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的強大,我已經完全看在眼裡,我唯一能做的,就是保下這顆金丹,不管它是什麼,只要是出現在命門的最核心,肯定是與筱筱有莫大的關係。而金丹現在唯一的生機,就是避開黑球的攻擊,穿過灰敗絲線的包圍,逃出生天。
可是它能做到麼?
我和它完全沒有戰術上的感應!
黑球又一次加速了,外面有些混亂,似乎是摘取腦電波儀的過程並不順利。但我知道,現在我已經沒其他選擇——沒有時間趕回空間裡,如果我再不能做些什麼,一旦筱筱出了什麼事,不要說她的託付我不能達成,可能連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只有一瞬的時間,我知道,現在對手已經出現了弱點,因爲黑球在不斷加速,這個加速過程不是預定的,所以這個命門空間內的灰敗絲線也在迅速地收縮包圍圈,這並不容易,肯定是出現了一些陣形的錯位,金丹也在不斷努力地變向,試圖找到突圍的位置,它的命運將在瞬間決定。如果是被黑球吃掉,那種後果是最殘酷的,可是它還是不願意被那些灰敗絲線消解,這可能就是人的本性,被遊戲角色都看透的本性:沒有重生的機會,所以對生命的珍惜會特別強烈。
那是筱筱麼?我不相信她的求生慾望會那麼強,以我判斷,她早就失去了知覺了,只有這個命門裡,這個金丹還在苦苦逃避,爲自己的命運逃避,或者是他相信筱筱的安排能夠成行,相信這個世界還有一個微不足道的東西能夠幫助他。
夠了吧,我感覺自己已經快追不上那個黑球了,這麼高的速度,只要金丹一個靈活的閃身,就能讓對手撲空,可是體形的差距不是靠這種靈活就能彌補的,何況整個過程中黑球始終在小心地控制、調整自己的方向,牢牢罩住金丹運行的空間。
以這個距離,我可以判斷,就算是腦電波儀被摘取,黑球斷了聯繫,它仍然能夠撞上金丹。
撞上之後會怎麼樣?我不知道。但黑球的動作還是太明顯了,他的身體突然變扁變大,在飛行途中,迅速變成了一個殭屍的頭顱,好像是很吃力地,嘴巴慢慢大張着,黑氣外放。
他是想吃吞下金丹,這只是一個簡單的事實,完全不用解釋,也不用判斷。而且我知道,單憑金丹的努力,在劫難逃。
唯一的指望就是我,可是我能幹什麼,以我的速度,幾乎都跟不上黑球的速度了,怎麼辦?指望我踢他一腳,加快他撲上金丹的行程?
那個時點,我確信……我現在可以確信,當時也算是猜到,腦電波儀已經被摘取了,空間裡瞬間黯淡,只有那枚金丹終於可憐地停止了逃脫,控制不住地散發出絲絲金光。
黑氣外放,我用全速才能看清那個黑球,完全不成比例的嘴大張着,也不知道眼睛是長在哪塊了,只有在那個嘴的深處有一團黑霧涌動,似乎有無窮的吸引力,讓近在咫尺的金丹完全展不開逃避的念頭。
或許那個時候,我把金丹一腳踢飛纔是正確的選擇,但是距離太近了,我不能保證能在黑球撲中之前,把金丹踢出那個範圍,這取決於我的腳勁、腳速還有金丹本身的重量——其實那個時點,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腳在哪兒!
沒有其他選擇,要不然就是在金丹被吞沒前阻擋住黑球,要不然就是在在金丹被吞沒後進入黑球保護住他,與其這麼麻煩,我乾脆一閉眼,直接擋在那個嘴前……
當然我沒有閉眼,我不知道怎麼閉眼,而且那麼關鍵的時刻,你說我敢閉、願意閉、情願閉麼?我不用閉眼,就能感覺到那張大嘴在迅速合攏,準備把我圍進那個瘮人的黑漠,但在那之前,我已經看到了深處涌動的那團黑霧,就是那個俊俏的祭司頭。
不過,我自以爲可以看到,那個祭司臉上充滿了無法置信的可憐的神情,他似乎在大喊:“快離開,快離開,你不是我的菜!”
我勒個去!
我可以確定金丹沒有在我所處的空間裡,否則我不會是現在這樣孤寂,我懷疑那個祭司也沒有在這裡,否則我肯定會有更奇異的感受,但現在,什麼都沒有,我完全沒有知覺。
不對啊,如果沒有知覺,我怎麼會知道自己沒有知覺……我怎麼就能相信自己就在這個空間裡,我怎麼能想起自己之前的點點滴滴?
我有知覺!
可是知覺在幹什麼?
先前的場景又如存檔重讀映在我的知覺裡:衝進黑球裡,然後……沒有然後了,我連一句豪言壯語都沒來及表達,就陷入了完全沒有知覺,但似乎又有知覺的情境,我能看到無數的絲線從我身體穿過,看到一個瀕死的少女直挺挺躺在那裡……
我看到了,也就是說,我的知覺曾經看到過和現在的空間、先前的空間完全不同的景象。
如果能讓我選擇,我願意相信,自己看到的那個瀕死的少女應該就是筱筱,可是我怎麼能看見她呢,我應該是在她的空間裡,我看見的最多就是她能看見的,就像我不能離開看見自己現在的身子……
不對,我記起來了,是有一陣黑色氣息外放,我被迅速拉回空間裡,然後眼前纔是無限的黑暗。這個情景一定讓我想起了什麼。
對了,我想起了,是在沙漠裡,我能夠鑽入地下,那是一種脫離身體的過程,在tz傻站着的時候,我卻已經離開了很遠,直到一種特殊的聯繫讓我瞬間回到身體裡。當初我覺得那是一種簡單的事,就像是我可以從其他通道進入筱筱的遊戲世界裡,輕鬆觀察他們的一切,還能夠簡易地和筱筱保持溝通。但現在回想起來,不能不意識到,我當初確實忽略了一些事:離開身體的過程,我可以擺脫和筱筱的關聯,離開身體的時候,我會感覺到痛楚,深入骨髓的那種痛楚,雖然不知道是來自何方,直到這種事做多了,這種痛楚感纔會減少,到現在我居然認爲那種離開是一種本能,自然的事情。
鑽入地下!我默默給自己下着指令。可是周邊是無盡的昏黑,我不知道哪個方向是地下,我努力向隨便一個方向掙脫,卻只覺得周圍是無盡連綿的阻力,難以爲繼。
這不對,不應該這樣的。我必須沉下氣,現在是我生死攸關的時候,只要有一點的舉措失常,就可能跌入千丈不測深淵!
我認真地回想了下,很明顯我是那個黑球裡。他的出現是一個明顯的信號,有一個明確的目的是要把那顆金丹吞食,那就是說,吞食金丹的目的不會是簡單地把金丹藏在裡面,更不是爲了消滅,否則他完全不用這麼麻煩,單用灰敗絲線就足夠了……但是一個異外,是我進入他的體內,我承認,這個不理智但合情的舉動讓我昏迷了好長時間,但我挺過來了,可以確信,那個黑球對我沒有產生影響,因爲我和金丹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存在。
對啊,在這之前,我還能聽到聲音,感覺到些光亮,這足以證明黑球並沒有困住我,可是爲什麼那種感覺會斷絕呢?
再往前想,筱筱說自己“要死了”的時候,黑球根本還沒有出現,到後面說“不行了”的時候,黑球已經深入命門了,但時間點上似乎也不對啊。隱隱中我能感覺,那些聲音、那些光亮,應該是來源於筱筱的感知,或許是那個時候,金丹並沒有離開,讓我獲得了這些感知?
應該不是是吧,那顆該死的金丹,也不知道得計後躲哪兒去了,就這樣再不給我一個信兒。但我知道,一定的,那個黑球並沒有困住我,那麼我能感覺到無盡連綿的阻力又是什麼呢?
恐怕是那個奇怪的膠狀物吧,我相信,如果那東西在,黑球就算能侵入命門,也一定是大受傷害,沒有機會逃脫的——就像我現在這樣,那種奇怪的質感,是在向我肯定,是一種膠狀物的存在。它能阻斷了黑球的入侵,也同樣讓我無法脫身。
但我不信這命,至少我相信,原本膠狀物形成的空間應該是很大的,讓金丹在裡面有足夠的騰挪餘地,絕不會像我現在這樣,被困得完全無處掙扎。
只有一種可能,圍困我的仍然是那個黑球!要知道他可是挾着必勝之勢來的,整個過程那麼順利,只是因爲腦電波儀的摘除,或是我的阻擋,他就完全沒有任何用武之地,這事放誰身上能信?
如果我能夠停留在命門之外就好了,這時候我一定能看到命門裡昏黑一片,到處是灰敗絲線拉成的網,最深處懸停着一個巨大的黑球,耀武揚威的,因爲身體里正有一個不自量力的傢伙想要逃脫出去。
當然,這只是我的一個猜想,只有那個逃脫,給我一點念想,逃脫是我唯一的機會,方法是用我的原身停在原地,讓我的真身脫離出去。可什麼原身、真身的,我完全不懂啊!
再回想一次,我記起了一個細節,在那個過程中,不論是是灰敗絲線、還是黑球,都不把我的存在當回事,當時有些以爲是因爲它們要圍攻金丹,但從實際情況說,以它們的數量,可以從容調兵遣將,當然也可以把我這個不受歡迎的傢伙清出戰場,這是英雄對陣的一個基本要求,避免有些不良之輩(像我這樣的)搶佔勝利果實,或是落井下石嘛!
可是他們真的什麼都沒有做!好像我就是他們中間的一員,甚至我離黑球那麼近,祭司已經明顯發現我的情況下,他們都沒有針對我採取任何行動,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當我被黑球吞噬的瞬間,嘴裡的那個祭司表現出的驚訝,似乎要證明我們一直就是朋友,從來沒有敵意的。這是爲什麼?
黑色,黑色絲線!我突然抓到了這個要點,那些黑色絲線我一定在什麼地方見過——不是在遊戲裡,雖然他們是從遊戲裡出來的,我卻從來不可能見過——是從我最近的地方,我的身體上,我記起來了,那時黑色絲線外放,我隔了很久還能在空間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