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帥府,新婚新房。
放眼一片紅色,窗子、牆上都貼着大紅喜字,屋頂則是懸着紅色絲綢,在中央,則是懸着一枚碩大的絲綢花應景,垂下紅色穗子,平添喜慶。
一身紅色嫁衣的蘇漣漪坐在牀沿上,頭上蓋着紅蓋頭,那蓋頭四角也垂着細穗,細穗是金黃色,與紅蓋頭那金線刺繡輝映,精美華麗。
在那滿是紅色的雕花大牀一旁不願,有桌,桌上照理擺着喜燭、酒和瓜果菜食等物。
一夜未曾閤眼一個時辰的蘇漣漪,折騰了一天,又累又困,但卻絲毫不能鬆懈半分,因爲周圍左右站着元帥府的丫鬟嬤嬤,似敵非友。
這羣丫鬟嬤嬤們正奉命準備找茬。
蘇漣漪掏出大紅的絲綢袋子,伸手入袋子中,撥弄幾下,隨後便是悅耳的金屬碰撞聲。掏出了一枚金葉子,在手中把玩,就好像是極爲無聊找玩具一般。
她一沒掀開蓋頭,二沒從牀上站起,就連那圓滾滾的蘋果還在膝間放着,外人能奈她何?
衆人眼睛都死死盯着蘇漣漪手中的袋子,那袋子鼓囊囊的,裡面少說也得有百八十片金葉子。
一枚薄薄的金葉子可摺合雪花銀五兩,而這些嬤嬤們的月錢一個月才四兩,那些丫鬟更少,一個月二兩半。即便是平日裡夫人打賞,也鮮少打賞百兩那樣的鉅額錢財,就算是賞個鐲子簪子,也撐死了五兩銀子。
衆人狠狠嚥了口水,她們賣身爲奴,不就是爲了錢?忠僕自然是多,但誰不愛錢?誰不缺錢?在不背叛主子的前提下得一些錢財,爲何不可?
蘇漣漪隱隱能聽見周圍呼吸聲頻率改變,甚至還有人吞口水。便淡淡來了句,“周圍,有人嗎?”重音放在周圍兩字之上。
時間一點點推移,周圍衆人都在掙扎。
突然,有一年輕女聲,帶了些許忐忑與諂媚,“漣漪郡主,奴婢在。”上前,到了蘇漣漪身旁。
紅蓋頭下的漣漪微微勾起脣角,將把玩的金銀子捏在晶瑩得指尖之上。“賞你的。”重賞之下,必有勇夫,這是真理、千古名言。
所謂的男子漢,還爲五斗米折腰呢,何況是女子們。
那丫鬟趕忙伸手去接金葉子,“謝謝!奴婢謝謝漣漪郡主!”將金葉子揣在了懷中。這是什麼?這可是整整兩個月的月錢。
財大氣粗的見過,但像漣漪郡主這樣隨手金葉子扔給連面都沒見過的丫鬟的人,衆人卻是都沒見過。忽然想起了那九百九十九擡嫁妝,衆人吞嚥的聲音更是大了。
第一個勇於吃螃蟹者出,就如同堤壩上的第一道缺口,當洪水衝破那缺口時後,便再也無法止住、其勢不可擋。
漣漪勾脣,繼續問,“還有人嗎?”
“有,有,漣漪郡主,老奴在。”是一名嬤嬤趕忙即開周圍正準備衝上來的小丫鬟,跑到漣漪身前,貪婪地看着其手上的金葉子。剛剛那手腳靈敏思維敏捷的情景,誰能相信這是一名老嫗?
“賞你的。”說着,又一枚金葉子出手。
“謝謝漣漪郡主,謝謝。”嬤嬤也趕忙接過金葉子,一旁剛剛那被她擠開的丫鬟帶着怨念看過來,被嬤嬤狠狠瞪了一眼。
修長雪白的柔荑繼續在絲綢袋子中翻弄,悅耳的金葉子碰撞聲恍如天籟。兩個人嚐到了甜頭,都欣喜,更多人心動。
這些丫鬟嬤嬤大半是雲夫人派來,有一些是從其他夫人那裡抽調的人,以示公正,而佔主導的卻是雲夫人的人。剛剛那兩人也都是其他夫人派來的人,所以膽大。
“沒有人了?”漣漪道。
剛剛被擠開的小丫鬟這一會把握了機會,衝了過來,“漣漪郡主,奴婢在、奴婢在。”
“賞你的。”說着,又是一枚金葉子。
這是第三枚金葉子,雲夫人之人終於徹底心動,掙扎許久,也想開——上面只交代了若是郡主壞了規矩便出手懲治,但郡主動與沒動還是他們說話算?只因夫人們一時痛快就堵了她們的財路?
衆人互相再次看了又看,都在彼此眼中發現了貪婪。
“還有人嗎?”細長白皙的手指繼續掏出一隻金葉子把玩,金燦燦的葉子在燈燭光下熠熠生輝。她的聲音本就不錯,如今聽在衆人耳中更是如同仙女一般美妙。
“有,郡主,奴婢在。”
“郡主,老奴在。”
“郡主……”
一羣人開始爭搶了起來,鬧鬧哄哄的。聽聲音,應該有五、六個人,加上剛剛已拿金葉子的三人,這屋內大概有十人上下,而剛剛鴉雀無聲。漣漪輕笑,還虧她們能憋得住。
一個問題,只有一隻金葉子賞金,這叫競爭意識,加之她也不是散財童子。
有一名嬤嬤搶了去,狠狠瞪了左右小丫鬟們,而小丫鬟們只能敢怒不敢言,垂下頭,將那老不死的嬤嬤偷偷罵了幾百遍。
金葉子還很多,衆人又開始屏住呼吸,等待郡主下一次叫人。氣氛驟然而變,誰現在還關心郡主動不動?所有精力都集中在郡主手中的錢袋子上。
但等了許久,漣漪郡主坐得筆挺,卻再也不呼人了,只不過偶爾撥弄下金葉子,彷彿傾聽那美妙的聲音一般。
九個人,只有四人拿到了金葉子,剩那五人急死了,其中有一人,還是李夫人的心腹嬤嬤,這裡她權利最大,剛剛她也一直掙扎,掙扎着要不要拉下臉去要那金葉子。
但這一次,蘇漣漪只是單純把玩,好像對周圍有無人沒有了絲毫興趣一般。
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放在現代,便是十五分鐘,蘇漣漪還是坐在牀上,把玩金葉子,一聲不語。
幾人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都在那種便宜被她人佔了去,自己沒佔到的思想凌遲着最後那五人。
終於,一道上了年紀,但聽起來還帶了些許威嚴的嬤嬤道,“漣漪郡主,您坐了這麼長時間,會不會渴了?老奴爲您取來熱茶吧。”
“恩。”漣漪微微點頭一下,就等這人帶頭呢。其實,她已經渴得嗓子冒了煙了。
那人趕緊去一旁沏茶,又細心地將那茶水冰了下,讓其不是十分燙人,而後恭敬端了過來,放在紅蓋頭的下嚥,因爲這是蘇漣漪的視線範圍之內。
漣漪慢悠悠地接過了茶,聞了一聞,“嬤嬤好手藝。”道好像是打發時間似得,根本不像是口渴之人。
那嬤嬤姓劉,一雙精明的老眼帶了些焦急,“老奴多謝郡主的誇獎。”
蘇漣漪還是一派慢悠悠,輕輕抿了一抿,即便渴得厲害,也只喝了兩小口。也許這便是她的虛張聲勢吧,若是被對方看出了她真實狀況,就大事不妙了。
將那茶碗遞了過去,劉嬤嬤接住。衆人看那茶水根本沒少多少,心中猜想郡主根本不渴,還好剛剛她們聰明服了軟,否則若是繼續僵持下去,非但抓不到郡主的把柄,還沒了錢財。
手腳勤勞的便是好孩子。蘇漣漪喝了口茶,便將那金葉子捏在指尖,微微一探。並不是遞、也不是給,那角度拿捏,高高在上,是恩賜!
而對方便千恩萬謝,將那金葉子接了過去。
這是什麼?這是廣大的商機!就好像現代下崗再就業一般。只要讓郡主舒服了,這錢財就如同流水般流入自己的口袋。錢,誰不喜歡!?
“郡主,您餓了嗎?奴婢去廚房爲您拿一些點心吧。”一旁未拿到金葉子的小丫鬟靈機一動,道。
漣漪輕輕點了點頭,“恩。”那隨意答應的一聲,根本不像餓了想吃東西,而是彷彿大發善心地給這個小丫鬟一個獲得金葉子的機會。
那小丫鬟一想到要有金葉子拿,立刻如同撿了多大便宜似得轉身推門而出,而後到處查看,確認了沒人看見她,這才瘋狂向廚房跑去。
屋內,衆人都是伺候人的好手,這一下子便徹底火熱了起來。
“郡主,您折騰一天肯定是累了,奴婢爲您捶捶腿好嗎?”有丫鬟道。
“恩。”不高不低,不帶任何情緒,永遠雲淡風輕一般的回話。
那丫鬟樂了,立刻跪在蘇漣漪腿邊,開始爲其小心翼翼的錘腿。
而另一個丫鬟道,“郡主,奴婢也爲您錘腿吧。”說着,也不管漣漪是否同意,跪在了另一邊,開始輕輕錘了起來。
之前第一個錘腿的丫鬟看見自己千方百計想出的點子被人用了去,氣壞了,惡狠狠地白了對方一眼。而對方小丫鬟也不示弱,對白。
兩條腿都被人佔了,難道要向郡主的胳膊發起進攻?
有一丫鬟另計一動,“郡主,您坐這麼久是不是累了?奴婢爲您揉揉肩可好?”
“恩。”還是那平淡的回答,但其實心裡卻高興,因爲兩條腿還真不累,真正累的是是肩和腰。她真想躺下……
丫鬟現實掏出了帕子,將鞋包上,而後小心翼翼的跪着爬上了牀,到了漣漪身後,開始耐心爲其揉捏。
紅蓋頭下,蘇漣漪暗暗舒了口氣,這……真他媽舒服!
原諒她爆粗口吧,實在是有些特定的場景和情況,不爆粗口,根本無法發泄心中那強烈的情感。
新房內,氣氛很詭異,不是應該找茬新娘子嗎?不是應該給這新娘子來個下馬威嗎?但哪裡有下馬威?明明就是一羣溜鬚拍馬。
兩名丫鬟一左一右跪在蘇漣漪身旁,爲其錘腿,而牀上也跪着一名丫鬟,爲其揉肩。除了一名跑出去拿點心的外,還有有五人圍着站着,想如何再弄寫藉口,讓郡主開心,好得到金葉。
去廚房取點心的丫鬟歸來,“漣漪郡主,點心來了,奴婢服侍您用上一些吧。”
蘇漣漪伸手,輕碰了下正錘自己腿的小手,那丫鬟立刻明白,兩人同時停了手,用期待的眼光看向蓋着紅蓋頭的郡主。
蘇漣漪散財不手軟,兩枚金葉子,瞬間便到了兩名丫鬟的手心。
那兩丫鬟也許是第一次接到如此打賞,激動得小臉兒都紅,連聲感謝,手中捏着金葉子,而剛剛取點心的丫鬟卻有一些不開心了,或者說心裡不平衡。
她跑那麼遠取了點心,會得到一片金葉子,而這兩個小蹄子裝模作樣的捶捶腿也能得到。
無奈,那丫鬟一咬牙,伸手小心捏起一塊,臉上堆滿了笑,聲音柔得發嗲,“郡主,您嚐嚐這個,這個是我們元帥府崔廚娘的手藝,這面啊,是用桃花汁和的,成爲桃花餅,宮中的娘娘們也很喜歡呢。”
漣漪其實不喜歡那種甜得發膩的甜食,但現在已經前胸貼後背,也顧不得什麼胃口了。
那帶着桃花淡香的桃花餅到了她手上,立刻引發了她食慾,這一次,她沒太客氣,卻也不會狼吞虎嚥,而是慢條斯理的,用着桃花餅。
身後,爲其揉肩的丫鬟也是暗暗叫苦。小巧和小秦兩個狡猾的小蹄子選了個好活,錘了兩下腿就得了一片金葉子。而她揉這麼長時間,跪着的膝蓋酸了,胳膊也酸了,也是一片金葉子,真不公平。
漣漪用完了兩隻小餅,肚中終於墊了底,從紅色絲綢袋子中掏出了兩隻金葉子,“賞你的。”那兩片金葉子,並非重疊,而是分開,讓所有人都眼睜睜的看到,兩片!十兩銀子!四個月的月錢!
那丫鬟激動壞了,趕緊將點心盒子放到桌上,顫抖的雙手接下兩片金葉子,激動得聲音都顫抖起來,“謝……謝謝郡主,謝謝郡主,只要郡主有什麼需要,奴婢定然萬死不辭。”
衆人都很明白的翻白眼,這廝真是個沒節操的,這樣就叛了主子。
不過話說回來,這郡主富得流油,而且身份尊貴、勢利和強大,如今就帶了兩名陪嫁丫鬟,身邊可以說沒人,若是她們能想辦法能留在郡主身旁伺候,那好處還會少?
傳聞宮中的太監管事大宮女,都有錢的很,在京城有不少宅子,若是她們能再漣漪郡主身邊伺候好了,豈不是和那些太監宮女一般?也能置辦不少宅子?
人心,沸騰了。
漣漪又從絲綢袋子中掏出兩片金葉子,微微擡手,“賞你的。”意思是給爲她一直揉肩的丫鬟。
那丫鬟一愣,剛剛心中正抱怨呢,一下子也是眉開眼笑,雙手接過,“奴婢謝謝郡主,謝謝郡主,奴婢……奴婢再爲郡主揉一會吧?”兩片金葉子啊。
其他人憤恨,仇視那接到兩片葉子的人。
一串悅耳的笑聲,從紅蓋頭下傳來,那聲音婉轉如出谷黃鸝一般。“真是個有孝心的丫頭,本郡主不累,你也歇歇吧。”居高臨下。
那丫鬟十分恭敬地趴下了牀,坐在牀邊的踏腳凳上,將帕子從鞋上解下來。之前還有些心疼最喜愛的兩隻絲帕,但現在卻覺得這絲帕毀得值!兩片金葉子,什麼買不到?
蘇漣漪如今就告訴這些丫鬟嬤嬤們,跟着她,有肉吃。做得越好,肉越多。在是不信人的奴性的,友誼不會背叛、愛情不會背叛、親情也不會背叛,但這主僕關係就難說了。
這些大大小小的女人們,一口一個自稱奴婢,試問,誰願意一生爲奴,誰能甘心?
隨後,沒有人端水、沒有人捶腿、沒有人揉肩、沒有人跑去取點心。事情好像又回到了起點,蘇漣漪端正在牀上坐着,而其他人圍成一圈看着。
但“找茬教訓”這個可笑的想法早已煙消雲散,這九人都在思考着,怎麼讓漣漪郡主開心,怎麼得到更多金葉子。
那地位最高的嬤嬤姓劉,老眼轉了又轉,自家相公早死,她孤兒寡母的帶着三個兒子,而兒子們都已成人,馬上就要蓋房子娶媳婦,雖夫人待她不薄,但也不會大手筆的給她銀兩。
888888 再說,夫人身邊受寵的丫鬟嬤嬤多了,即便是給個百八十兩,也輪不到她。
小戶人家其實也同大戶人家,講求一個門當戶對,能娶到什麼樣的姑娘,也全看這彩禮有多少。爲了兒子,她也拼了。
劉嬤嬤款步上前,心中有一些忐忑,很怕周圍這八個人將她貢出,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者說,他們八人也都拿了郡主的金葉子,若是將她推出去,也每人能有好果子吃。
“漣漪郡主,想來您累了,要麼……您在這牀沿稍微躺躺?雖然這規矩規定新人必須坐着,但這宴席想來要持續到夜晚,整整一天的時間,郡主的身子嬌貴怕是吃不消呢。”劉嬤嬤語重心長道。
周圍八人齊齊看向劉嬤嬤,眼神都帶着十足的掙扎,有一些有城府的,則心中暗暗懷疑這劉嬤嬤是不是故意爲之,看着好像勸郡主躺下,只要郡主動上一動,她便還是按計劃行事,跑出去……
蘇漣漪也是如此懷疑。
紅蓋頭下,那眼垂着,思索着。
不大一會,咬了胭脂的紅豔豔的脣勾起,從絲綢袋子中掏出五枚金葉子。“這位嬤嬤真是個貼心的,本郡主喜歡,賞。”只要造成分贓不均,這羣人的心便不會齊,她沒什麼可怕的。
衆人驚呼,五片金葉子!
那劉嬤嬤也激動了,雙手顫巍巍地接過那五片金葉子,彷彿已看到一座嶄新得宅院。她從未想過,錢來得如此容易!如今,什麼主僕,什麼任務,都成了過眼煙雲,什麼都沒有錢財來得重要。
這一下子,衆人都瘋狂了,面前女子根本不是什麼尚書、根本不是什麼郡主,也不是什麼菩薩身邊的童女轉世,她分明是財神!大大的財神!
轉念一想,商部尚書,這不是財神又是什麼!?
“那個……郡主啊,老奴也有一句話要說,這蓋頭啊,憋着也不舒服,那個……俗話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您對奴婢們這麼好,奴婢們也是真心的心疼您,要不,您就摘下來好好歇歇?”說話的,正是第一個衝過來送茶水的嬤嬤,她算是看明白了,郡主有大把的錢,就看衆人怎麼想辦法得了。
蓋頭下,漣漪脣角勾起更深,貌似猶豫,“你們一片孝心,但雖是如此,被人發現了,恐連累了你們。”其意很明顯,即使抓到了,她也不怕。
從前不怕,現在不怕,以後也不怕。
那嬤嬤一拍腿,“嗨,郡主菩薩心腸,但您多慮了,我們這些人在元帥府多年,怎會有事,”說着,轉頭對一丫鬟道,“小巧,你去房門那守着,若是有什麼事,立刻來報。”
那名爲小巧的丫鬟有些不樂意。郡主是財神人人都知曉,爲啥將她支開,讓其他人在這搶錢?她不幹!
雖不敢頂嘴,但就是站着,不肯動。
領頭的劉嬤嬤白了小巧一眼,“你去吧,一會讓你替你,丫頭們輪班爲郡主守着,爲郡主做事,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是榮幸。”口吻帶着威脅。
名爲小巧的丫鬟聽說一會有人來替她,便不再反駁,乖乖去了房門前守着。
劉嬤嬤小心將蘇漣漪的紅蓋頭掀起,別說,她們從前也是隻聞漣漪郡主的大名卻未見過其人,是醜是俊,都好奇得緊。
蓋頭掀起,露出的一張濃妝豔抹的絕色容顏。那容顏之美,比之以美貌著稱得金玉公主絲毫不讓;那容顏之豔,即便是女子,也忍不住被她勾了魂兒。
女人,三分長相七分打扮,而蘇漣漪容貌從來都是美的,只不過平日裡幾乎不施粉黛,而烏髮也是隨意挽成一個幹練的髮髻,所以,明珠蒙塵。
如今這精緻的打扮、喜氣的嫁衣,竟美得讓人轉不過眼去。
紅脣勾起,看了看這九人,將九人的容貌記於腦海,“你們啊,聰明、狡猾。”她似笑非笑地看着這九人,那明眸,好像能透過每一人的身體看透靈魂一般,將衆人看得有些無地自容。
第一個端茶的嬤嬤愣了下,老臉紅了,懷疑這郡主是不是嘲笑她們貪財。
無人發現,這個婚房的主動權,早已易主。或者說,只要蘇漣漪在,這主動權便永遠牢牢把握在她的手中。
“郡主,老奴不知您的意思?”劉嬤嬤見多識廣,能壓住場面,不卑不亢道。
漣漪噗嗤一笑,“以本郡主的作風,見了就要給見面賞,你們這讓本郡主早早掀了蓋頭,不是討賞,又是什麼?”莞爾一笑,將剛剛那咄咄逼人的鋒芒收回。
衆人鬆一口氣,那端茶的嬤嬤道,“郡主您真是笑話奴婢們了,奴婢們是真心爲郡主着想,心疼郡主呢。”
漣漪噗嗤一笑,伸手掏出了兩枚金葉子。“就你嘴甜,本郡主喜歡,賞。”金葉子出手。
一陣吞氣聲。
接下來,漣漪又給了領頭的劉嬤嬤兩片金葉子,其他小丫鬟一人一片。
九人中,兩名嬤嬤六名丫鬟。那兩個嬤嬤交換了下眼神,今日得到的震撼太多,伺候人一輩子,碰見過出手闊綽的,卻沒碰見過如此闊綽的,驚訝之餘,動了去漣漪郡主身邊伺候的心思。
就這樣,名爲小巧的丫鬟警惕地守在了新房門前,其他幾人則是伺候着蘇漣漪躺在婚牀的邊緣。
有人送水,有人遞水果,小丫鬟們在一旁又捏又錘,兩個嬤嬤則是在一旁陪漣漪有一句沒一句聊着,順便使喚丫鬟細心伺候着。
當然,只要是細心伺候,金葉子便如同雨點一點打在衆人身上,一衆人早忘了要找機會坑漣漪郡主了,更是忘了要什麼下馬威。
下馬威?開玩笑!這麼好的郡主打着燈籠都難找,爲啥要坑?
至於主子們若是問起,她們便“老老實實”地回答——公主從始至終在牀上一動未動,想找茬也沒辦法。
……
前院,重臣們一度沸騰,因,皇上駕到了,這是何等的榮幸?
其實轉念一想,新婚二人都與皇上有千絲萬縷的聯繫,所以其前來並不稀奇。其實,夏胤修本人也是矛盾再三,理智告訴他應前來觀禮,但不知爲何,就是不想看見蘇漣漪出嫁,最起碼,不想見她嫁給他人。
皇上來後,送上賀禮與助詞,接受了羣臣敬酒,便陪着太后娘娘擺駕回宮。
臨行前,夏胤修深深看了一眼雲飛峋,而後者也敏銳發現了這道意味深長的眼神。兩人用眼神交換了信息,無聲。
——你要的,朕給你了,你沒忘記你的承諾吧。
——大婚後,自是迴歸影魂,請皇上放心。
兩人的眼神帶着無比默契,停留兩秒後轉開,除了兩名當事人,竟無一人發現。
皇上與太后離開,衆賓客把酒言歡,隨着時間的推移,已沒了剛來時的拘束。
雲飛峋被管事帶領,遊走於宴席的桌前,一一敬酒,他不是喜歡笑的人,朝中之人也鮮少見到雲飛峋笑,但今日,他的嘴角卻一直掛着淡淡的笑,深邃的眼神無比迷人,雙頰帶着一絲酒紅,別樣俊美。
羣臣們觀之,都歎爲觀止,心中暗暗驚歎,那雲忠孝長得不怎麼樣,卻生了這麼一對俊美如濤又文武雙全的兒子,真是讓人羨煞了人!
一張貴賓席上,坐着的是蘇漣漪真正的家人,父親蘇峰、兄長蘇皓和弟弟蘇白。在場羣臣雖知這是蘇漣漪的家人,卻沒人跑來敬酒,連那雲家的親家都未向這邊看上一看,可想而知,朝中之人是瞧不起他們商家的,尤其是這種短時間內興旺起來的暴發戶。
金玉公主夏初螢在太后娘娘離開後,便跑來坐在桌上,爲蘇家人撐場面。
沒人爲蘇老爹敬酒,那她夏初螢來敬。
“老爹,今日是漣漪的大好日子,本宮敬您一杯。”初螢端起了酒杯。
蘇峰哪敢?“不,不,公主殿下,草民受不起……”蘇峰再怎麼不學無術,如今見了這場面,也早嚇得腿軟了。畢竟,他只是個農夫,哪見過這種大場面。
初螢掩嘴一笑,“怎麼受不起?當初本宮在蘇家村時,沒少得到您的照顧,這酒,您受之無愧。”
蘇峰哪想到當初那黑黑瘦瘦的小寡婦竟是鸞國金玉公主?現在想來都如同做夢一般。
顫顫巍巍的將那酒喝了下去,平日裡很有大老爺氣勢的蘇峰,今日蔫在一角,就如同普通農村老頭一樣。
“蘇大哥,這杯酒敬你,這一段日子,要位漣漪照顧產業,辛苦了。”初螢繼續道。
“公主,這是草民應該的。”蘇皓已經這一陣子走南闖北見了不少世面,從前也經常見到初螢,有一些熟悉感,於是便沒太多膽怯拘束,端起酒恭敬地喝了。
輪到了蘇白,那蘇白拿起酒,“初螢姐,我年紀最小,就不用敬了,不然我姐要是知道了,回頭肯定踹死我。”因爲和初螢很熟悉,有些貧。
初螢瞪了他一眼,“你還知道你年紀小?還等着本宮來敬酒?難道你就不會爲本宮敬酒?漣漪踹死你都是輕的。”
蘇白哭喪了臉,“初螢姐姐,小的錯了,小的這就敬……”
一張碩大的桌上,只有這四人,笑呵呵得,但也略顯冷清尷尬。
初螢感覺到視線黏在自己身上,回頭一看,竟是他——雲飛揚。
弟弟的大婚,作爲兄長的雲飛揚自是會出席,幫着陪着客,與羣臣吃着酒,但眼神卻總是不是飄到一人的身上。看她時而笑、時而鬧,嬌俏的面容很是生動,這是他從前未見過的一面。
突然,她回頭,看向了他,兩人四目相對。
他本以爲她能平淡無波地轉過眼去,就如同從前一般,但這一次,她竟注視着他,好像欲言又止。
雲飛揚雙目逐漸大睜,不自覺吸一口氣,他希望……她與他說話,即便是罵,也行。但這想法轉瞬即逝,又覺得自己可笑。
夏初螢確實有話要和雲飛揚說,她面色平靜,無喜無悲,看着他。而後,粉脣微動了兩下,做了兩個口型。
雲飛揚皺眉,她想說什麼?
初螢用口型表示——“過來”。
飛揚心中狂喜涌現,那種狂喜是心底迸發,根本無法用理智來解釋。
她……終於肯挽留他了?
“雲將軍,喝。”一旁官員舉杯催促。
雲飛揚一仰頭,將手中酒杯喝乾,“抱歉諸位,本官失陪一下。”說着,歉意起身,毫不猶豫地向金玉公主的方向而來。
衆人看着雲飛揚的身影,也不調理,人家是夫妻團聚嘛。
夏初螢爲何要讓雲飛揚來?很簡單,讓他來充場面的。這碩大的圓桌除了她陪着蘇家三人便沒人,她不希望漣漪傷心,也不喜歡蘇家人傷心,從前在蘇家村的種種猶在腦海,蘇家人對她不薄。
雲飛揚來,以爲初螢要喚他離開,到人少清靜之處說一些話、敘一些舊。但初螢一個眼神卻示意其坐下。
無奈,雲飛揚坐下。
初螢再也沒理會雲飛揚一下,而是繼續和蘇家人攀談。與蘇皓聊一些生意之事,與蘇白說一些未來的打算,以及對蘇白叮囑一些道理。
雲飛揚就這麼愣愣坐在一旁,他好像是……一枚擺設。
沒錯,就是擺設。
飛揚端起酒杯,對蘇老爹道,“這位便是郡主的父親,蘇老爺吧,公主在嶽望縣時承蒙照顧,本將軍敬你們一杯。”
蘇家三人趕忙端起酒杯喝酒。
接下來,夏初螢總算是鬆了口氣,因爲有了雲飛揚在這陪着喝酒,場面也不會太過尷尬。
而隨後,因爲有云飛揚的坐鎮,平日裡與蘇漣漪有一些來往的官員們便也舉杯前來敬酒,這一桌也總算是熱鬧了起來。
爲何剛剛無人肯來?一則是雲忠孝在朝中勢力廣大,而云家瞧不起蘇家明眼人都能看見,他們若是直接前來,便如同站了隊伍一般,與雲家爲敵。
加之,剛剛這桌上確實無男子可以撐門面,蘇皓雖經過鍛鍊,但怎麼說也是個老實人,這種場面,他是撐不起來的。而如今卻有了雲飛揚,情況便又是不一樣。
凡事種種,哪會那麼簡單?身在其中,錯中複雜。
……
另一邊,雲夫人很是焦急,她派去了丫鬟嬤嬤守在新房,只要是那蘇漣漪有個絲毫不妥,她便讓蘇漣漪吃不完兜着走。但,爲何等了半天也等不到人來報信?
難道那蘇漣漪真的恪守規矩,一動不動?
無賴?她想過,卻不敢。若蘇漣漪是一般女子,或者是官家女子,她是敢的,她有的是辦法讓人有苦難言,但蘇漣漪卻不行,蘇漣漪本身便是有實權之人,她不敢與其真的撕破臉針鋒相對。
雲夫人做夢都想不到,此時的蘇漣漪非但沒受半點罪,甚至比平日裡還舒服幾分。
她和衣躺在牀沿,微眯,兩名丫鬟小心守在門前,剩下的嬤嬤丫鬟們連大氣都不敢喘。
沒錯,他們正守着蘇漣漪……睡覺。
雲夫人連吐血都想不到,蘇漣漪此時睡得正是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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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聰明如你們,定然知曉丫頭的意思~
丫頭的意思是,還有六天,你們兜兜裡的月票就要作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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