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盞躲在一條極其狹窄的戰壕溝裡,聽着四面八方極其密集的炮聲和槍聲,他仰頭看着壕溝裡一小塊黑的極其透亮的天,長聲哀嘆了一句:我們今晚算是走到頭了。
強撐了一個星期的顧軍長徹底潰敗了,圍攻在山邊的幾路部隊不管派系不管目的,通通約好在今天將他們徹底完結。
顧軍長在山前設了三道關卡,說是關卡其實就是在自己的身前設了三道人肉炮灰,要是這三道炮灰全被轟掉了,顧軍長也就徹底沒轍了,這種情況還能怎麼辦?死磕那就是全軍覆沒,他不想死,於是他決定逃。
可自己的手下都殺紅了眼,一雙雙眼睛都死死盯着自己,要是他逃了,估計還沒逃出去就先被自己手下的人撕巴了,所以該怎麼逃是個大難題。
這個生死攸關的問題該如何處理顧軍長在看見蓋盞的時候忽然靈光了。這蓋盞會些奇門遁甲的功夫,正面戰場上估計沒什麼大作用,但這小範圍的逃跑就很有用了!於是他在前一夜找蓋盞密談了一次,大致意思就是眼下他們除了逃別無他法。
蓋盞不懂顧軍長的意思,他指着門外道:“這麼一大幫子人要怎麼逃?要是能逃咱們不早逃了嗎?”顧軍長看得出蓋盞在逃命這塊極其沒有天分,於是顧軍長壓低聲音接着道:“要帶着外面一大幫子人自然是逃不掉的,但只要是你我兩個人就能逃掉。”
蓋盞以爲自己聽錯了,歪着頭指着自己又指着顧軍長扯着嗓子嚎了一句:“就咱兩逃?那他們怎麼辦?”顧軍長生怕蓋盞這一嗓子嚎出去就泄了密,那雙烏青的鷹眼一瞪,身子從椅子上彈起來一把就捂住了蓋盞的嘴,動作雖大聲音卻小,顧軍長將聲音壓的極其低:“傻小子,這種事能這麼大聲嚷嚷嗎?你不想活啦?”
蓋盞被他這麼一捂險些斷了氣,忙掰開顧軍長的一雙大手輕聲又問了句:“那外面的人怎麼辦?”顧軍長收回手重新坐在椅子上輕描淡寫道:“替咱兩當炮灰唄,要是沒他們掩護咱們怎麼逃?”
蓋盞一驚,這外面幾千號人全替他們當墊背的?“這,這……這不太合吧?”蓋盞結巴了。顧軍長搖了搖手:“你是想跟着他們一塊死,還是想回家見你的家人?”
這句問一出,蓋盞毫不猶豫脫口而出:“當然是回家。”顧軍長撓了撓自己那髒亂不堪的頭髮:“那不就對了!我估摸着後天他們就要攻上山來,到時候你換身軍裝穿着,咱們逃得時候也就不顯眼了。哎呦,這頭髮真是太髒了,不行我得洗洗了。”
顧軍長說完又和蓋盞商議了逃跑的集體細節,接着就揪扯着自己的頭髮就從房裡走了出去,大聲朝勤務兵嚷嚷,讓他們無論如何給自己搞一盆水來,他今天非要洗洗了。
蓋盞從顧軍長那領了一身稍微不那麼髒的軍套在了自己的衣服上,將自己隨身帶的幾樣東西也給裝進去了,一把匕首,一隻手電,還有一把伸縮的桃木劍,以及一疊紙符。自打顧軍長跟自己說要逃,他那心就沒安穩的呆在胸腔裡,他魂不守舍的縮在那間整天都被大炮震上幾震的小搭棚裡,腦子裡想的都是逃跑的事。
想來想去自己都厭了,他一咬牙自己對自己道:“逃!難不成真的跟着這些大兵在這裡等死,這場仗本來就不管他的事!”這心思一出他也就踏實了,抱着自己的胳膊聽着耳邊不時傳來的炮聲竟然安安穩穩睡了一覺,直到天剛矇矇亮的時候,一枚炮彈正好落在他那搭棚邊上,將他的搭棚和瞌睡全震沒了。
蓋盞被搭棚死死壓在下面,幸得周圍的大兵拽着他的腳將他從搭棚裡拽出來。被拽出來的蓋盞腦袋被砸暈了,睜眼就見遠處彎着腰飛撲過來的顧軍長,顧軍長將蓋盞仔仔細細看了一眼,隨後推着蓋盞的後背大聲吆喝道:“躲到戰壕裡去!他孃的,這羣狗孃養的今天就想把老子滅了!”
說完之後顧軍長意味深長的看了蓋盞一眼,隨後領着身邊的幾個兵貓着腰又竄到前線去了。蓋盞雖然被炸懵了,但也知道顧軍長那句“躲到戰壕裡”是句暗號。
他和顧軍長約好,等戰勢一發不可收拾的時候,他兩就到戰壕裡集合,隨後順着戰壕裡的一處小溝溜到山的後邊去。後邊沒有訓練有素的國民軍,只有一羣烏合之衆,他和顧軍長不能從國民軍眼皮子底下逃出去,卻有很大的機會能從那羣烏合之衆眼皮子底下逃出去。
蓋盞不知道怎樣才能從哪些烏合之衆跟前逃走,顧軍長卻對此很有把握,他說蓋盞會有辦法。辦法?蓋盞想自己怕是又要使些不太人道的手段,但爲了活命,就管他什麼手段吧,這念頭一出,他甚至都有些懷念那個吸**元的夜晚,那感覺讓他又怕又激動。
山下的攻擊猛烈的超出了顧軍長的意料,他設置的三道關卡敵人都還沒有攻上來,就自動解散了。於是乎顧軍長髮了大怒,就地槍決了七八個逃兵依舊不能阻止這匱乏之勢,眼前這仗從天亮打到天黑,他們就要全軍覆沒了,顧軍長想逃跑的時機到了。
他假意率領自己手下僅存的十幾人朝着國民軍的方向衝過去,在衝過去沒多久之後,跟在顧軍長身後的十幾人就再也找不到顧軍長的身影了,十幾個半大小夥你看我我看你,懵了一陣之後在國民軍的槍聲中也撒丫子跑了。
他們這一炮,後方的人也亂了,全都開始跑,可漫山遍野都是敵軍又該往哪裡跑?既然無路可跑,大家都不管了,不管方向不管地點只是跑,跑到哪算哪,被打死也就罷了。
沒想到顧軍長手下這羣逃兵因爲跑起來不要命,一時之間倒將各路從山下攻上來的敵軍給衝開一個口子,讓敵軍陣腳大亂着實混亂了一陣。
就着這一陣亂的功夫,顧軍長順利的和蓋盞碰了頭,兩人就着夜色朝着約定好的方向逃了。這趟逃比他們預想的還要順利,因爲顧軍長手下的人衝亂了敵軍的防線,讓他們集體亂了一陣,這一亂讓顧軍長他們逃得更順利了。
二人沿着歪歪曲曲的山路,深一腳淺一腳只是狂衝狂奔,夜晚冰冷的風像刀子一樣拍在臉上,他們全然不介意,跑的依舊虎虎生風。這夜晚極其的黑也沒個月光,兩人是個全憑感覺的跑。不得不說上一句,他們這樣的跑法還是很有成效的,在短短半個小時的時間,他們幾乎快衝到了山腳,直到他們慌不擇路的和另外兩人玩忽職守的人撞上了,這一撞終結了他們的逃跑之路。
因爲怕死,世鄉和萬虛道長跟他們雜牌軍的戰友雖然一同出發,卻在半路的時候悄悄脫了團,恍恍惚惚的尋了一條他們認爲比較安全的小路去了。二人在這條小路上走了一陣,又趁着黑躲了一陣,估摸着上面的人打的差不多了,就想上去撿撿便宜,萬一能從哪個死人身上弄得一兩件像樣的玩意,也不枉費他們死守山腳的這些日子。
兩人一邊走一邊悄聲討論顧軍長有沒有被炸死,這問題還沒討論出個一二三,就聽見前方穿來一陣極其怪異的動靜。兩人住了嘴凝神一聽,便覺有東西從山上衝下來,那東西奔跑的速度好像還極其迅速。這一動靜襯着這黑燈瞎火的樹林子讓世鄉和萬虛道長心裡發了毛,世鄉小聲問道:“該不是山上的什麼狼或者豹子跑下來了吧?”
萬虛道長呸了一聲:“這山頭被炸了這麼些日子哪還會有什麼野獸,只怕是什麼人從山上跑下來了。”世鄉點點頭,因爲這夜晚視野不佳,他們又不想打開手電筒暴露自己,世鄉和萬虛道長都眯着眼睛朝那大動靜處看去。
他們沒有料到那從山上跑下來的東西速度如此迅速,似乎就這麼一眨眼的時間,他們毫無徵兆的和“一堆東西”撞在了一起。這一撞之力頗爲巨大,撞得世鄉鼻血長流,撞得萬虛道長磕掉了半塊牙,也撞得蓋盞和顧軍長人仰馬翻,驚懼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