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十年一覺楊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這是風流倜儻的兵憲大人醉後在放聲狂歌。
楚雲樓上笙歌漸息,燕語猶濃,西風帶着陣陣的秋涼拂動樓角的風鈴,叮噹清響。楚雲樓下湘江北去,煙雨悽迷。
這場連綿的秋雨,眼看不下幾天是不會停的了,這讓長沙城裡緊張的戰爭氣氛得以緩解不少,官民皆是暫鬆了一口氣,因爲大家都知道,雨天道路泥濘難行;
特別是這秋涼陣陣的深秋時節,大軍在雨中行軍不但速度緩慢,而且士兵極容易染上疫病,弄得病患滿營,軍心渙散,所以不到萬不得己,誰都不會在雨中行軍。
這也就是說,長沙可以安生幾天了,也可以多準備幾天了,這無疑又給戰勝叛軍增加了幾分勝算。
秦牧由長沙名妓楚楚姑娘扶着,一腳高一腳低走下得楚雲樓,正要攜美上車回府,忽見對面的茶樓上坐着一個紅影,迷濛的雨幕也掩蓋不住那火焰般的感覺。
“楚楚姑娘先上車,本官去去就回。”秦牧的手從美人的纖腰滑落到那挺翹的香臀上輕輕拍了拍,楚楚姑娘含嗔帶羞的回了他一個媚眼,聽話的上車去了。
秦牧獨自撐着一把油紙傘,穿過雨幕迷濛的街道,進入對面靜悄悄的茶樓內。
現在長沙城百業都還很蕭條,茶樓雖然濱臨湘江,古香古色環境優雅。但來喝茶的人卻不多,樓中顯得冷冷清清的。
紅娘子坐在臨窗的位置上,窗外吹來的秋風拂動着她額前的青絲,讓她憑添了一縷溫柔飄逸的韻味。
“一朝得志。就忘乎所以,果然是個沒出息的淫賊。”紅娘子冷冷地瞥了秦牧一眼,便扭頭看向窗外的煙雨秋江。
“呵呵,這麼說來。娘子想必是不屑再綁架我了,這下我就放心了。”
“你找死,誰是你娘子?你再說一遍,老孃不丟你到江中餵魚纔怪。”紅娘子霍然起身,手上的茶水朝他便潑。
秦牧一閃身躲過潑來的茶水,連搖着手道:“慢來,慢來,誤會了,誤會了。這連名帶姓的稱呼別人總歸是不禮貌。你叫紅娘子。那我只好把姓氏去掉,叫你娘子了,這有什麼不對嗎?”
紅娘子刷的一下從腰間抽出長鞭。秦牧也立即用左手按上右手的手腕,笑道:“本官今日高興。見你在此,特來看看故人,咱們好歹一起出生入死過,何苦一見面就你死我活來哉?”
紅娘子突然意識到秦牧步態如常,不似方纔下楚雲樓時蹣跚,臉上帶着乾淨的微笑,目光一片清明,她不禁脫口問道:“你是裝的?你裝瘋賣傻肯定沒好事,又想算計誰是吧?”
“想知道?好,把鞭子先放下,咱們坐下聊聊。”
紅娘子橫了他一眼,很乾脆地放下鞭子,秦牧走到她對面坐下,擡手示意她倒茶。
“想得美,想喝自己倒,想讓老.........本姑娘伺候你這種人,做夢。”紅娘子說完又扭頭望向窗外。
秦牧呵呵一笑,自個翻轉一個杯子,拎起茶壺斟滿,悠閒地呷了一口說道:“娘子.......呃,我真不是故意的,這樣吧,你把你芳名告知於我,我稱呼你的名字好了。”
這年頭,除了自家夫君,哪有男人直接稱呼女子閨名的,秦牧這話過分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紅娘子回頭瞥他一眼後,又扭頭向窗外,嘴裡答道:“我姓藍,叫藍鶯兒。”
“咦,你姓藍,幹嘛老穿一身紅妝?”
“幹你屁事?”
“哎哎哎!好好的姑娘家,說話少帶髒字,還有,少自稱老孃,你又不老,你說你一個姑娘家,自稱老孃不是拿自己的名節開玩笑嗎?”
“幹你.......幹你什麼事?”紅娘子說完這句,臉色分明紅了起來,扭向窗外的臉再也不肯扭回來。
秦牧肆無忌憚地在她那巍峨的雙峰上掃了一眼,才含笑說道:“鶯兒,不是讓你回去了嗎?你怎麼還在長沙城裡?”
“我愛去哪裡你管得着嗎?張獻忠、張可旺幾十萬大軍夾擊長沙,這麼熱鬧的大戲,我當然要留下來看看,怎麼着,我看一下戲也礙你的事了?”
“看戲?幾十萬大軍即將鏖戰,你當這是你走鋼絲演雜耍呀.........”
“雜耍怎麼了?我一沒偷二沒搶,憑自己的本事賺錢過日子,你們讀書人了不起嗎?讀書當官的,沒一個好人,巧取豪奪,迫害百姓你們最在行,誰手上不是沾滿了我們窮苦百姓的血腥味。”紅娘子聲音越說越小,最後眼中有淚光閃動,卻又高昂起頭來,鄙視地看着秦牧。
“鶯兒.........”
“再這麼叫信不信我打得你滿地找牙?”
“好好好,藍姑娘,算了,還是叫你紅姑娘吧,我這麼說,真沒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覺得你一個姑娘家,身邊人馬又少,在袁州你幫我一起阻敵,算是把張獻忠徹底得罪了,眼下大戰將起,你再留在長沙,張獻忠必不會放過你,還是早點離開吧。”
紅娘子心思靈敏,立即詫異地問道:“怎麼?你不打算守長沙?”
“噓!瞎嚷嚷什麼?誰說我要放棄長沙來着?你可別胡說八道亂我軍心。”
紅娘子見他猴急的樣子,忍不住噗哧一笑,一時紅顏如花,綻放在一窗煙雨前。
笑完之後,紅娘子神色一整,冷淡地說道:“多謝你的關心,如今這天下還有什麼安全的地方嗎?何況我紅娘子從扯起反旗那一刻起,一直是提着腦袋活着,還怕什麼?”
“贛州挺安全的,保證沒人抓你這反賊,要不要去贛州?”秦牧嘿嘿一笑,不無試探之意。
紅娘子淡淡掃他一眼,根本不屑於接他的話頭,驕傲得象只........大尾巴狼,至少秦牧是這麼覺得的。
這讓秦牧的自尊心嚴重受損,他自續了一杯茶水,悠閒自在地哼起戲詞來:“想當初,老子的隊伍纔開張,總共纔有十幾個人,七八條槍,遇到亂軍追得我暈頭轉向,多虧了阿慶嫂她叫我水缸裡面把身藏..........”
“唱什麼唱,你來找我,就是爲了讓我離開長沙?”
“不錯,要是我還敢有什麼非分之想,你不把我打個滿地找牙?”
“你..........”紅娘子手一抄,又拿起鞭子,但終究沒有真個抽他,反而被秦牧那炯炯的目光逼得有些不適,“張獻忠幾二十多萬大軍夾擊而來,我就不信你還有心思沉迷酒色,你這是在搞什麼鬼?”
“二十萬大軍又如何?遙想公瑾當年,小橋初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
“說人話!”紅娘子看似惱羞成怒,但臉上神色遠沒這麼簡單,至少秦牧能看出她有一點自卑。
秦牧正了正神色,淡然說道:“鶯兒不用擔心,他張獻忠有二十萬大軍,我同樣可以拉起二十萬大軍,而且我新獲大勝,據有堅城,軍心士氣正高,而張獻忠連遭挫折,無功而返,士氣低迷,現在雙方打的不過是消耗戰,我耗得起,他耗不起,我懼他何來?”
“這才象句人話。”
“呵呵,總之我得感謝鶯兒的關心。”
“誰關心你了?你是死是活幹我屁事。”紅娘子立即絕口否認,高傲地昂起頭說道,“張獻忠的勢力發展過快,這對我大順軍不利,我們只是不想看到他這麼快佔領整個江南而已。”
“我也不想看到他把江南半壁都佔去,嗯,咱們的目標一致......”
秦牧剛說到這,窗外光線突然一暗,一個黑影呼的一下疾翻而入,手上的匕首寒光一閃朝秦牧飛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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