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百航神情憂慮,幾個屬下都不敢言語,電報室裡的氣氛很是壓抑。
“這到底是盧永祥一家之論,還是反直聯盟最後的態度呢……”韓百航喃喃了一句,隨即說道:“命令!”
韓百航這兩個字一出口,高洪義等人全都打了個立正。
“電悉第三師,蘇齊部,洛陽留守,孫傳芳等一切相關各部,凡有東北,廣州各處勢力關於江南戰事的一應態度,須立刻轉呈我處!不得有誤。”
“是!”三人趕緊領命,分別起草電文,分告各部。
韓百航透過半圓形的船艙窗戶,望向外面的汪洋一片,心中卻難以平靜。戰端一開,直系上下便要做好與天下人爲敵的準備,前途實在堪憂啊。
在焦急的等待中,四個鐘頭過去了,船艙外的世界倒還算一片寧靜,盧永祥的通電就像是一塊扎進大海里的石頭,貌似沒激起半點水花。
電報機再次滴滴滴的響了起來,韓百航猛地看去,石頭趕緊回答:“是玉帥來電!”
韓百航想來也就是第三師北上的事情,並不在意,只是輕輕嘟囔了句:“念。”
“張作霖函告曹大總統……”
韓百航一下子來了精神,張作霖果然動了!
“平息江浙未起之戰火,保一方黎民之康泰,勿阻礙全國和平之大局,不然,爲國家計,爲黎民計,作霖當親率三軍,兵諫於大總統之駕前……”
韓百航聽明白了,這是張作霖給曹錕電函的轉發,韓百航想了想,道:“玉帥可有別的話留下麼?”
“沒有了。”石頭說道。韓百航輕輕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他深知吳佩孚的爲人,心裡瞭然,沒有態度就是最好的表態,這是玉帥對自己施加的壓力。值此天下輿論滔滔,山雨飄搖之際。江南之戰不僅要勝,而且須得速勝,江南戰
端一開,張作霖便有了口實,他隨時可以西向北京。而直系要赴全力與張作霖一戰,便需要儘快從江南戰場的泥潭裡拔出這個拳頭來,直奉之戰的開端,將是一場時間的比拼。韓百航沉吟片刻,道:“撫帥鈞鑒,驚聞奉系張氏致大總統之函,值此各方形勢晦暗之際,實存亡瞬息之秋,望撫帥能兵貴神速,竊以爲所有軍隊部署當於明天傍晚之前全部到達指定地點,宜興,寧滬,嘉
定,瀏河,廣德各部於後日,即九月四日之期九點同時發起進攻!”
“師長,孫傳芳來電!”
韓百航快步過去接過電報,整張紙上只寫了一句話,電告韓兄,孫中山暗中移動大本營於韶關。
韓百航看完這句話,立刻在地圖上找尋韶關。
“在這!”高洪義手疾眼快一指頭點在了韶州的位置。
“韶關此地北界湖南,東臨江西,背靠廣州,惠州。乃北上之樞紐,既有進取之力,亦有退守之能,物資轉運更是不成問題的。”韓百航沉吟許久,道:“看來孫中山此番是真的下定決心要北上用兵了。”
韓百航想了一陣,忽然仰頭問道:“剛纔那封電報發出去了嗎?”
“已經發出去了。”石頭回道。
韓百航皺起了眉頭,道:“再發一封電報,電文如下:現有北方張作霖虎視眈眈,南有孫文厲兵秣馬,時局如此,懇請撫帥促令聯軍各部於明天凌晨之前全部到達指定位置,即刻展開作戰!望切切。”
韓百航又走了幾步,道:“給孫傳芳也發一封電文,內容就是讓他妥善隱藏,待機而動,須得能一擊功成。具體電文高大哥你來斟酌吧。”
南京,督辦公署。
“什麼?”齊燮元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再說一遍!”
“是!”齊燮元的副官有重複了一遍道:“現有北方張作霖虎視眈眈,南有孫文厲兵秣馬,時局如此,懇請撫帥促令聯軍各部於明天凌晨之前全部到達指定位置,即刻展開作戰!望切切。”“放屁!”齊燮元一巴掌拍在書案上,霍然而起,氣的破口大罵,道:“他韓百航算個什麼東西,老子乃是北洋上將,與他的主人吳佩孚那也是平起平坐,他韓百航乳臭未乾,老子給他幾分顏面,他居然敢狐
假虎威的命令起老子來了!”“從崑山到宜興一天如何走得到!這個狗日的東西貓三狗四的打了兩場順風仗,便覺得自己是武曲星轉世,尾巴都上天啦!”齊燮元氣的指着自己的副官,道:“給姓韓的發電,就說我齊燮元的人馬沒有翅膀
,飛不到宜興去!”
“這個……”副官欲言又止,不動地方。
“怎麼,聽不懂老子的話麼!”
“撫帥,我看這封電報,還是要三思啊。”副官陪着笑臉說道。
“三思什麼!”齊燮元一瞪眼。“大帥,那韓百航就算是條狗,那也是吳佩孚的狗啊!想想當初的馮玉祥,現在盧永祥,現在的吳佩孚可是個在洛陽打個噴嚏,北京都會下雨的人物。恐怕連曹大總統都得給他七分顏面。咱們……”這副官頗
有些見識。
齊燮元雖然暴怒,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事實,現在的吳佩孚可是個得罪不起的人物。
“大帥你再想,若是將來與盧永祥作戰不利,讓姓韓的孫子得了這麼一封口實,那吳佩孚不是更有話說,到時候,這個貽誤戰機以致兵敗的罪名咱們可擔得起麼!”
“這個……”齊燮元是個優柔寡斷,又極爲膽小之人,被他的副官一勸當時就動搖了。
“大帥,現在盯着浙滬之地垂涎三尺的大有人在,若是得罪了姓韓的,將來若是把這浙滬之地給了旁人……”
“電令各部,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不拉屎,就是跑斷了腿,也要給我按時到達!”“是!”副官得令剛要離去,齊燮元又喊住了他,含糊着說:“給……給姓韓的發電,就說我一定嚴格恪守軍令,按時到達。”剛剛罵完了人家的祖宗十八代,卻又得給人家發電討好,饒是齊燮元臉皮夠厚,也
有些不好意思。
那副官自然知道自家長官的尷尬,神情如常,不敢顯露出半點異樣來,唯恐被齊燮元這個心胸狹隘之人惦記上。“去吧!”齊燮元沉着臉,將副官攆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在屋裡生起了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