大學,轉讀了芝加哥大學。
後來的情況基本上差不多,基本上每隔半年時間,朱湘就要跟老師或者同學鬧翻。
最終朱湘沒有拿到學位證書,便選擇回國了。那次退學的原因,是學校的教授懷疑他借書不還,以及一個美國女同學不肯跟他做同桌。朱湘認爲教授和那個女同學,都在歧視他的中國人身份,堅決不肯在美國讀下去。
回國以後,朱湘被朋友推薦去安徽大學做英文系主任,月薪足足300元。可他又因學校擅自改動英文系的名稱,並且胡亂插手院系事務,直接跟校長鬧翻了。
周赫煊得知此時後,便把朱湘推薦去復旦大學。這傢伙在復旦大學只教了三個月書,就因爲學校壓制學生的抗日活動,直接帶着學生代表大鬧校長室。
僅在去年,朱湘就換了三個工作,窮得連給老婆看病的錢都拿不出來。
如果周赫煊現在不拉一把,朱湘很可能像歷史上那樣精神失常,最後選擇投水自殺。
除了朱湘以外,周赫煊還聘請了女作家廬隱。
廬隱前幾年因爲玩姐弟戀,不堪風言風語的煩擾,跟隨丈夫去了日本留學。九一八事變爆發後,廬隱立即選擇回國,並在上海創作出她的代表作《海濱故人》。
如果周赫煊不站出來幫忙,廬隱明年就要因爲沒錢進醫院,在家中難產而死。
周赫煊直接任命廬隱爲《非攻》雜誌的主編,朱湘擔任副主編,並聘請朱自清、徐志摩、胡適等人爲長期撰稿人。
朱湘對於這個安排沒有意見,他知道自己不擅長管理協調,老老實實地給廬隱打下手。
至於《非攻》的欄目版塊設置,大致分爲五個部分:國際時政、日本國情、東北新聞、理論時評和反戰文學。
國際時政新聞,由各國留學生負責投稿。
日本國情介紹,由在日留學生提供——這方面的稿件非常多,滯留日本無法歸國的留學生,自發蒐集關於日本的一切信息,只希望能夠讓中國更瞭解日本,方便以後的抗日戰爭。有不少留學生因此被日本當局逮捕,罪名是“刺探情報”。
東北新聞內容,則有東北民間抗日救國會提供。包括日軍在東北的暴行,僞滿洲國在東北的暴行,以及民間抗日團體的英勇事蹟等等。
理論時評部分,則是分析討論國內外形式,大部分由周赫煊來撰寫。
至於反戰文學,每期由一個長篇連載,以及三個短篇故事組成。
說白了,這就是一本讓國民瞭解世界、瞭解日本、瞭解東北,反抗日本侵略的雜誌。
非攻,並非意味着反對戰爭,而是反對不義戰爭。
周赫煊在《非攻》創刊號的卷首語中寫道:
“我今創辦雜誌《非攻》者,並非反對戰爭,並非呼籲同胞不抵抗。先賢墨子對戰爭的看法是,他認爲戰爭耽誤民生、殘害百姓、傾覆社稷,所以他呼籲和平。
但墨子先生反對一切戰爭嗎?
當然不是。
他反對的是“攻伐無罪之國”,即反對侵略戰爭。同時他主張“誅滅無道之君”,即支持正義戰爭。
而今日寇侵略中國,是爲不義戰爭。中國奮起反抗,則爲正義自衛。
非攻者,應當是我四萬萬中國同胞,共志成城、齊心協力,將日寇趕出華夏國土,這纔是贏得和平的正確途徑。一味的退讓,一味的不抵抗,只能激發日寇之狼子野心。
一個強盜闖入家中,你讓他只搬走客廳的財物,這可能嗎?強盜必然登堂入室,把你家裡的東西全部搶走。甚至於,他還要霸佔你的屋宅,奴役你的妻兒,搖身變成這個家的主人。
東北四省的土地,能夠填滿日寇的欲豁嗎?不能。
日寇侵佔我臺灣,侵佔朝鮮半島,現在又侵佔了東北四省之地。他們不可能停下侵略的腳步,如今已在蠶食察哈爾和河北。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將是整個華北地區,然後是西北、華中、華南、華東、西南……
若一味忍讓,神州大地盡爲日寇所據。若一味忍讓,我四萬萬同胞,皆成亡國奴!
本雜誌之宗旨,是號召全民抗戰。
無論階級、無論老幼、無論男女,皆有守土抗戰之責。只有反抗侵略,才能贏得寶貴和平。”
1933年7月1日,國際反法西斯同盟中國分會會刊《非攻》,正式在天津創刊發行,同時開始連載《黑土》的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