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一整天的雪忽然在這個時候停住了,雪一停整個世界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一樣,都停住了。
小安透過客廳前一衆亂哄哄的人,清楚的看着爺爺滿臉血跡的站在客廳門口要他快逃。說實話這一幕讓小安的腦子都發了懵,耳朵嗡嗡作響,他很是懷疑眼前的一切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個色彩斑斕的夢而已。
逃?小安不想逃,也不願意逃,這座小院是他從麻風園出來後的第一個家,這個家裡有他的親人,他要是從這裡逃出去了,那以後又該去哪呢?蓋大哥生死不明,他身邊僅存的爺爺要是也死了,他又逃了,那他就真的沒家了。
白曼芳嚇得在小安身後大叫起來,小安被白曼芳這一嗓子吼回了神,他轉身對着一臉煞白的白曼芳推了一把,對着她大聲喝道:“你快走!你快走!”白曼芳很快從驚嚇中恢復過來,她反手拽住小安的袖子沉聲道:“我不走,你不走我也不會走!”
小安急了對着她又推了一把:“這裡是我的家,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在這裡,你……”白曼芳沒等小安說完也道:“既然你要死在這裡,那我也要死在這裡,你在哪我就要在哪!”
小安轉過身沒再理會白曼芳,卻是不動聲色的將白曼芳護在了身後,這裡是他的家,他今天就算是死了也要護住這個家。
被困在陣法裡的世鄉和萬虛道長倒是挺想逃的,但是他們被困在陣法中卻是逃無可逃,要不是這老不死的出來攪局,眼看着那個小安就要救他們出來了。如此情形之下,萬虛道長是氣的不行,他掏出腰間的配槍,對着還站在門口的爺爺就開了幾槍。
“砰砰”幾槍打的歪斜的爺爺頓時就倒在地上,小安和白曼芳看到了眼前的一幕都是一聲驚呼。小安急的一聲狂吼,張牙舞爪就要朝爺爺衝過去。
困在陣法裡的世鄉手上臉上已經長出了許多又疼又癢的水泡,而陣法內倒地的士兵皆是一動不動不知死活了。世鄉知道要是再拖下去他和萬虛道長都會沒命的,於是他忍着身上的疼痛也掏出了腰間的配槍,對着撲過來的小安扣動了扳機。陣法能困住他們,卻是困不住這沒長眼睛的子彈,“砰砰”幾聲,子彈擦着小安的胳膊打到了他身後的白曼芳身上。
白曼芳吃痛應聲倒地,小安又是一驚轉身一看,見白曼芳倒在地上,身前鵝黃色的夾襖瞬間就紅了一片,小安驚呼連滾帶爬的衝到了白曼芳身邊將她抱在懷裡,他急的渾身發抖,一臉慘白,抱着白曼芳不斷喊道:“曼芳!曼芳!你別急,我會醫術,我馬上就救你!你別急!你別急!”
白曼芳躺在小安懷裡卻是笑了,她搖搖頭對小安道:“我沒事!我沒事!他們手裡有槍,咱們打不過他們,你快走吧!等你逃出去了,再想辦法回來救我就成!我沒事的!這點傷,沒傷到我的要害,我不怕!”
小安抱着白曼芳就要走,這時子彈擦着小安的腳邊就打了過來,萬虛道長在陣法裡嗷嗷直叫:“你要是再敢動一下我就打死你!”
小安回頭狠狠瞪了那兩人一眼,抱着懷裡的白曼芳就站起了身,他要帶着白曼芳出去就醫,世鄉和萬虛道長急了,要是這小安走了,他們就算是徹底沒轍了,世鄉朝着小安又開了槍,這下子彈沒有擦着小安身邊飛過了,卻是紮紮實實打中了小安的腿骨。
小安踉蹌一步,依舊牢牢抱着懷裡的白曼芳從門裡走了出去,既然蓋大哥這陣法如此厲害,那他就索性什麼都不做,讓他們自身自滅去吧。
小安垂眼看着懷裡的白曼芳,白曼芳在小安懷裡笑了,這笑容跟小安第一次見她的時候一樣,純潔又美好。她對着小安露出一口小白牙,對着他道:“我沒事的,沒事的……”
小安被擊中的那條腿上血流如注,疼得他有些撕心裂肺,但他卻絲毫沒將這放在心上,穩穩的抱着懷裡白曼芳朝外走去,還順手將小院的門關了起來。
他已經沒有了爺爺,卻是再也不想失去曼芳了,要是連她也失去了,那他就真的沒什麼活頭了。
看着小安的離去,世鄉和萬虛道長有些發狂了,縱使兩人身上貼滿了紙符,似乎也制止不住這陣法裡的陰毒之氣,他們開始在陣法裡翻騰,鬼叫,看着對方頭臉上越長越密集的水泡濃瘡,兩人都有些癲狂。
生死關頭,世鄉和萬虛道長孤注一擲,他們決定將護在身上的的紙符朝着陣法的一個方向全力攻去,保不齊就會有一線生機。
兩人分別盤腿做法,以血爲媒將身上的紙符都畫了血咒,而後對準這陣法的一邊,將身上所有的紙符全朝着那地方攻了過去。只見身前看不見的陣法上忽然出現了藍色的裂痕,兩人神情皆是一震,繼續催持手中的紙符,朝那裂口處砸去。
小鬼坐在客廳的門檻上看着陣法裡即將死到臨頭的兩人他笑了,嘎嘎大笑之後就縱身撲了上去,一嘴咬住了世鄉的耳朵,小鬼這一口下去就咬掉了世鄉的半隻耳朵,劇痛之下的世鄉險些昏厥過去。
小鬼這一嘴讓世鄉是驚怒相交,他也來了個玉石俱焚,拼着不要這條老命,也要將這隻死死咬在自己耳朵上的小鬼給除了,他面目扭曲大喝一聲,將自己身上用來抵禦這陣法的陰毒之氣的紙符全拍在了小鬼身上。
小鬼知道這些紙符的厲害,也明白這陣法的厲害,但他也知道這二人要是再困一會就絕對會死在陣法裡,於是小鬼拼着這魂飛魄散也要讓這二人在這裡留下命來。他原本想強扛着世鄉那威力十足的一巴掌,卻沒想到小師父設的陣法着實厲害,在他咬掉世鄉半隻耳朵的時候,他發覺自己這縹緲半世的鬼命已經走到了盡頭。
而世鄉拍下來的那巴掌只能加速了他的魂飛魄散,小鬼仰面從世鄉的身上掉了下來,在掉落到地面的這小小一段距離裡,小鬼忽然覺得很滿足,他記起在三清聖觀的日子,記得他和小師父李大爺三個人的日子,還有後來和老鬼、小師父、爺爺以及小安白曼芳在小院裡的生活。
他想興許是老天覺得他死的太早,所以讓他在死後過了一段這麼幸福的日子,小鬼想自己很知足了,可惜的是沒能在魂飛魄散之際再看一眼小師父和李大爺,也不知他們以後會不會想起他?
世鄉捂着半隻血肉模糊的耳朵,滿臉眼淚花地吸着一口涼氣:“他孃的,這蓋盞養的鬼也他孃的厲害!”萬虛道長正用身上的紙符不斷朝陣法破裂的地方衝擊,每衝擊一下他就覺得五臟六腑激烈震動一番,等那陣法的裂縫越來越大時,他也覺得自己五臟俱損,內傷嚴重,但同時又驚歎,這小子的道行已經高深到這一步了?
世鄉沒了半隻耳朵戰鬥力劇減,萬虛道長因爲用力過猛也受了很重的內傷,此刻兩人都喪失鬥志,互相對視一眼將對方的慘樣都看在眼裡只有更泄氣。萬虛道長臉上紫氣瀰漫,整張臉上長滿了一摞一摞的亮晶晶的水泡,他看着沒了半隻耳朵一臉濃瘡的世鄉慘兮兮道:“早知道我就不和你這小師弟做對了,自取其辱!”
世鄉也嘆了口氣:“以前師父說小師弟天賦異稟日後定有大成,我還想是師父偏愛小師弟,可如今看來……”世鄉“咣”的一聲倒在地上,瞪大眼睛看着院子上白茫茫的天,他忽然有一絲解脫,長吐一口氣,直勾勾盯着那熟悉的天,他記得以前在永慶鎮時,三清聖觀的冬天也是這般樣子,只不過那時的天沒有這麼冷,也沒有這麼白。
世鄉倒地之後,萬虛道長吐了一口血也倒了,他長呼一口氣看着天上又飄下了星星點點的雪,他有一絲厭煩,很想再罵罵咧咧罵上幾句,卻發現自己已經沒有力氣再說上兩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