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以五體投地的姿勢爬跪在地上,身體微微顫抖,表現得很害怕,心裡卻笑開了花。真是天助我也,你們掐吧!越激烈越好,姐看戲,順便澆油。
慧寧公主和御親王仍笑臉相對,但彼此的目光就象尖刀,恨不得在對方身上戳出N個窟窿。他們撥弓張弩,各自吩咐心腹隨從做事,準備看對方挨刀。
公堂裡的氣氛壓抑緊張,衆人一聲不吭,各自尋思,想看鬧劇又怕引火燒身。
沈妍擡起頭四下掃視,發現沒人注意她,她長長鬆了一口氣,十指相扣,活動了幾下,又揉了揉膝蓋。看到汪儀鳳滿臉驚憂恐懼,她靠過去,輕聲安慰幾句。
項懷平掃了沈妍一眼,說:“汪氏,你們母子暫且起來,到偏堂休息。”
衙役給慧寧公主和御親王端來茗茶奉上,又把汪儀鳳母子帶到了偏堂。汪儀鳳抱起沈蘊坐到椅子上,又扶沈妍坐下,見他們姐弟都沒事,才鬆了一口氣。
無助、淒涼、痛恨和愁苦交織在汪儀鳳臉上,蒼老憔悴的面容、枯瘦嶙峋的身體,致使她看上去根本不象一個二十六歲的女人。本是出身名門的嫡女,雖說家族沒落了,也是父母兄長寵愛的千金小姐。被一個負心男人的花言巧語迷了心竅,最終卻是這般結局,即使能討到公道,她心裡創傷又該如何彌補?
項懷平進來,身後跟着兩個衙役,端來茶點果品。他寬慰了汪儀鳳幾句,剛要說正題,衙役帶着孫長史匆匆走來,說御親王請他到公堂。項懷平沒多說,就出去了。見他們走遠,沈妍咂了咂嘴,注意力全部轉移到茶點上。
從林嬤嬤家出來,沈妍買來吃食,當成在人間或在外面最後一餐,確實吃了不少。從擊鼓鳴冤到現在也過去兩個時辰了,鬥智鬥勇,又精神緊張,很消耗體力,她早就餓了。這些茶點味道都不錯,她要猛吃一頓,吃到自己肚子裡纔不虧。
沈妍給沈蘊挑了兩塊點心,倒了一杯茶,又遞給汪儀鳳幾塊點心。他們姐弟吃得津津有味,汪儀鳳很欣慰,自己卻一塊點心也沒吃,連嘴都沒張。沈妍不知該怎麼勸汪儀鳳,先把今天的事解決了,以後的事只能以後再說。
衙役傳汪儀鳳母子上堂,並好心告訴他們母子說有新證人到了,慧寧公主也派人去請沈承榮了。沈妍吃飽喝足,鬥志昂揚,收拾瀋承榮,她不遺餘力。
汪儀鳳則不同,聽說沈承榮要來,她身體一顫,面如死灰一般,緊緊抓住沈妍姐弟的手。沈妍能感覺到她的無奈和憂懼,沒說什麼,心中暗自長嘆。
新到的證人有活的,也有死的。活的就是沈興和兩個隨從,他們個個鼻肝臉腫,跪到公堂上,渾身哆嗦。死的就是太子東宮派出的四名殺手,自刺殺那夜到現在也有七八天了,四名殺手的屍體保存得很好,顯然是有人格外關照。
御親王掃了慧寧公主一眼,笑容滿面,說:“這四具屍首是巡城衛在破廟裡發現的,當時他們就猜到這四人的身份,沒到順天府報案,直接報知了本王。本王派人查探,得知汪氏母子曾在破廟落腳多日,又聽到坊間俚巷傳言汪氏母子的遭遇,想到這四人的死另有隱情,不便公開,只好派人私下處理。”
那夜死在破廟裡的人除了太子東宮這四名殺手,還有龐家死士。爲什麼被擡上公堂的只有東宮的四名殺手?是誰做了手腳?就不言而喻了。
慧寧公主冷哼一聲,問:“項大人聽懂御親王的意思了嗎?”
項懷平笑了笑,“請王爺接着說。”
“呵呵,本王無話可說了,請項大人派人驗明屍體的身份。”
“好,先驗明屍體身份,死亡原因稍後再驗。”
仵作和衙役過來驗屍,御親王給隨從使眼色,示意他們上前幫忙指導。
慧寧公主冷厲的目光追着仵作,捏着皮鞭的手漸漸握緊。許久,她長吁一口氣,叫過隨侍太監吩咐了幾句,太監離開公堂,她的面色纔有所緩和。
“回大人,驗屍完畢,死者身份確定。”
“說吧!”項懷平揮了揮手,衙役將屍體擡走,又有人在公堂上噴灑符水。
仵作呈上證據,說:“回大人,死者是東宮影衛,有腋下硃砂紋刻爲證。”
項懷平沉思點頭,“知道了,下去吧!”
太子是國之儲君,將來要承襲大統,一言一行都關係到家國命運,爲萬民囑目。若刺殺汪儀鳳母子的殺手是太子派出的,象這樣不分青紅皁白、這一己私利就草菅人命的儲君肯定會受到置疑,彈劾他的摺子定會堆滿御書房。
御親王雙管齊下,他故意透露消息,讓太子爲顧及慧寧公主的臉面而對汪儀鳳母子起殺心。又派龐家死士刺殺汪儀鳳母子,企圖嫁禍太子。這兩步棋不管哪一步走成,都能結結實實扳太子一把,即使扳不倒,也能起到動搖的作用。
東宮殺手和龐家死士都被人殺了,汪儀鳳母子安然無恙。御親王的計劃稍加改變,打出爲汪儀鳳母子討公道的大旗,把東宮殺手的屍體擡上公堂,反而更具有說服力。這件事若捅到皇上面前,太子和慧寧公主都會受責難,甚至失寵。御史言官摺子一上,大街小巷傳言一飛,太子和慧寧公主就會成爲民衆唾棄的對象。
項懷平憂心忡忡,他想給汪儀鳳母子討公道,卻不想參與皇家爭寵奪嫡。事到如今,他無路可退,只好硬着頭皮審完此案,結果如何他無從推測。
慧寧公主端坐在椅子上,面色陰沉,眼底精光凝聚,似乎若有所思。她和太子是雙胞胎,只比太子大半個時辰,卻一直把這個弟弟呵護在羽翼下。她不允許任何人毀掉太子的前途聲望,即使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她也在所不惜。她心中已有主意,先讓御親王得意一時半刻,等到她翻本,會讓御親王大失所望。
御親王指着沈興說:“這人是沈駙馬的書僮,當年沈駙馬上京趕考,是他一路伺候。幾天前,他要火燒客棧,被巡城衛抓住,項大人審他自會真相大白。”
項懷平威嚴的目光看向沈興,敲響驚堂木,只問他爲什麼要火燒客棧。沈興見慧寧公主沒有給他求情的意思,心裡直打顫,沒用上刑,就全招了。
有了沈興這個人證,汪儀鳳與沈承榮的夫妻關係得到充分證明,不容任何人否認。書記官讓沈興簽字畫押,項懷平剛要處理他,就聽衙役傳報沈承榮到。
御親王笑意吟吟,“項大人還是讓沈興先退下,聽聽駙馬爺怎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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