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爲少年的敬意,讓秦風沒有選擇敷衍這個問題。
他跟隨着少年的目光看向茶園,天上仍有些許雨滴落下,落在地上變成了白霧,白霧又籠在那些茶樹上如此氤氳。
這景象確實很美,但需要靜下心來才能欣賞。
亭中的那些公子哥察覺不到,因爲他們很浮躁,而自己也因爲心裡裝着安若的事,直到現在才體會到這份美景。
他想了很久,少年就安安靜靜等了很久。
最後秦風笑着看向他:“很遺憾的告訴你,如果論起怎樣能讓景色感同身受的話,文字就是比不過照片和畫。你見既我所見,照片排出來的跟畫出來的,就是我當時看見的,這就叫感同身受。”
少年聞言,眼神中充滿了失落。
既然來秦無相都這麼說,那便是了。
他從小到大少有朋友,最喜歡的事情就是看書,別看只是剛成年的年紀,但看過的書比某些人一輩子看的都要多。
所以他喜歡文字,喜歡那些好書,自然也崇拜能寫書的作家。
比如秦無相。
雖然在秦風這裡得到了不是那麼期待的答案,可他仍是很恭敬地說了聲謝謝。
“彆着急,我的話還沒說完。”秦風見他失望,搖頭輕笑繼續說道:“文字的魅力在於想象而非描繪。”
他指着自己的腦袋,“人的想象越豐富文字的魅力越大,照片和畫只能讓你看見固定的東西,但文字卻可以讓伱想象出遠超現實的畫面!”
“想象。”少年反覆唸叨着這個詞。
秦風轉頭看向茶園:“要寫雨,我會寫天如何朦朧,茶園如何霧靄升騰;要寫茶,我會寫農人如何忙碌,飲茶者如何陶醉。寫作是見微知著的過程,創作帶來的美妙與我而言遠超隨手拍照帶來的收穫感……那種收穫感轉瞬即逝,而只要有人閱讀我的文字,想到此處我便如飲甘怡。”
少年眼中的希望重新點燃了,他再次鄭重道謝,然後說道:“我現在相信你是秦無相了。”
“我之前看起來像是假的嗎?”秦風啞然失笑。
“傳聞中你是個有才無德的人渣,只跟女人說話。”少年毫不避諱。
“傳聞有真有假,而且假的部分也會被無限放大。”秦風發出了由衷的感慨,“不過你聽的這個版本有些太誇張了。”
少年還想說些什麼,陳餘已經湊到了秦風耳邊嘀咕兩聲。
“東西已經送來了,在莊園門口,秦老師走的時候帶着就好。”
秦風點了點頭,起身看了眼少年,本想說些什麼,但又想到自己跟對方不熟,而且還有更重要的事等着自己,便告辭離開。
陳餘沒有去送,事情已經吩咐下去了,自然有人會對接的。
周姓少年目送着秦風的身影在泥濘的小路上遠去,然後轉頭看向陳餘:“秦無相說是你的至交好友。”
“客氣話罷了。”陳餘搖了搖頭:“秦老師跟我父親是忘年交,我哪敢僭越?”
“但你總是認識的。”
少年篤定,只要人際關係還在這裡,總是能見上面的。
“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他輕聲感慨:“盛名之下無虛士,秦無相真的很有才氣……應該沒人會不喜歡他吧?”
——
另一邊,秦風拿到了自己託陳餘準備的東西,驅車駛向姑蘇城的另一頭郊區。
從茶園到王家老宅需要橫穿整個城市,一路上那些石頭臺階的青苔處處透露着古樸,商業街的兩側綠蔭又讓他覺得跟觀海的商業區沒什麼區別。
開着開着,人煙就稀少了起來,跟隨導航來到姑蘇城邊陲的一座村落,當看到那些拒馬和崗哨的那一刻,手機的電子音響起了導航結束的提示。
目光所及是一處古樸但恢弘的宅院,只在電視劇裡見過的南方樣式,但地圖上並沒有它的痕跡。
這是在導航上完全不顯示的宅院。
淺顯的小河將遠處的宅院跟村落分割開,石橋的橋頭有崗哨,執勤的人手不少。
當秦風的車開到橋頭的時候就被人攔下了,不出他的意料,執勤的上來敲了敲窗戶,敬了個禮。
“請出示證件。”
“只有身份證。”
“身份證就行。”
秦風給他們看了身份證,幾人面面相覷,點了點頭,搬開拒馬,在對講機裡說了些什麼,便放任他通過了。
之後一路上都沒人再攔秦風,有些出乎秦風的預料。
尤其是車輛緩緩靠停在大宅院的門口,門居然也是開着的,至少說明閉門羹是吃不到了,算是個好消息。
秦風下了車拎了東西,纔有人上來檢查他。
打開禮品袋看了裡面的東西,搜了身,確保沒有任何兇器之後,禮貌退下。
秦風整理了衣容,深呼吸一口氣,擡腳第一次走進了王家的大門。
一進門入眼的是長寬各幾十步的院子,正中一口古井非常矚目,其次則是四周種植的黃楊。
那些黃楊一看便是被精心打理過的,枝葉修剪得體,看得出主人家對這處院落非常用心。
但秦風只是打量了幾眼便收回了目光,看向門扉打開的正屋。
一個不認識的老人端坐在太師椅上,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身上有十足的氣勢,威嚴、鐵血、不怒自威。
下手位坐着見過面的王仁偉,另一側也是不認識的中年男人。
秦風不用想也知道他們是誰了。
整個王家最能說的上話的人,此時正虎視眈眈看着自己呢。
秦風卻也不怯,拎着東西穿過院落,擡腳進了正屋,挺胸擡頭,聲音洪亮。
“王爺爺好。”
王老爺子盯着秦風看,眼睛裡似乎有精光射出。
見他不卑不亢的樣子,王老爺子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來:“來者是客,坐吧。”
他將旱菸的煙槍在桌上磕了磕,放在一旁。
秦風也不客氣,徑直走到房間裡唯一空着的座椅旁坐下,將手裡的東西放在腳邊。
“有什麼想說的?”王老爺子看向秦風。
這是兩個人第一次交談,屋子裡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一家之主開口其他人自然不敢多嘴,不管是老大還是老二都安靜聽着,後者甚至閉上眼睛在養神。
秦風思索片刻,正視着王老爺子的眼睛說道:“已經很客氣了。”
王老爺子聞言點了點頭,雖說嚴肅的表情沒有緩和,但能看出來敵意沒那麼明顯了。
還行,能看出好壞。
秦風說的是自從自己踏足姑蘇地界之後,王家只是在下飛機的時候把安若接回家,除此之外再沒有任何過分的舉動了。
一路上那些崗哨也沒有刁難,甚至能進這個門,還能坐下說話,起碼給予了足夠的尊重。
原本秦風最壞的打算是吃個閉門羹,連門都不讓自己進。
“不爲難你,是看在你有名氣的份上。”
王老爺子冷哼一聲,手掌拍在扶手上發出巨響。
“但不要以爲有名氣就可以爲所欲爲,進了這個門談的就是家事……是我孫女的終身大事!該看不上你我仍是看不上你,出了這個門不要再纏着安若,我們相安無事。”
“看不上我哪裡,總得有個說辭。”秦風蹙眉跟王老爺子對視:“另外我今天進了這個門,帶了禮來,可不是聽您兩句話就會乖乖轉身回去的!”
“小子,今天吃槍藥來的?”王仁偉看向秦風,眼神不善:“對子罵父當是無禮,這是課本上的道理。當着我的面對我父親不禮貌,你這個文壇大家就這點氣量?”
王老二則仍是閉目不言,神情悠然,就像是沒聽見一樣。
“莫急。”
王老爺子招了招手製止了王仁偉的呵斥,眯了眯眼睛看着秦風,手掌在太師椅的扶手上輕拍兩下。
“你跟我年輕時候帶的兵很像,刺着頭一個個的,覺得自己厲害的不行……倒是個硬骨頭。”
他若是就這麼被嚇走了,王老爺子估計連着東西一併扔出門去就算。
但願意梗着脖子問個明白,至少他願意多說幾句了。
“是,年紀輕輕就享譽當代的作家,確實有這個資本站在我屋裡跟我嚷嚷。但我之前也說過了,這是家事,甭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臭要飯的,我的態度也不會有區別。”
王老爺子看向秦風,神情淡然:“我不同意你跟我孫女在一起,我已經說過一遍了。”
“我想知道您爲什麼不同意,我也問過一遍了。”秦風態度絲毫不退。
“因爲你品行不好。”
“我之前的那些劣跡緋聞?”
“你這點自知之明應該用在門口,識趣的乾脆不來見我……以後也井水不犯河水。”
現在秦風終於明白了一件事。
王家看不起自己,跟什麼世家、背景一點關係沒有。
甚至因爲自己聲名顯赫的文壇地位,王家能面對面把話說明白了,已經算是很客氣了。
現在的局面,是一個老人跟年輕人的談話——
只是一個寵溺自己孫女的爺爺覺得秦無相人品不好、劣跡斑斑,心疼孫女的未來交到這種人手裡。
之前秦風總是覺得搞定了王叔王姨就萬事大吉,因爲從小到大都是秦爸秦媽拉扯秦風長大的,先入爲主。
可他忽略了這個世界上有不少人是被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養大的事實,隔輩親之間的寵溺和親情不輸給親生父母。
王安若和王老爺子就是這樣的一對,自己心愛的少女是眼前硬朗威武的老人一點點看着長大的……那可是十餘年的骨肉親情!
而現在,世界上最愛王安若的兩個人卻水火不容地對峙着。
秦風弄明白了現狀和王老爺子的態度,於是原本強硬的態度緩和了一些。
於情於理,在這件事上自己是理虧的。
因爲剛獲得系統的那幾年,自己確實爲了危及生命的點數問題而獵豔無數,迫於奔波在女人之間。
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人家家裡看不上,也能理解些許了。
“我沒做過任何對不起安若的事。”秦風想了想,還是決定給自己換回一些形象,“我對安若的感情也是認真的,在這件事上我身正影直!”
王仁偉蹙眉,不等老爺子開口便說道:“一面之詞罷了,你說沒幹過就沒幹過?”
同樣也不等秦風反駁,王老二悠悠睜開眼睛,看向自己大哥笑道:“難道大哥不信我查的資料?那些東西還是你先過目之後,我才寄給大侄女的。”
“自家人關起門來說就算了,你今天當着爹的面也要幫外人嗎?!”王仁偉怒視着二弟。
王老二輕輕搖頭:“我只認白紙黑字的事實,我也知道誹謗是犯法的。”
秦風一愣,沒想到怎麼王家人自己吵起來了。
但反觀王老爺子,好像對於兩個兒子吵起來一點都不意外。
王仁偉就一口咬定秦風的劣跡不可饒恕,王家的女婿不說多麼單純,但也不能最多的時候同時跟十多個女人搞曖昧,這樣惡劣的過去就是釘子,釘子拔了痕跡也消不去!
而王老二則一直強調秦風雖然花心但底線從不妥協,即便是不相信秦風的話也該相信自己查的資料,資料就是事實。
吵到最後,倆人似乎都忘了王老爺子還在現場。
“爹還在這,老二你別逼我罵你!”
“看來一個爹孃生的限制大哥發揮了。大哥你還知道爹沒出門呢?爹都說了來者是客,當着客人的面議論人家,是否不合禮節?”
經過一輪的脣槍舌劍,倆人都皺着眉停了下來。
安靜下來之後,他們都有些心虛地看向坐在正中太師椅上的王老爺子。
這位發起火來,院子可是要翻天的!
“滾出去,吵完了再進來。”
王老爺子只是淡淡地拿起八仙桌上的菸絲,兀自捲了根土煙,點燃了猛吸一口,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秦風見他抽菸的樣子,總算知道了王叔抽菸是跟誰學的。
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王家兄弟早就習慣了被老爺子拎着耳朵罵,甚至滾出去這種話在他們耳朵裡都不算是生氣的表現,只是爹想靜一靜,便紛紛起身走出屋去。
倆人站在古井正前,一邊一個,都不去看對方,一肚子的氣隔着老遠都能聞見,似乎這倆從不將情緒寫在臉上的老狐狸,只有窩裡斗的時候纔會真的咬牙發狠。
王老爺子一點不意外,他們從小打架搶東西就這樣,幾十年了沒變過。
小時候搶玩具搶那些筆直的木棍,長大了就該搶家產了。
秦風仍是端坐在椅子上看着王老爺子,思索了片刻,起身說道:“我也出去轉轉。”
王老爺子閉目不答,他現在對秦風的態度複雜得很……總體來說是不喜的,自然不會正眼去瞧。
任何一個想把他寶貝孫女拐走的男人,他都是這般不喜。
何況秦無相太過風流。
他年輕過,也風流過,可老了以後又想給孫女找個踏實一點的男人過日子,不想黃花大閨女吃了虧。
有些雙標了,轉念想想,人心都是肉長的,誰不想孫女找個值得託付、底子乾淨的男人呢?
看在秦風還有些名氣的份上,王老爺子擺了擺手,意思是你自便吧。
客氣還算客氣,盡到了我王家對待一個文壇大家的禮數。
不行是堅決不行,跟安若的事你想都不要想。
如果不是老二有些本事,查到的資料也證明秦風沒做過濫交的事,不然王老爺子當場跟當代第一的作家撕破了臉也是有可能的。
出了正屋的門,秦風也打破了兩個半百之年兄弟間的僵局。
秦風衝着王仁偉一拱手:“大伯別來無恙。”
王仁偉瞥了秦風一眼,搖了搖頭:“還是叫我王先生吧!”
說完他拂袖而去,似乎也沒有想接着回正屋的想法了。
秦風望着他的背影,隱約察覺到這個大伯也是發自內心地牴觸自己跟安若的往來……這是爲何?
安若又不是他看着長大的,能這樣用心?
但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轉頭看向王老二,又拱了拱手。
王老二笑得和煦,讓秦風想到了一個人——
王安川。
不愧是父子。
“怎麼稱呼?”有了前車之鑑,秦風不敢貿然開口。
王老二笑得更加和藹:“不嫌棄的話,叫我一聲二伯吧。”
秦風一愣,如此親切,而且也默許了什麼。
再結合剛纔屋裡兄弟倆的爭吵,他覺得對方怎麼像是在幫自己說話似的?
今天不應該是王家開家族會議共同聲討自己過去的劣跡嗎?
王老二瞥了眼正屋裡斜坐在太師椅上抽菸的老爺子,伸了伸手指向偏院:“我帶你逛逛吧,我是看膩了,你應該稀奇的,回去寫篇遊記發出來,我瞻仰一下。”
王家大宅院佔地不小,但有些院落不便讓外人進,王老二就只能領着秦風轉一轉那些假山假水。
山水石林修的精緻,姑蘇的園林水平自不必多說,民間能工巧匠傳下來的手藝不比古代皇家差到哪去,某些牆上的瓷磚畫作如八仙圖、五子獻壽等又充滿了濃郁的鄉村氣息,結合得很好,美麗又樸實。
“院子上年紀了。”王老二邊走邊嘆:“爹也上了年紀,所以很多事情容易鑽牛角尖。”
秦風跟在身後,靜靜聽着。
“比如招賢納婿這種事,他最疼孫女,挑剔得很,但背景錢財卻不入考量範圍。第一次得知安若有了男友,從仁貴嘴裡知道你是個電視臺職員的時候,老爺子嘴上說着想過他這關難得很,當晚喝酒卻比平日多半杯的……大哥說的,那日他陪着也多喝半杯。”
這麼說,當時起碼老爺子跟王老大是不怎麼反對的。
“看來職員比作家更討喜。”秦風蹙眉不解:“我以爲只有我們孔孟之鄉會看重編制,逢年過節再好的禮品都不如單位發的米麪糧油,卻不知道姑蘇也是這樣。”
“那你可就錯了。”王老二呵呵一笑,伸手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儒雅得很:“作家當然也好,你這樣出名的作家更好,有本事的人誰不喜歡?何況是這一行的狀元。江南自古多出才子,你這樣的人就該生在姑蘇。”
秦風沉默良久,輕嘆一聲:“既然不是職業,那就是因爲我之前的那些傳聞了。”
“九假一真,但終歸是有一分真……可惜。”
王老二嘴上說着可惜,卻沒有惋惜的意思,看得出來他不在乎這些。
不在乎秦風的過去,到底有幾分傳聞中的風流,跟他沒關係的。
秦風便問出了自己想問的:“二伯爲何幫我,以至於兄弟吵架翻了臉?初次見面,我跟王安川也只是吃了頓飯的交情……我想不通。”
“因爲我是個商人。”王老二輕笑一聲:“在商言商。”
“比如?”
“大哥被烏紗帽壓得太厲害,迂腐。他是這個家裡最不希望你跟安若成事的,怕因爲你的那些劣跡牽連了仕途。如果你和安若真的成了,有人想打壓他,在他的關鍵時期隨便把你的黑料捅出些來就夠他受了……大哥太好懂,也沒想着藏。”
王老二頓了頓,繼續說:“爹呢?太看重我那個大侄女,關心則亂,居然想着把你這樣的才子拒之門外……多大的損失啊?”
“那些戲子爹看不上,說實話我也看不上,他們還在商賈之下,都是錢捧出來的。可文人不一樣,自古以來文人才子都是大商招婿的首選……古人可不比咱們笨。”
王老二笑道:“如果真要給安若選個婿,你是最合適的了,既不是官又不是商,文人……呵,文人!”
王老二說罷,笑意更甚,無奈搖了搖頭:“時代已經在變了,墨守成規死路一條。”
秦風沉默很久,擡頭看向他:“二伯到底是信任我沒做過對不起安若的事,還是覺得我的身份是最合適的人選?”
王老二幾乎沒有猶豫,脫口而出:“我侄女的事跟我沒關係的,又不是我看着她長大。說實在的,她幸福與否只有老爺子跟仁貴關心,我和大哥都不在乎。”
很直白,但秦風卻一點都不驚訝。
王老二說完這句話之後,一直在觀察秦風的表情,發現他早有心理準備之後,反倒自己略微驚訝了。
“你好像早知道我是怎麼想的。”
“早先是不知道的,聊着聊着天,也就瞭解了。”秦風笑道:“大伯是個政客,二伯你是個商人……都很純粹。”
王老二聞言一愣,緊接着伸手在秦風肩膀上拍了拍,很是欣賞:“孺子可教。”
秦風則伸出手,目光真誠:“但不論怎麼說,謝謝二伯願意幫助我和安若。”
王老二也伸出手,金絲框下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