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公孫衍,那個幾乎可以貫穿了我整個少年記憶的人。
他大我五歲,今年29,正是男人黃金年紀。
據母親說,他在法國做藝術展覽,身價千萬,家境頗厚,加之長相英俊,身邊從不乏女人。
因爲一個女人,我們相識。
同樣也因爲一個女人,我們分離。
本以爲再見可以平靜面對,可當那熟悉的目光柔柔的打在身上時,我的心,還是忍不住起了波瀾。
但更多的,則是憤怒。
“安之,你醒了。”他放下手,自然的坐在我牀邊,伸手就要來捏我的臉頰。
這也正是我們之間原來常有的互動,但此刻,我卻生出了些許厭煩,彆扭的把臉轉向一旁。
“你怎麼在這裡?”
抱着被子,又往後縮了縮,身體團成了一團,增添了不少安全感。
他修長的手指停在半空,很是尷尬。
半響之後,眼底閃過一絲失落,很快又恢復了笑容。
“阿姨給我打電話,說你暈倒在爺爺的裁縫鋪了,她沒辦法接你,我正巧路過,便就過來了。”
“那,謝謝公孫哥哥了。”
“安之,你原來不這樣的......”他苦笑一聲,臉上滿是落寞。
“你不是一直都叫我阿衍的麼?而且,我不是你哥哥啊.....”
“還有,你的事情阿姨都告訴我了,三個月雖然時間有些倉促,不過你放心,我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他說着話,竟然還從身上摸出了一枚戒指,作勢就要往我的手上帶。
卻被我揚手打翻,那價值千金的戒指就那麼飛了出去,孤零零的躺在地上。
公孫衍的臉上滿是委屈之色,卻沒有衝我發火。
“呵呵,現在說不是了,公孫衍,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嗎?”不知爲何,看着他那副委屈的模樣,我心中就是一陣火大。
曾經的一切,如同電影一般,在腦海裡揮之不去。
小時候。
因爲兩家關係很近,母親又忙,可以說我每天放學回家,都會在公孫家的玉器行呆上許久,在公孫衍的輔導下寫作業,吃公孫伯母的做的飯菜。
十幾年了,我一直以爲眼前的那個男人,便是可以相守一生的人,直到那天,我拿着通知書去找他報喜。
想要告訴他,我已經上大學了,不再是那個只能站在他身後接受保護的小丫頭了。
只是,開始很美好,現實卻是碩大一盆狗血。
因爲有備用鑰匙,我十分順利的就開了門。
入目便看到了地上堆滿了凌亂的衣服,黑色性感的罩罩,蕾絲邊的小內內。
以及,讓人無法忽視的曖昧喘息聲。
我的臉在那一刻變得通紅,連手裡的通知書掉了都沒有察覺。
鬼使神差朝着那虛掩的臥室走去,透過半大的縫隙,將裡面的情景看的一清二楚。
兩具年輕的身體纏繞在一起,那是一個十分性感的女人。
若是我沒看錯的話,應該就是公孫衍店裡新來的值班經理,一個久經職場的都市麗人。
很多人說,職場上有太多見不得人的東西,我本以爲那只是說說而已。
沒想到,我這剛拿到大學的錄取通知書,就被人好好的上了一課。
似乎是爲了增加閨房樂趣,那鮮紅的朱脣微張。
一句句令人興奮的話語從她口中流出,越發的刺激了她身上的男人。
兩個人投入至極,就連我站了幾十分鐘都沒發現。
我記不清自己當時是怎麼發出聲響阻止了他們的“好事。”
但我卻清楚的記得,當他發現我存在時,只是略微的震驚了片刻,便直接披着睡袍拉着我坐到了客廳。
甚至,還衝着裡面的女人解釋了一句:“寶貝,等會,我妹妹來了。”
“妹妹?”
我挑眉,哆嗦着從嘴裡進出了兩個字。
可他卻如同往常一樣,伸手就去摸我臉,修長的雙手上還帶着一絲絲麝香的味道。
“怎麼突然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
他依舊是那麼的淡定,笑的如同沒事人一樣。
甚至還從包裡拿出了一張卡,塞進我的手裡,讓我去給自己買點好吃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門的,但卻清楚的記得他說的每一句話。
五歲第一次見面,我被母親丟在他家裡,哭了一整個下午,他拍着胸脯說以後都會在我身邊保護我。
九歲我考砸,不敢回去找母親簽字,他把我摟入懷裡,安慰我就算什麼都不會,他也會養我。
十三歲初中放學,我被小混混纏着不敢回家,是他出現擋在我身前,以一敵六,霸氣的蔑視所有人,安之我的人,你們別想傷着。
十五歲生日,他送我一隻蝴蝶吊墜,並許諾等我十八歲就在一起。
可十八歲這年,他卻以這樣的方式送我一份大禮。
面對質問卻只有一句話。
“安之,你還小,我是你哥哥。”
.......
從此,我們沒有再見面。
母親說他有來找過我很多次,然而每次卻都只是站在樓下。
直到我過十八歲生日時,他快遞過來一件禮物。
那是一枚白金的戒指,上面鑲着心形的鑽石。
除此之外,除了過年例行公事的短信,再無其他。
再後來,他們家的生意越做越大,玉器行也早早就搬到了市中心。
母親和公孫伯母的之間似乎還有着聯繫,不過我卻再也沒去公孫家。
只是聽說他出國了,再後來,就了無音訊了。
然而此刻,這個消失了多年的男人卻坐在我的身邊,更可笑的是,他竟然還開口說要娶我?
“公孫衍,你是不是在外面呆久了,腦袋也壞掉了?”我挑眉,故意不去接他手中的杯子。
然而他卻不惱,臉上充滿了耐心,就連動作都沒有變化絲毫。
“安之,不管怎麼說,我這次回來都是帶着誠意的。”
“誠意?”
“是的,我喜歡你,所以我會娶你。”
他的表情很認真,那枚鑽戒也很大,起碼有3克拉。
只是看着那張臉,我卻怎麼也生不出絲毫的感動,甚至還覺得無比的噁心。
“你說喜歡,我就得嫁了?公孫衍,你以爲你是誰?還是你覺得我顧安之是個傻子,在一個坑裡摔一次還不夠,還要再進去第二次?”
“安之,我不是那個意思,你聽我解釋.....”
“出去!” 我拉過杯子,惡狠狠的衝他吼了起來。
他的手一抖,熱水散在了他那件價值不菲的襯衣上,瞬間暈出一片水漬。
記憶中,他有很嚴重的潔癖,此刻,雖然他的臉上溫和依舊,可那眼底的溫柔卻褪去了不少。
片刻之後,他伸手撿起地上的戒指,替我掖了掖被角起身離去。
在關門的那一瞬間,他回過頭衝我笑了笑:“安之,你好好休息,我先去準備晚飯了。”
門輕輕的合上,同時帶走我內心的慌亂。
本以爲今生不會再見的人,卻如此輕巧的就這麼出現了。
我擡眼,桌子攤開的那本書,正是小時候他送給我的第一件禮物。
回憶那麼鮮明,可現實卻早已物事全非。
如果說一點感情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畢竟喜歡了那麼多年,做了那麼多年的公主夢。
但是此刻,看着那枚戒指,我卻再也無法心動。
時間傳來一陣冰涼,低頭一看,那戒指上原本閉着的龍目竟然睜開了。
豆大的眼睛衝着我轉了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我竟然從裡面看出了一絲不滿和怒氣。
然而等我把手湊到眼睛邊上去看時,那龍頭又閉上了。
難道是我幻覺了麼?
因爲莫名的就昏倒,我給母親去了電話,試圖通過她把客廳的男人給支走。
然而母親大人卻在那頭十分淡定的回答:“顧安之啊,不是我說,現在除了小衍有誰敢要你?你看看你的相親記錄?嗯?”
“再說了,你小時候不是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後面想要嫁給他嗎?”
“好啦,我要帶個團,半個月不回來,小衍他家裝修,所以就暫時住在我們家了。”
“最後,我再友情給你說個消息,那就是你不正常,所以你的男人也只能找個不正常的了!”
母親說完,便直接切斷了通話。
再打過去時,只有忙音。
我揉了揉眼睛,果然在枕頭下面看到了一張皺了吧唧的紙條。
黑色的草書十分有力,正是出自爺爺的手筆。
“安之,爺爺不是有意要嚇你,只是你既然已經開了天眼,那這些東西你遲早就要面對,你母親說的對,公孫衍是個好孩子,你和他在一起,是最好的選擇了。”
“還有小羅那裡,你最好儘快去一趟,他可能有危險。”
我捏着紙條,心裡如同塞滿了柳絮,好多事堆積在一起,理不出頭緒。
閉上眼,公孫衍和秦洛的影像交替在我腦海之中出現。
有那麼一瞬間,我甚至懷疑,秦洛是不是就是公孫衍,然後戴着面具?
不過很快,我就又推翻了這個想法。
若他是秦洛,又豈會見我這麼淡定?
想起夢中那些個羞人的畫面,我竟然沒來由的心安。不知不覺之中又睡了過去。
直到晚上,被肚子裡那個不爭氣的小傢伙給餓醒了。
撫摸着自己肚子,我從被子裡鑽了出來。
將那鑽戒收進盒裡,堅定的推開了門。
既然有些東西註定無法逃避,不如早早了斷。
只是希望,我親愛的孩子父親,你要快點出現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