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兩千三百人馬,一人三騎,用兩天兩夜時間急奔四百里,途中置上粟、瀏陽兩縣不理,皆是一掠而過,到第二個晚上四更時分,離長沙城已經不二十里。
如果是真正的騎兵,且一人配備三騎,在平原地區一天時間奔馳四百里也不奇怪。
但秦牧這支人馬不是真正的騎兵,而是一羣“放牛娃”,而且從萬載到長沙這一路上多是人煙稀少的窮山惡水,道路難行,這種情況下用兩天兩夜時間就能突擊到長沙城外,這絕對是一個了不起的奇蹟。
秦牧也因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不少戰馬累死,咬牙堅持的士卒大腿內側都磨破了,一千新編的青壯掉隊者超過四百人,秦牧只得留下李式收攏這些掉隊的人馬。
世間之事,有壞的一面,往往就有好的一面,人煙稀少的窮山惡水讓秦牧付出沉重的代價,但也給他這次突擊行動提供了最好的掩護;
加上有蘇謹在前頭獵殺敵人的信使,秦軍在夜色中突進到長沙城外二十里時,長沙城裡的叛軍還一無所覺。
吉王府東街的仁通分號裡,燈光全無,但依稀的月光下,卻是人影綽綽,這次凌戰帶來五十人都集中在了後院裡,他們的任務是負責奪取東門。
凌戰和黃連山從房內大步流星地走出來,與二人一同的還有一個四十歲上下的漢子,濃眉大眼,國字臉形,身材魁梧步態沉穩。他就是牛氏兄弟中的老二牛萬川。三人邊行邊小聲地交談着。
“湘中武館那邊都準備好了嗎?”
“凌將軍放心,我湘中武館兩百弟子及同道中人,將由我大哥帶領,走木棉小巷趕往東門。還有一百人分成十個小隊,各帶火油、炸藥等物,到城中兩處軍營附近放火,拖延叛軍增援東門的時間。”
牛萬川沉吟了一下接着道,“凌將軍,吉王府雖然防守比較嚴密,但想潛進去放把火還是可以辦到的,叛軍大掠湖廣,從附近州縣掠來的金銀財寶和糧草物資大多集中到長沙來。存放在吉王府裡,咱們若是在吉王府也放上一把火,張文秀肯定要調來大軍全力撲救。這樣就能牽制住張文秀大量兵力。”
牛萬川不說金銀財寶還好,提起這一茬,凌戰那裡還肯這麼幹,他冷笑道:“謹慎點雖然沒錯,但也別太高看張文秀這三萬人馬了,不過是些拉起來不到一個月的烏合之衆而已,一但城內四處亂起,咱們成功奪下東門接應大軍進城的話,劉文秀再多一倍烏合之衆也沒用,不過是多趕幾隻羊而已。吉王府就不用放火了。”
牛萬川雖是武林中人。卻也知道。大軍遇到夜襲,一但出現崩潰。就是兵找不着將,將找不着兵,再多的人也凝聚不起來;
何況張文秀這三萬人馬雖不貶當初投降的長沙守軍,但大多數是新招募的青壯,連軍陣都還列不整齊,一但遇到夜襲,很難形成有效的抵抗。於是牛萬川便也沒再說什麼。
凌戰接着說道:“倒是東門那邊,能不能幹掉城樓上的警哨纔是關鍵,一但被叛軍提前察覺,事情就麻煩了。”
牛萬川一抱拳說道:“凌將軍放心,如今整個湖廣都落在叛軍手裡,再沒有官軍能威脅到長沙,城上的守軍日常防守一向很鬆懈,我那弟子身手還行,爲人也算機警,幹掉幾個警哨當不成問題。”
“那就好,但願一切順利。”
衆人又等了一會兒,正有些心焦,院中那株百年古鬆上傳一陣率率嗦嗦的聲音,但見一個人影飛快地從樹上滑下來,用激動而壓抑聲音向凌戰說道:“凌將軍,煙花,看到煙花了。”
凌戰跨步上前,一把拎住那人的衣領急聲問道:“看清楚了嗎,可是三前三後,共六朵煙花?”
“凌將軍,正是三前二後,共六朵紅色的煙花,小的絕對沒有看錯。”
“好,大人的人馬終於到了,大家立即按原定計劃行動,快,小心別提前暴露行動。”
東門城樓上,今夜餘老四也不知從哪裡弄來了些酒肉,把兩隊共計二十個負責巡夜的警哨都叫了來,大夥怕上官發現,也不敢打火把,藉着依稀的月光蹲城垛下吃喝;
餘老四自幼跟隨牛萬川習武,身手不錯,張獻忠進城後,開倉放糧,大肆招募兵馬,牛萬川的弟子中,包括餘老四在內共有三人成了光榮的大西軍,可惜今夜只有餘老四派得上用場,因爲只有他是負責看守城門的。
二十個巡邏的警哨此時已經“醉倒”下了大半,餘下的幾個也昏昏沉沉的,眼看支撐不住了,這下餘老四心反而坐不住了,這警哨都放倒了,若是城外大軍不能及時到達,時間一久,他這裡只怕遮掩不住啊。
心焦的餘老四在城頭不時張望着,當看見城外幾裡處升起六朵盼望已久紅色煙花時,他不禁輕擊了一下手掌,回頭正待向剩下的幾個的巡哨繼續灌酒,卻見幾人已全部倒在地上,他在酒里加了料,這些人是不會輕易醒過來了。
城內凌戰與牛萬山各率一路人馬,專選些偏僻的小巷向東門急奔而來,在巷口處遇着前來接應的餘老四,然後大家迅速摸進城門處的窩鋪;
窩鋪也就是俗稱的藏兵洞,守衛東門的叛軍都睡在裡面,這將近五更時分,正是睡得最香的時候,鼾聲如雷,凌戰他們如同鬼鬼般摸進去,一個個叛軍在夢中被送上西天;
凌戰與牛萬山近三百人馬已經做好強奪東門準備,現在能在無聲無息中順利奪下東門,讓大家都慶幸不已。
長沙城東,秦牧身邊還餘下一千九百人,看到東門迴應的煙花後,秦牧忍住心頭的喜悅,大吼一聲:“舉火!”
隨即,一大片火把連成一條火龍,向長沙東門捲去,吊橋已經放下,城門已經洞開,衝到東門的秦軍在這刻感覺這兩天所受的苦都得到了補償,還等什麼,衝!
近兩千人馬就象一條火龍衝入東門,街道兩邊的門窗在夜色中一個個地開啓,不時傳出一聲驚叫之後又飛快地關緊;
也怪不得百姓人如此驚恐,秦牧近兩千人馬臉上都塗上了油彩,在火光下顯得猙獰無比,看上去就象一羣地獄放出來的惡魔。
秦牧率軍衝到吉王府時,守門的一隊叛軍還如夢初醒,看清這羣“惡魔”的面容時,和街邊的百姓一樣,一個個嚇得心驚膽戰,驚叫着撒腿就跑,蘇謹的騎兵一個衝殺,便倒下大半。
“炸開!”秦牧指着吉王府的大門急吼一聲。
轟!一聲巨響在夜色中傳開,驚天動地,吉王府的大門瞬間被炸飛,這聲爆炸聲就象是信號一樣,城中各處隨之傳來一連串劇烈的爆炸聲,一個個火頭跟着冒起,將長沙城照亮了,也將滿城熟睡中的人驚醒了。
秦牧大吼一聲:“衝,活捉劉文秀!”九百人馬大喊着殺入吉王府,蘇謹的騎兵則在王府四周的大街飛馳,獵殺王府中逃出的魚兒。
劉猛、蒙軻各帶五百人分赴城中東西兩個軍營,城中的爆炸聲此起彼落,火光四起,還有一陣陣鑼鼓聲,鞭炮聲,如同大軍在放槍一樣,整個長沙城沸騰了,到處是驚叫聲,哭喊聲,還有盲目奔跳的人影,牛萬山他們早已安排好的人在夜色中不停地大喊:
“官兵殺進城了,劉文秀被殺了。”
“官兵把長沙城包圍了,張賊的末日到了。”
“張獻忠二十萬人全軍覆沒,官兵打過來了。”
“快逃啊,官兵打進城來了。”
一陣陣的叫喊聲,讓人更加慌亂,尤其是城中兩個軍營附近,爆炸不斷,火光沖天,一陣陣叫喊聲讓營中剛剛驚醒的叛軍亂成一團,蒙軻他們還沒有殺到,營中的叛軍已經嚇得紛紛向外逃,有許多人家就在城裡,扔掉武器盔甲之後,便飛奔回家。
吉王府裡,摟着幾個女人睡得正香的劉文秀被劇烈的爆炸聲驚醒,連衣服也顧不得穿,抓起一把刀就衝出房間,才發現前院已經是火光成片,殺聲陣陣,留守王府的人馬紛紛向裡面潰逃而來,到處是哭喊之聲,還有一陣陣活捉他劉文秀的叫喊聲。
他匆匆抓住一個潰卒詢問:“怎麼回事,到底是怎麼事?哪來的官兵?快說。”
“將軍,不知道,小的不知道,他們臉上象鬼一樣可怕,他們不是官兵,是鬼........”
“去你孃的。”大怒的劉文秀將那小卒一推,眼看前院殺聲已經近了,王府的守軍已經全潰,而外頭又滿城都是爆炸聲,喊殺聲,茫然不知所措的他搶過倒地的小卒的衣服,胡亂披上,就向西側小門衝去。
好不容易逃到西面的軍營,讓劉文秀絕望的是,西營的人馬也已經被殺潰了,一個個潰兵在夜色中狼奔豕突,哭爹喊娘,一片離亂。
劉文秀不禁捂道腦袋,痛苦地喃喃自問:“這是怎麼回事?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哪來的明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