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講個故事。
大家都已經習慣了蘇澤各種出乎意料的做法,所以並沒有人出言質疑打斷。
蘇澤整理了一下思緒,開始輕聲講述這個故事。
“宋文帝時期,一位守城將軍奉命駐守洛陽城,在此期間邂逅當地一名女子,二人一見如故,很快便私訂終身。”
“但就在此時,北魏來犯,將軍奉命出征,臨別時拉住女子的手,告訴她,等我打勝了後,一定回來迎娶你……”
“兩個人依依惜別,女子守在城門口,看着將軍坐在馬鞍之上漸行漸遠……”
“將軍跟隨宋文帝出征,宋軍不敵北魏,全線敗退,將軍受了重傷,流落於一個叫做伽藍寺的地方。敗軍之將無顏面對世人,更無顏面對心愛的女子,他只能委身於伽藍寺爲僧,祈禱着戰火能夠有朝一日平息,再回到女子的身邊。”
“而在他們惜別的城門口,有一位女子經常坐在石板上等着心愛的人回來。每每遇到前方歸來的人,女子便問有沒有見過將軍。她始終沒有將軍得勝歸來的消息,卻從未放棄過,仍然日復一日地等着……”
原本還稍有些議論聲的現場逐漸安靜下來,所有的人都看着蘇澤,認認真真地聽着他講的這個故事。
“不知道多了多少年,戰爭終於結束了。將軍第一次走出伽藍寺的那傾斜、像要倒塌一樣的山門,來到了早已殘破不堪的洛陽城門前,站在了他們分別的地方,只不過,那個女人已經不在。”
“路過的人告訴將軍,這裡曾有一個女人一直等着她心愛的人歸來。”
“將軍站在在那樹早已枯掉的大樹旁邊,摸着那塊女子天天等待他歸來坐的石板,天空中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雨,往事如煙,一切如夢似幻……”
“他一直相信她一直在等他……”
“她一直是一個人。”
“到死那天都是。”
“將軍回到了伽藍寺,回到蒲團之上,靜靜地坐着,敲打着木魚。”
“而天上的雨仍然在紛紛落下,落在禪房外那塊石板之上……”
蘇澤的話音落下,故事講完的同時,燈光柔和下來,叮咚如泉的鋼琴聲響起,蘇澤站在舞臺上,開口唱了起來。
“繁華聲遁入空門折煞了世人,”
“夢偏冷輾轉一生情債又幾本,”
“如你默認,生死枯等,”
“枯等一圈又一圈的年輪……”
依然沒有伴舞,沒有絢爛的燈光,只有大屏幕上,一行一行的字幕伴隨着淅淅瀝瀝的雨點顯現而出。
開頭這幾句唱出來,許多觀衆的第一感覺就是好聽,非常好聽!
但餘忠瑞的心裡卻是猛地一驚!
這首歌的風格,好像還真的挺特殊的!
乍看起來,像是普通的流行音樂,但如果仔細去聽,就能感受得出這首歌與普通的流行音樂的巨大不同!
且不說旋律如何,僅僅從開頭這幾句歌詞來說,就不是流行音樂的寫法!
蘇澤……
真的要開創一種新的音樂風格麼?
“浮圖塔斷了幾層斷了誰的魂,”
“痛直奔一盞殘燈傾塌的山門,”
“容我再等,歷史轉身,”
“等酒香醇等你彈一曲古箏……”
舞臺上,蘇澤的聲音充滿了濃濃的憂傷,音調稍稍上揚。
餘忠瑞的心一跳,這才猛然意識到,自己現在要做的並不是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而是好好欣賞蘇澤的演唱。
而此時此刻,現場和電視機前的觀衆們,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悄然沉浸在了蘇澤的歌聲中……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
“我聽聞,你始終一個人,”
“斑駁的城門,盤踞着老樹根,”
“石板上回蕩的是再等……”
“雨紛紛,舊故里草木深,”
“我聽聞,你仍守着孤城,”
“城郊牧笛聲,落在那座野村,”
“緣份落地生根是我們……”
評委席上,金亞娜輕輕地捂着嘴,發出驚歎的呢喃,“天啊——好美!”
我們稱讚一首歌的時候,往往會說它很好聽。
但這首歌,所有人的感覺都和金亞娜一樣,覺得很美。
這種美感不僅來源於它特殊的曲調旋律,更是源自於那古香古色、極具美感的歌詞。
一句歌詞,就好像是一副活靈活現的畫。
蘇澤唱着這首歌的時候,大家的眼前不由自主地就浮現出了蘇澤先前所講的那個故事。
遠征未歸的將軍、城門苦等的女子,紛飛的戰火,無盡的思念……
滄海桑田,時光如煙,城門斑駁,老樹盤踞,紛紛揚揚的雨滴灑下來,落在那早已無人守候的石板上……
“聽青春迎來笑聲羨煞許多人,”
“那史冊溫柔不肯下筆都太狠,”
“煙花易冷,人事易分,”
“而你在問我是否還認真……”
“千年後累世情深還有誰在等,”
“而青史豈能不真魏書洛陽城,”
“如你在跟,前世過門,”
“跟着紅塵跟隨我浪跡一生,”
她,守一世,念一世,怨一世。
他,夢一世,悔一世,尋一世。
一首歌,唱出了兩個人的一世惆悵淒涼,也唱出了對歷史滄桑、興衰無常的追問,讓人聽着聽着不經眼前浮現出一幅幅古老的畫面。
佛塔林立,轉瞬成空;刀光劍影,滄海桑田。
這首歌的意境之深邃,使人不知不覺沉浸其中,黯然神傷,無法自拔。
“城郊牧笛聲,落在那座野村,”
“緣份落地生根是我們,”
“緣份落地生根是我們,”
“伽藍寺聽雨聲盼永恆……”blP1
蘇澤的歌唱完了,音樂旋律也漸漸消失,現場卻陷入了一種神奇的安靜之中。
《那些花兒》唱完的時候,現場也安靜了幾秒鐘,然後才響起熱烈的掌聲。
可是現在……
一秒,兩秒,三秒……十秒,二十秒,三十秒……
足足半分鐘過去了,現場依然鴉雀無聲。
所有的人都安靜地看着舞臺上的蘇澤,但所有人又都好像並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着千年之前的那段悽苦的愛情故事。
彷彿那伽藍寺的雨,跨過了千年時間,淅淅瀝瀝灑落在這演播廳裡。
淋溼了草木,浸透了人心。
也不知道過了一分鐘還是兩分鐘,抑或是更久的時間。
終於,餘忠瑞的聲音響起。
這位白金教父的聲音小心翼翼的,驚歎和崇拜都化作了滿滿的敬畏,“蘇澤,可以告訴我,這種音樂風格叫什麼嗎?”
舞臺上,蘇澤輕輕一笑,“它叫……華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