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興沖沖到了主艙,只見宋誠坐在靠窗的艙邊,眺望一望無際的大海,不知想什麼,信子跪坐一旁,小心翼翼把溫熱剛好的茶放到宋誠面前。他心裡有些嫉妒,他是天皇,還從沒享受過大內信子這樣的大諸侯如此服侍呢。
可在宋誠面前,他再多嫉妒也只能埋在心裡,不敢表露,而是向宋誠行了一禮。
信子見他來了,微微點了點頭,看宋誠依然望着窗外出神,不敢打擾稟報。
彥仁等了一會兒,見宋誠像是入定老僧,沒有發現他的到來,只好再次行禮,道:“見過宋大人。”他看似很謙遜,實則心裡恨得不行,從出生到現在,他何曾對人如此低頭?
宋誠當然早就發現他來了,只不過沒理他而已,見他出聲,繼續做沉思狀。
一柱香過去了。
兩柱香過去了。
半個時辰過去了。
一個時辰過去了。
宋誠只稍微調整一下坐姿,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卻一直沒有回頭。
這段時間彥仁和信子都順着宋誠的視線眺望窗外,除了金色的陽光灑在波光鱗鱗的水面上,就是一艘艘大到沒邊的寶船了,這有什麼值得他看一個時辰的?
彥仁朝信子使眼色,意思讓信子稟報一下。信子輕輕搖頭,她現在是宋誠的婢女,可不是彥仁的大名,這個她還是分得清的。
最毒婦人心哪,要是以前,她敢拒絕嗎?彥仁無奈,只好再次出聲:“宋大人找我過來,不知有什麼事?”
宋誠裝橫作樣半天,就爲了晾彥仁,這時也差不多了,裝作才發現他,轉過頭道:“哎呀,倭王來了啊,快坐。”
彥仁腿都站酸了,聽到讓他坐,道一聲謝,趕緊坐下。
“我說信子啊,倭王來了,你怎麼不提醒本官一聲呢。”宋誠埋怨上了。
信子這些天一直在他身邊服侍,哪會不瞭解宋誠的脾氣,低頭認錯的瞬間,眸中閃過一絲擔憂,宋誠這是故意要爲難彥仁哪。
“倭王啊,你知道我剛纔在想什麼嗎?”宋誠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
彥仁心想,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哪裡知道你想什麼,面上還得陪笑道:“不知宋大人想什麼?”
“唉,我在想,這次勞師遠征,卻沒有收穫,回國後無法向朝中諸位大人交待。”
把我們倭國都滅了,還沒有收穫?彥仁再有修養也怒了,可面上依然不敢有所表露,道:“不知怎麼樣纔算有收穫?”
“朝中諸位大人以爲本定然繳獲無數,其實呢,你們貧脊,窮得揭不開鍋,我什麼也沒有得到。我冤哪。”
話到這裡,彥仁要還是聽不出宋仁話裡的意思,他就白活了,沉吟一息,他道:“不知打點朝中諸位大人,需要多少禮物?”
他帶了三千多車財產,也有打算到京城後散一部分的意思,想在大明安穩定居下來,還須結交朝中的大人物,宋誠和井源就是他的首選,至於別的,到京城後再看誰受寵,以便有針對性的送禮。
宋誠這麼說,是要他散財,這本就在他的計劃中,倒也不怎麼心疼。
“這個,可就難說了,朝中諸公,人手一份是少不了的。”宋誠做愁眉苦臉狀。
倭國多次派使者朝貢,對大明的官僚體系很是瞭解,聽宋誠的意思,好象滿朝文武百官都得送,這就不少。他不由沉吟。
宋誠心裡冷笑,還真以爲你帶來的財產能保全不成?讓你出點血就不肯,真當我拿你沒辦法了?他道:“唉,我心情不好,你還是走吧。”
“這……”彥仁爲難了,京官多如狗,真要人手一份重禮,他心疼哪。宋誠讓他走,他正好有時間考慮一下,再說他也有拖延一下,讓宋誠拿出一份禮單的意思,那麼多人,什麼級別應該送什麼禮,你總得給我交一個底嘛。
宋誠讓他走,他臉露爲難之色,起身告辭。信子想勸,當着宋誠的面,不敢。
待他回到底艙,宋誠讓信子出去,小四從屋角出來,道:“世子,這老貨可真摳門。”
宋誠微微一笑,道:“按照計劃行事吧。”
和井源共分彥仁的財產不可能,井源不會同意。這位征戰沙場的駙馬現在滿腦子想的是封侯,他認爲彥仁是他的福星,能讓他封侯,怎會和宋誠合夥分彥仁的財產?
小四答應一聲自去安排。
底艙房間狹小,三四間住了四五十個皇族,晚上連躺平的地方都沒有,不少倭人怨聲載道。彥仁回去好不容易找個地方坐下,便有人指責他不應該投降,也有人埋怨他不應該沒有實權。
吵吵嚷嚷到中午,飯還沒有送來,衆人在氣頭上也沒在意,可轉眼過了午,肚子餓得咕咕叫,還瞧不到午飯的影子,不說別人,就是彥仁都受不了。他也餓了。
讓小兒子去看,小兒子出去好半天才垂頭喪氣回來道:“父皇,他們說午飯沒我們的份。”
“爲什麼沒我們的份?”皇室衆人紛紛叫了起來。
小兒子去討午飯時受了冷言冷語,受不了了,眼眶微紅,道:“不知道。”
彥仁心裡咯登一聲,難道是因爲自己不肯送禮,所以纔沒有午飯吃?昨天宋誠剛收他的禮,應該不會這樣吧?
吵鬧中天黑了,底艙黑得尤其早,他們剛點了燭,有人把他們的燭全收走了,艙中伸手不見五指,唯有海浪聲。
晚飯自然還是沒有的,這次小兒子不肯去問,換了另一個族人去問,剛出房間就被攔住了,外面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兩個護衛,他們竟是被軟禁了,再也無法自由走動。
看來不答應宋誠不行了,就是不知道他要多少。彥仁無奈,對把守的護衛道:“請告知宋大人,他提的事,我答應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