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盞領着張仕壽在整個小院子裡轉來轉去,不是介紹他的澡堂就是拉着張仕壽去參觀他們即將改進的伙房。張仕壽表面上笑着一張臉跟着蓋盞走出走進,其實心裡早就煩不勝煩,要知道他這個皇甫家的管家一天得有多少事纏在身上,這正經事還沒開口呢,倒被蓋盞拉着來了個道觀一日遊。
等他們終於將李初九正在改建的伙房參觀完畢之後,張仕壽才從蓋盞機關槍似的話裡找出了一個空隙,詢問他能不能找個房間談談正事。蓋盞一拍腦門,領着張仕壽進了伙房邊上的一間空房,這間房原本放置着許多道觀裡的廢棄物,前幾天,他跟李初九還有那個小鬼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纔將裡面收拾乾淨。如今裡面被蓋盞擺了一套桌椅還一張修復好的書櫃在裡面,暫時充當充當會客室。
張仕壽往桌前一座,鬆了口氣對着蓋盞道:“小師父,關於宋家地底善後的那件事……”蓋盞往桌前一座,正在往張仕壽杯子裡倒茶,聽張仕壽說了一半,就點點頭道:“嗯,我已經算過時日了,就在明天,我不是託人給皇甫老爺報了信麼?”張仕壽一雙修長的手握住那隻溫熱的茶杯,道:“嗯,我們老爺收到了小師父的信,只是擔心小師父明天還需不需要皇甫家額外做些什麼。”
蓋盞喝了一口杯中的熱茶,對着張仕壽道:“張管家既然如此說了,我也就不客氣了,本來想着下午跟初九到一趟鎮上採辦呢,那這就麻煩張管家操辦了。”張仕壽一臉溫笑:“樂意效勞。”蓋盞道:“那就請張管家幫我準備些堅固的繩索,順便幫我在宋家別墅的院子里布置一場盛大的法事。”
張仕壽一聽蓋盞的話甚爲滿意的點了點頭,卻不知爲什麼全身上下忽然像被一瓢涼水從頭澆下一般,沒來由的一抖,接着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心想看來這貼身的保暖內衣還是不能減。蓋盞卻看着張仕壽尷尬的笑了笑。
望着張仕壽乘坐的那輛黑色小汽車冒着黑煙馳騁在道觀外的小土路上,蓋盞摸了摸自己懷中的一道紙符喃喃道:“旺財啊,明天我就送你投胎轉世去,不讓你再受這孤魂野鬼之苦吧。”想到旺財不禁又想到宋家別墅地底的那些鬼魅,蓋盞打心底發了怵,那麼多無辜的人就這般枉死在地下,是何等的悽楚冤枉,而造成這些慘劇的那個人,只怕是天理不容吧。
想到這裡蓋盞腦子裡又想到王守財和宋勉成兩個人。這兩個人都是在自己回道觀的第二天前後腳到的道觀。王守財一臉悽苦相在他面前哭了半天的妹妹,當蓋盞告訴他王守琴已經遇害時,王守財當真是哭的滿臉鼻涕,對着自己又跪又拜,要自己替他妹妹報仇。
剛開始,蓋盞還挺同情王守財的,看王守財這個痛不欲生的樣子,心想這王家兄妹倆生前的關係定然是很好的。蓋盞看着王守財一個大男人全無尊嚴面子哭的死去活來,也紅了眼角差點就跟着他嚎啕痛哭。
結果等王守財回過氣來的第一個問題卻是詢問他妹妹房裡一隻帶鎖的箱子還在不在,王守財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說那隻箱子裡放着的他妹妹所有的財產,說到這裡的時候,王守財剛剛還尋死覓活的臉上忽然出現了一種狂熱的表情,對着蓋盞擠眉弄眼的拜託道,要他幫忙將那隻箱子從別墅里弄出來,事成之後給他三成報酬。蓋盞起初以爲王守財惦記着妹妹留下的那筆錢是爲了那一對孩子,一經詢問過後,才得知王守財已經跟宋家的人斷絕了一切關係,那對雙胞胎侄子王守財可沒放一點心思,現在整個身心都撲在了同宋勉成爭奪妹妹死後財產問題上。
蓋盞原本以爲王守財爲人仗義,沒想到也是如此貪財的一個人,當即便表示自己沒有注意那隻箱子還在不在,只怕已經被宋家的人轉移了。聽到這裡王守財便跳將起來,草草告別之後,罵罵咧咧的出了門估計是要去找宋家的茬子。
王守財剛走,宋勉成就來了。宋勉成跟王守財一樣,在自己面前先哭了一遍王守琴,而後宋勉成便將眼淚一擦,一張臉上的三兩肉在蓋盞面前抖了三抖,將一隻軟趴趴的大蒜鼻湊到蓋盞眼皮下問道:“小師父,我這別墅地底到底有些什麼東西,你能跟我說說麼。”宋勉成這麼一問,蓋盞倒有些猶豫,要不要將實情告訴他呢,念頭轉了轉想還是實話跟他說了吧,畢竟那是他家的房子底。
於是蓋盞將宋家別墅地底的情況簡單對宋勉成說了一遍,不出所料,宋勉成一張紅彤彤的肥油臉瞬間變得白裡透紅,紅裡又透着粉。等蓋盞說完,宋勉成坐在原地愣了幾秒之後,也草草的告了辭,坐上自家的那輛小轎車跑了個沒影。
蓋盞呆呆站在道觀門前回想了前幾日的事情,還有一件事一直蘊繞在自己心頭,那天到底是誰將自己從噴泉的鎮魂石上推下去的,又是誰在鎮魂石上壓了石塊阻止自己出去呢?很明顯那個人不想自己活着出來,希望自己跟地底的那些東西一樣長眠於此。
正想的出身,只聽李初九在後院大聲鬼叫道:“你這個沒教養的小鬼!……把我的斧頭放下……聽見沒有!哎呀!殺人啦!小師父救命啊!……”蓋盞猛然回神,轉身笑着朝裡喊道:“小鬼!你別下手沒輕重!……你李大爺的命可得好好留着,還有啊,你今天怎麼坐到人張管家頭上去了,沒大沒小……”
第二天一大早,厚重的雲層之下竟然透出來一點陽光的影子。蓋盞起了個大早,到廚房用李初九新研發的電爐煮了一大鍋手擀麪條,又蒸了一大鍋饅頭,煮了一鍋稀飯。等李初九塔拉着棉拖鞋,睡眼惺忪到廚房吃早飯的時候,蓋盞已經收拾妥當準備出門了,那個小鬼手裡掰着半個饅頭對着焉頭沓鬧得李初九打了個響嗝。李初九隨即一臉厭惡的捂着鼻子跳離了小鬼,嘴裡嫌棄的喊道:“你這小鬼,幾百年不刷牙,還好意思對着人打嗝,簡直不要鬼臉!”那小鬼也不生氣,哈哈大笑,對着李初九擠眼珠子伸舌頭的做鬼臉。
蓋盞將自己的小包往肩膀上一跨,對着那小鬼道:“別鬧了,走吧。”說罷,將手中的紙符對着小鬼一揮,那小鬼便鑽進符中沒了聲音,李初九長吁一口氣,臉上露出久違的表情,對着蓋盞道:“小師父,你早該收了他,你看沒了他多安靜啊!”蓋盞將紙符往懷裡一揣,扯了扯自己身上的道袍,一邊朝門外走一邊對李初九道:“記得把碗刷了啊!”李初九唆了一口麪條,厭厭道:“我最恨刷碗!”
出了觀門,便看到張仕壽的那輛小汽車停在門口,張仕壽見蓋盞從道觀裡出來,也從車上下來,將自己臉上的墨鏡一摘,對着蓋盞一笑:“小師父,早啊!”蓋盞也道:“讓張管家久等了,怎麼不到觀裡坐坐。”張仕壽微微搖頭道:“我也剛到,小師父走吧。”蓋盞點點頭,深深呼吸,坐進了這輛小汽車裡,今天應該不會暈車了吧,畢竟自己剛剛纔擦了張管家以前給的那個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