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駕!”
嘉靖六年九月十八日,大同府右玉縣,長城殺胡口,秋高氣爽,黃土高原上空的藍天白雲似乎觸手可及,讓人心曠神怡。
第一次邁出長城關隘,踏足塞外的大明天子嘉靖,此刻興奮得渾身血液澎湃,就跟打了好幾斤雞血似的,高聲吟誦完唐朝詩人劉禹錫的《秋詞》後,立即一鞭抽在馬屁股上,胯下的坐騎便像箭一般飆了出去,傾刻間跑出幾十米遠。
“皇上小心啊,等等奴才,快,大家快追上皇上。”黃錦這貨一邊尖叫,一邊打馬追了上去,一衆錦衣衛和大內士侍衛也紛紛策馬揚鞭,生恐皇上出了意外。
徐晉嚇了一跳,不過是被黃錦那把刺耳的尖叫聲嚇的,至於嘉靖的安危,他根本不擔心,如今韃靼已經被掃平了,再加上有神機營在前方十里開道,根本沒有危險能威脅到嘉靖的安全。
當然,事無絕對,要是嘉靖騎術太銼,自己從馬背上摔下來又另當別論了,所以徐晉也不敢怠慢,連忙也提速追了上去,同時回頭向身後的薛冰馨使了個眼色。
冰妞兒會意地點了點頭,帶着女扮男裝的賀芝兒不緊不慢地跟在後面。
賀芝兒也會騎馬,只是騎術不怎麼行,還不敢縱馬飛馳,她看着嘉靖一溜煙跑得沒了影兒,不由氣呼呼地撅起了小嘴,男人果然沒有靠得住的,還說帶人家領略塞外風光呢,結果興奮起來便自己跑了去,太過份了!
薛冰馨安慰道:“芝兒妹妹別急,他們會在前邊等咱們的。”
賀芝兒本來還有點怕眼前這個總是冷冰冰的新嫂子的,但經過幾天的相處,她很快便發現這個冰嫂子其實是個面冷心熱的主,彼此也漸漸熟稔起來。
且說嘉靖一路縱馬飛馳,仿似一隻脫了樊籠的飛鳥,心情說不出的暢快,恣意享受着疾風撲面的快感。
話說嘉靖最崇拜的人就是明太宗朱棣,總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跟這位雄才大略的先祖一般,縱馬馳騁塞外,威震漠南漠北,而現在,夢想終於實現了……一半。
雖然不能像太宗皇帝那般親自征戰沙場,但自己善用人啊,太宗縱然厲害,卻未能把韃靼徹底征服,而自己呢,雖然沒御駕親征,卻把韃靼收入了大明版圖,還割了瓦剌的部份疆土,嘿嘿,相比之下,朕似乎更勝太宗一籌!
嘉靖越想越興奮,越想越是得意,他扭頭對着追上來的徐晉大聲道:“徐卿啊,等韃靼人歸化後,朕打算把長城拆掉,反正留着也沒什麼用了。”
“啥?”高速飛馳之下,耳畔風聲呼呼的,徐晉根本聽不清嘉靖在嚎什麼。
嘉靖放慢了馬速,待徐晉並駕齊驅後,這才得意洋洋地道:“朕打算以後把長城拆了,徐卿以爲如何?”
徐晉像看白癡一般看着嘉靖:“爲何要拆掉長城?”
“韃靼人歸化後再無邊患,還留着長城幹嘛?”嘉靖理所當然地道。
徐晉哭笑不得:“那也沒必要拆啊,皇上以爲拆長城不用花銀子?留着它見證歷史不好嗎?更何況萬里長城可是咱中華……華夏民族的歷史象徵,乃無階的文化瑰寶啊,拆掉多可惜。”
“咦,好像也是,那就不拆了!”嘉靖點了點頭道:“糟糕……朕好像……把芝兒妹妹給落下了!”
徐晉沒好氣地道:“皇上這才醒起啊,臣現在都要琢磨到底該不該讓芝兒入宮了。”
嘉靖尷尬地乾笑了兩聲,調轉馬頭便一溜煙往回跑……
嘉靖六年九月二十日,嘉靖和徐晉一行終於抵達了陰山下的豐州川,也就是曾經韃靼土默特的本部汗帳,先行一步的神機營已經安排好一切了,再加上錦衣衛,以及騰驤衛的保護,嘉靖的安全絕對沒有問題。
如果以前,夏言和翟鑾兩人是打死都不會同意嘉靖出塞逛浪的,但是今時不同往日了,韃靼已經被徐晉掃平,韃靼人也被打怕了,即使還殘留有部份激進分子,短時間內也難以形成氣候,而且這數月來,大明已經派遣駐軍,陸續接管了韃靼六個萬戶的主要牧區,正式將韃靼地區納入大明的統治。
豐州川水草豐美,陰山之下,大黑河和小黑河蜿蜒流過,如果是夏天來,這裡確實美不勝收,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可惜眼下已經是農曆九月底了,百草枯黃,氣溫也很冷了,入目一片蕭條孤寂,倒是沒什麼看頭的,不過嘉靖和賀芝兒還是玩得很開心,畢竟大草原的壯闊還是極具視覺衝擊力的,看看日出,看看日落也不錯,住一住蒙古包同樣挺新鮮。
在豐州川玩了五天,嘉靖還不滿足,忽然想起了徐晉在燕然山勒石刻功的事,於是嘉靖同志心血來潮,也跑到陰山下,命人尋了一處崖壁刻字,只是憋了半天,嘉靖同志也想不出到底刻些什麼好,詩詞他不擅長,寫文章又費腦子,最後乾脆便讓人在石璧上刻下“朕,到此一遊”五字大字,下面再標註日期:嘉靖六年秋,九月二十五日。
估計是覺得還缺少了一種氣勢,於是嘉靖又讓人把自己的皇帝寶印也刻了上去,再塗上大紅硃色,氣勢果然噌噌噌地上來了。
得意洋洋地欣賞完自己的“傑作”後,嘉靖這才滿意地離開,畢日便啓程返回大同。
接下來又在大同盤桓了兩日,嘉靖終於結束了他的巡邊之行,率着羣臣擺駕回京,不過回程當中,嘉靖不再大張旗鼓,而是換乘了速度更快的馬車趕路,因爲按照太醫推算的日子,德妃的預產期就在十月上旬,嘉靖自然心急趕路了,畢竟這是他大婚六年以來第一次當爹。
結果嘉靖一行剛剛回到京城西郊,還來不及入城,喜報便送來了,德妃提前分娩,產下一枚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