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猛烈的陽光曬炙着大地,徐家村內的屍體都被處理掉了,血跡也被撒上了生石灰再以新鮮的泥土覆蓋。
此時的徐家村正沉浸在劫後餘生的喜悅之中,家家戶戶炊煙四起,空氣中飄着誘人的飯香和肉香。
族長徐德銘親自指揮宰殺了兩頭大肥豬犒勞明軍騎兵和一衆衙役。
這次徐家村的實際損失並不大,村民家中的財物沒有被洗劫,甚至沒有人死亡,只是傷了幾個村民,就連徐有財那貨竟也只是重傷,身上被馬踩骨折幾處,已經搶救回來了,真應了那句人賤命硬啊。
所以說徐家村這次是不幸中的大幸了,倒是劉清源帶來的三班衙役死了三個,還傷了六七人。
徐家村的曬穀場上,明軍的騎兵們正大塊朵頤村民們送來的飯菜和肥肉,吃得滿嘴流油的餘百戶樂呵呵地向族長徐德銘表示感謝。
這次明軍騎兵輕鬆撲滅了山賊的馬隊,斬殺數十人,活捉包括匪首李鎮在內的賊人七個,而自身只是戰死一人,傷了數人,可以說是一場漂亮的大勝。
餘百戶十分興奮,族長徐德銘同樣十分高興,雖然祠堂的大門被燒了,還傷了幾名村民,但總體上損失很微小。
最重要的是,一羣鉛山來的悍匪在徐家村被殲滅了,這可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啊,說不定日後還能載入史冊,那麼上饒徐家村也跟着出名了。
徐德銘已經琢磨好了,這件事得記錄到徐氏的族誌去,而且還得立碑銘記,榮耀留給後世子孫去瞻仰和誇耀。
試想一下,後世徐氏子弟翻開族誌,讀到某年某月某日,羣賊夜襲徐家村,族長徐德銘臨危不懼,率領村民英勇固守祠堂……
徐大族長一想到此,心情便美滋滋的,其實今天一早就有附近村子的人跑來打聽昨晚發生什麼事了,那些人聽完後敬畏的眼神讓徐德銘頗是受用。
另外,聽說江西巡撫孫遂過幾天還會親臨,嘖嘖,到時徐家村就更風光了,要知道巡撫可是朝廷中樞派來的高官,手握一省軍政大權,你普通老百姓有幾個能見得着?
犒勞完明軍,繁忙的徐大族長又匆匆忙忙地往徐晉家趕,因爲家裡也設了酒席款待知縣大人,現在酒席準備好了,他要親自去請劉清源。
“噢,老夫一時倒忘記了!”徐德銘停下來轉身對一名村民道:“你走一趟郭家村,把郭夫子也請來吃飯,快去!”
晉哥兒連摘縣試和府試案首,可以說現在徐家村的榮耀都是晉哥兒帶來的,就連過幾日巡撫大人駕臨也是因爲晉哥兒,作爲晉哥兒的啓蒙老師自然有必要分享這分榮耀,這樣才能體現出咱徐家村人尊師重道嘛。
正當徐德銘準備親自到徐晉家邀請劉清源時,一匹快馬從山坳轉出來,很快就來到徐家村村口,馬上騎士一身鴛鴦戰襖,還揹着令旗,正是軍中的傳令兵,胯下的馬匹一站定便軟倒下去,躺在地上呼呼地喘氣,顯然是累趴了。
“餘百戶何在?”那名傳令兵滿頭大汗地跑向曬穀場。
正在吃飯的明軍騎兵都意識到上頭有緊急命令,要不然傳令兵也不會把坐騎都跑癱。
餘林生連忙快步迎了上去,大聲道:“餘某在此!”
那名傳令兵鬆了口氣,大聲道:“鉛山羣匪的巢穴已經被我軍發現並搗毀,但匪首吳三八率十數賊人突圍走脫,大帥令你率所屬火速趕往信江下游沿岸堵截。”
一衆軍士聽聞鉛山羣匪的巢穴已經被搗毀,瞬時發出如山的歡呼:“萬勝!”
“屬下領命!”餘林生單膝跪地接過令旗,然後站起來大聲道:“弟兄們上馬,隨我殺賊,擒拿賊首吳三八!”
衆軍士轟然叫好,幾口把剩飯扒光,迅速上馬整隊,轟隆隆地離開了徐家村,向着信江的方向殺去。
餘百戶可興奮了,騎兵在機動性方面佔據絕對優勢,只要發現了匪首吳三八的蹤跡,這份功勞……嘿嘿,非咱莫屬了!
“大人,好消息啊!好消息啊!”
徐晉和劉清源正在屋中聊着天,一名衙差興高采烈地奔進來道:“餘百戶剛纔接到巡撫大人的命令,帶兵離開了,聽說是去信江下游堵截鉛山匪首吳三八。”
劉清源聞言捋須笑道:“好,太好了,鉛山匪患可以休矣,徐案首,這都得歸功於你啊!”
徐晉連忙道:“縣尊大人言過其實了,這自然是巡撫大人英明果斷,指揮有方,將士們勇猛殺賊的功勞。”
劉清源微笑道:“這也少不了徐案首的功勞!”
劉清源倒也沒說錯,孫遂圍山數月也拿吳三八等賊人沒辦法,吳三八若不是強行派人闖營趕來徐家村,也便不會暴露巢穴,讓官軍抓住了機會,所以說破賊的契機完全是徐晉帶來的。
當然,徐晉也沒料到自己抓住兩賊人,竟誘發了一連串反應,間接幫助了孫巡撫剿滅盤踞在鉛山這羣悍匪。
此時,距離徐家村百里的信江邊上,鉛山匪首吳三八正帶着十幾名手下,搶了兩艏漁船順流而下,急急如同喪家之犬。
話說昨天晚上,吳三八按照狗頭軍師周伯齡的計策兵分三路,兩路虛張聲勢吸引明軍的注意,掩護二當家李鎮帶人闖營趕去上饒徐家村執行世子殿下的任務。
計策一開始進行得十分順利,二當家李鎮成功闖營逃脫了,然而後面的情況卻失去了控制,明軍咬着尾緊追不放,最糟糕的是明軍還發現了他們的巢穴所在,儲存在那裡的糧食和劫掠來的財物全部被明軍繳獲。
沒有了糧食還怎麼玩?根本不用明軍動手,衆匪也要餓死在山中,所以吳三八隻好硬着頭皮帶人闖營,企圖突破明軍的封鎖,逃往鉛山縣南部的武夷山脈。
然而,明軍衛所軍隊的戰鬥力雖然差,但也不是吃素的,而面對同樣是烏合之衆的土匪,又佔據絕對的數量優勢,又豈有不敵之理。
所以,吳三八率領的衆山匪很快就被明軍給殺散了,三當家周伯齡當場被擒,吳三八隻帶着十幾名弟兄逃離了鉛山,慌不擇路之下到了信江邊上。
正好附近有漁船,吳三八便搶了順流而下,打算先甩掉咬尾追來的明軍,然後在中途尋一處隱秘的地方登岸,待日後會合二當家李鎮東山再起。
此刻,吳三八坐船上,神情沮喪而落幕,更多的卻是不甘和憤恨,好不容易纔做大做強,拉起了上千人馬,沒想到一夜之間就化爲烏有,這都是拜寧王世子一個命令所賜。
“媽的,朱小兒這白癡,老子被你害慘了,草你孃的!”
吳三八心裡暗罵着,不過,日後惹想東山再起,說不得還要藉助寧王府,所以吳三八隻敢在心裡罵,並不敢嘴上罵。眼下身邊的雖然都是老部下,但人心隔肚皮,說不定有哪個反骨仔日後想踩着自己上位,把這話泄漏給寧王世子,那自己就不用混了。
“大當家,現在咱們去哪?”一名賊人弱弱地問,其餘衆賊也惶然地望來。
吳三八故作談定地道:“待會我們上岸尋一處秘密的地方躲幾天,然後想辦法趕到上饒徐家村會合二當家,到時有馬在手,哪去不得?咱們很快就能扯起大旗東山再起。”
結果話還沒說完,後方數百米便出現了數艏快船,船上的明軍影影綽綽,顯然是追兵來了。
衆賊面色大變,拼了命般划船靠岸,遁入岸邊的草叢中亡命奔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