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格意義上來說,慕海濤現在已經算不得是文士了,除了他曾經有過的功名,他現在做的事情,和文士的風雅溫和可是一點都沾不上邊,倒是每日裡和那些人心算計,刀戈血腥離不開關係。就像他對於自己最近招募的一批天機組的新近組員們的訓話一樣:我們是大人的眼,是大人的耳,更是大人手中的刀,我們不是行走在黑暗當中,我們就是黑暗。
“明白了,我知道應該怎麼做了!”聞弦而知雅意,慕海濤點了點頭:“我這就去安排!”
“做得要乾淨一點,這種事情,崔家做得,池青峰做得,我們做不得!”餘風在他退下去的時候,還是給他點撥了一下,天機是他的刀,是他的惡犬,但是,他還是希望在它傷人的時候,注意點方式方法,不要爲自己的主人招來麻煩。
“屬下明白,這竇牧雲,到不了京師!”
慕海濤退下之後,餘風卻是被這個插曲打斷了思緒,再也沒有心思看那些卷宗了,這竇牧雲這一走,讓他還真的不是一般的被動,古人說的謀定而後動,那麼現在,這竇牧雲無疑成了他的計劃裡的一個變數。
這崔家,哎!他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當初信誓旦旦會處理好這件事情的手尾,結果,捅了這麼大一個烏龍出來,要不是崔家那老頭子,將他的女兒送了過來,又將他兒子放在自己的眼皮子地下,他簡直都要懷疑是不是崔家要出什麼幺蛾子了,你說你堂堂一個右議政,又不是一定要你用那些極端的手段,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你好意思不好意思。
不過眼下,繼續去埋怨指責崔家,已經沒有多大的必要了,大不了以後在和崔家打交道的時候,對對方的話再少信幾分了,和他後世的印象綜合對比一下,似乎幾百年以來,這朝鮮人愛說大話的習慣,就一直沒有改變過。
眼下最要緊的當然是截住那竇牧雲了,他不知道竇牧雲來的朝鮮的時候,走的是陸路還是海路,不過,估計還是走陸路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此刻對方去了仁川,其意圖自然是一目瞭然,那是打算直接走海路回大明瞭,至於他有沒有人先行派人回去,倒是不必擔憂,這個時候的交通,並不像後世那麼便捷,幾千里路,可不是想走就走得了,走得通的。
仁川這個地名,餘風還是有記憶的,當然,在他的後世的記憶中,這個地方,也是因爲朝鮮戰爭中美軍選擇的這個最沒有可能登陸的登陸點成功登陸的緣故。所以,這個地方肯定是有港口的。他甚至不用找到民事衙門的官員詢問,就能夠肯定,自己的港口肯定是和着仁川港來的商人們有着來往。
問題是,慕海濤的天機組,能不能把握竇牧雲的行蹤,能不能在這個傢伙出海之前將其堵住,不然的話,一到了海上,大海茫茫,再去搜尋某一艘特定的船隻,那可就困難了,而且,要命的是,他們還根本不知道這個傢伙的目的地,大明的海岸線是那麼的長,港口是那麼的多,誰知道他們會在什麼地方上船,若是他們察覺到了危險,一上岸就找到官兵的保護,天機組就是再大能,也不能直接去和大隊的官兵火拼吧!
有些時候,的確是好的不靈壞的靈,這個和人品無關。第三天,在比武大會正在開展的如火如荼的時候,餘風接到了天機的報告,竇牧雲出海了,天機組到底還是接到了消息遲了一點,在加上在漢城附近,天機的力量實在是薄弱,倉促調集的人手,根本來不及也沒有那個能力組織慕海濤出海。爲了表示朝鮮王庭對於天朝宣慰太監的重視,朝鮮官方派出的兵丁護衛,一直護送到竇牧雲踏上海船。
萬幸的是,天機的工作還是算有那麼一些成效的,居然弄到對方的目的地,這艘船,將會直接開往天津。竇牧雲和隨行的人,將會在天津港靠岸,然後通過陸路到達京師。
有了目的地,這航線自然也就能夠推測出七七八八來,慕海濤在報告中,直接要求調用一艘炮船,盡最大可能的在海上攔截對方。當然,如果運氣好到真的可以在海上攔住對方的話,這事情也就算劃上一個完美的句號了,到了汪洋大海上,殺人毀船,還有什麼能比這樣更加乾脆利落。
儘管知道在海上攔截到對方的可能性並不是很大,但是餘風還是允諾了慕海濤的要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他該做的事情,他都盡力去做了,事情到底會怎麼樣,他現在已經控制不住了,他只有盡最大的可能,讓自己在這件事中少受一點損害而已。
與此同時,汪洋碧波上,竇牧雲剛剛吃過午飯,走上了甲板。
天氣非常的好,呆在陰涼潮溼的艙室中一段時間,走上陽光普照的甲板,然後,清爽的海風一吹,一時之間,倒是讓他精神一振。
“公公,公公!”池青峰從船尾的艙門一出來,就看見了竇牧雲,急忙堆起一張笑臉走了過來。
“池大人,這一到我大明,你可就是正正經經的國使了,還是端重一點的好,莫要失了禮儀!”竇牧雲眉頭不爲人知的皺了一下,雖然他內官的官銜不過是六品,對方是代表一國的使者,但是,他話中那種濃郁的教訓味道,讓人感覺還是撲面而來。
池青峰這次能夠以進貢使者的身份而來,還是他出面斡旋的結果,雖然今年還沒有到朝貢的時候,但是,大明和朝鮮的關係,一直都是非常的好,朝鮮那是鐵桿小弟啊。別的藩國,兩年一貢,三年一貢,甚至五年一貢的都有,但是朝鮮,就是你一年跑上兩回也沒有人奇怪。有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朝貢沒關係,咱們大明自己去找。
歷年以來,大明在朝鮮徵牛,征馬,徵女子,徵方物,這還徵得少了嗎?這朝鮮國主那次不是笑嘻嘻的,所以,略微提前派出一位使者,來探聽下天朝的意思,那還不是很正常的嗎?在四夷館裡,朝鮮人可是常駐人口。
“公公面前,青峰一個微末小吏,哪裡還有什麼禮儀!”池青峰卻是一點都不惱,實際上,一踏上這海船,他心裡頓時就踏實下來,反正這船是直接到大明的,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這下半輩子,就沒打算回來了,這位竇公公可是他在大明認識的不多的顯貴之一,這樣的粗腿,現在不去抱,難道還要等到大難到頭了再去抱嗎?崔家也好,自己池家那不爭氣的堂兄也好,你們就算是打出狗腦子,也不管自己的事情了。
“哼!”竇牧雲鼻子裡狠狠的哼了一聲,自從他得知到崔家在背後搞小動作,明理暗裡開始針對他的時候,他就開始在籌劃後路了,崔家他不怕,一個藩國大臣,有大義壓着他,敢傷了自己,他就不怕滿門抄斬嗎?
但是,那個叫餘風的大明叛將,他就有些不得不防了,武人本來就囂張跋扈得很,而這人能夠叛出大明,自然也是一個狠角色,貌似自己當初下令行刺他的女人的時候,沒有給對方什麼好印象。要是這是一個睚眥必報的武夫,那自己可就有些危險了。難道你還指望這樣的一個人會在這異國他鄉的土地上,和自己講道理嗎?
而崔家的舉動,很明顯透漏出,對方已經知道是他在其中作梗了。有了這個認識,他思前想後,這漢城,還真的不是一個久留之地,只有回到大明,回到京師,方纔安全一點,這人總不至於喪心病狂到這種地步,敢去皇宮大內尋自己的晦氣吧。
但是,這一天不到京師,就一天沒有脫離危險,這一點,竇牧雲心裡心知肚明,這些話,他自然不會和池青峰說。
“海上風大,池大人還是去艙裡歇息吧!有什麼話,等到了大明,有的是時間慢慢聊,不過就怕到了那時候,池大人忙得早已經忘記了咱家了吧!”
“竇公公言重,這次池某是託公公的福氣,才撈到了這個差事,要不然,這一家大小都還在那個是非圈裡掙扎呢!”池青峰臉上掛滿了謙恭的笑容。
“你以爲你現在就脫離了這個是非圈子了嗎?”竇牧雲鄙夷的笑了一笑:“哪裡有這麼好的事情,那邊一旦鬧起來,你以爲你在大明就躲得過,你們的國主就一點麻煩都不找你!”
“那”池青峰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兩天來的好心情都隨着這句話隨風而去。
“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這些不用我教你了吧,重要的,你一定要寫出一個條陳來,用你朝鮮國使的身份,白紙黑字的給兵部遞上去,也算是一個備忘,到時候,出了事情,這個條陳可能就是你的護身靈符!”
當然,這個所謂的條陳,會不會在竇牧雲給司禮監那位不知道還記不記得他這個乾兒子的乾爹掌印的稟報中引用,池青峰就不知道了,他甚至不知道,朝鮮的這些對他來說生死攸關的事情,在竇牧雲的眼裡,也不過就是一個可以讓他重新回到大內的一個小小籌碼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