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玉臉色遲疑,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身邊的齊彥。
見她猶豫不決,沈俊賢緊張不堪,眼睛裡滿是祈求:“玉兒,我想和你單獨說幾句話,可以嗎?”
齊彥一動不動,心裡當然相當不樂意,卻面無表情。
不能表現出來。
人家只是想和齊玉說幾句話,無緣無故的,他憑什麼阻攔?
他也沒有資格不舒服。
直到這一秒,他都說不清楚自己對齊玉是什麼樣的一種感情,若說只是把她當妹妹疼愛,每次看其他男人對她想入非非或大膽追求,他滿肚子酸意洶涌,恨不得把人家揍得滿地找牙,若說對她真有無法控制的情愛和慾望,以他滿不在乎遊戲人生的性格,爲什麼不願意帶她私奔?
憑藉兩人的才華和能力,就算他們離開大澳,到哪也不會餓死,可這個念頭從來只是一閃而過,他不確定這真是他想要的。
罷了,罷了,既然已經拒絕了妹妹的愛情,何必阻礙別人追求她?
他擡了擡眉,淡淡而言:“玉兒,午飯時間快到了,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
齊玉緊了緊嘴角,垂頭下車,一句話沒說。
無可奈何!
想要的男人就在身邊,卻拽不到手心裡,不想要的男人如此深情,永遠不離不棄。
沈俊賢也許不夠卓越超羣,可也不是那些拈花惹草的紈絝公子哥,他絕對是個少有的好男人,好丈夫,甚至將來還會是好父親,。
好父親?
這三個字讓她倒吸一口涼氣——和別的男人生兒育女,這個念頭讓她神經了。非常驚詫的,她腦海裡突然冒出一個古怪的想法——如果齊彥願意要她,不知道他們會生出什麼樣的孩子?
遺傳是很奇怪的東西。
比如,像沈正淳那樣奸詐狡猾小氣貪婪的人怎麼會有沈俊賢這麼忠厚老實木訥傻氣的兒子。
今年元宵節,幾個年輕人聚在齊家花園裡鬧騰,沈俊賢多喝了幾杯,頭暈眼花,拿着酒杯,對着齊彥,把隱藏在心底的秘密透露給在場的所有人:“玉兒,等你一畢業,我就向你爹提親,讓他把你嫁給我,”
齊彥笑得要在地上打滾,齊傲一巴掌拍在他肩上,齊揚一杯涼茶潑在他臉上,只有齊玉,一反常態,居然沒有嘲笑他出盡洋相。
那一刻,她突然意識到一個恐怖的事實——總有一天她要嫁人,三哥要娶妻。
平日裡她和他嬉鬧玩笑,被他摟被他抱,卻永遠不可能名正言順的昭告天下——她想嫁給他。
沈
俊賢卻可以毫無顧忌,堂而皇之的追求她。
此刻,沈俊賢走在齊玉身後,就像撿了一堆金元寶,笑意重疊堆積在臉上,差點就滾落下來。
齊沈兩家位於槐樹街盡頭(因路邊都是高大濃密的槐樹而得名),被一條長長的小河隔開,房子和鄰居家的離了將近上百米遠,是一個非常清幽僻靜之所。
楊柳青青垂岸,槐花一路飄香。
齊玉和沈俊賢沿着小河緩緩漫步,天空中不時飛過幾片潔白的槐花花瓣。
他雙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一直悶頭不語,顯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她心不在焉,目光隨着腳下的路前進。
齊彥行爲曖昧,卻態度不明,她很煩躁,很失望,很傷心……很想找個熟悉而又信任的人說說話,即使只是聊一些毫不相干,無關緊要的廢話。
只是,沈俊賢如此鄭重其事的單獨約她,絕對不會只是聊天說廢話。她清楚他在想什麼,也擔心他抱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如果他真的開口示愛,除了拒絕,她別無選擇。
一旦給他機會,將來他會覺得更受傷害。
這樣想着,她面帶微笑,隨意開口:“聽大哥說,你前天和任家二小姐相親,婚事定了麼?”
沈俊賢一下子滿面通紅:“是我爹騙我去的,說是請重要客人吃飯……否則打死我也不去,”
“爲什麼不去?”她明知故問:“任家可是大澳的富貴大族,你結了這門親,其實很好,”
“我纔不在乎任家是福是貴,我……我……”他結巴了一下,滿腹的話一下子不知道從哪一句開始說起。
她腳步悠閒,沒有看他,自顧自說:“富貴有什麼不好?以後啊,我也要嫁一個大富人家的公子,”
他身子僵硬,滯在原地,傻了——齊玉一句話把他嘴裡想說的都擋回肚子裡去了。
原來她一心想嫁入豪門。
沈家雖說也是富貴之家,可在大澳還算不上豪門大族。
齊玉知道自己的話勢力又俗氣,他聽了一定很難過,可難過總比受傷要好。
如果他開口追求,卻被斷然拒絕,豈不是更可憐?
她不愛他,可也不想讓他傷心。
這世界上,除了父親和幾個哥哥,沈俊賢是另一個把她當生命一樣珍愛的男人。
這是事實。
齊玉十歲那年,和沈俊賢一起爬上河邊一棵參天榕樹上找金蟬殼,找到後,她得意洋洋的坐在樹枝上,興奮過頭,身子一個晃悠,不慎跌入河中。
站在樹
下的齊彥和幾個鄰居小孩都呆住了,只有沈俊賢,一向不算敏捷機靈的他,居然從樹上直接跳入河裡去救人。
寒冬臘月,他穿着厚重的棉衣棉褲,樣子笨拙,抱着齊玉在水裡撲騰,猛喝了幾口冰水之後纔想起來——自己根本不會游泳。
等齊彥把齊玉救上岸,沈俊賢的身子也快要沉入河裡的時候,兩家的大人才驚慌失措的趕來。
言行一向拘謹溫婉的謝春君搶天呼地,悲痛欲絕——唯一的兒子要是沒了,她活着徹底沒意思了,看沈正淳整天和家裡的侍女鬼混,還不如死了算了。
沈正淳看見氣息奄奄的兒子,也嚇暈了頭——儘管他揹着謝春君養了一房小老婆,又經常和下女亂搞,可除了兒子謝俊賢之外,他膝下並無其他子女。
回到家,關起門,他直戳兒子腦袋瓜:“你怎麼這麼蠢?自己不會游泳,還想逞能搞什麼英雄救美,”
沈俊賢當時十四歲,剛開始長個子,正是懵懵懂懂的年紀,說話依舊口無遮攔,心無顧忌:“我寧可自己淹死,也不要玉兒妹妹出事,”
謝春君悲哀無望,她把兒子當生命,兒子卻把齊玉當至愛。
自那以後,她就不怎麼喜歡齊玉,一來覺得她性子太瘋,不夠大家閨秀,二來認爲她長得太招搖,總擔心兒子被迷了心竅,不知道哪一天又要幹蠢事。
齊玉心裡一直是感動的。
她喜歡沈俊賢,把他當哥哥一樣親近,兩人從小就在一起玩耍,就是現在她偶爾也會和他去看看電影,逛逛街,吃吃早茶。
深深一個呼吸,駐足在榕樹下,往昔一幕幕在眼前播放,突然悲從中來。
如果永遠不長大,永遠停留在沒有煩惱的純真孩童期該多好。
她凝視河水,心裡有悲哀在流淌:“俊賢哥哥,還記得那年你跳到河裡救我的情景嗎?”
“怎麼不記得?我太沒用了,救人不成自己差點淹死了,”他抓了抓後腦勺,尷尬一笑:“也多虧這件事,我才下決心把游泳學會了,”
“謝謝你奮不顧身救我,”她輕出一口氣,遠眺:“真想回到從前,不用想將來,比現在快樂,”
他搖頭:“不好,我一點也不想回到從前,”
她扭頭看他,疑惑:“爲什麼?當無憂無慮的小孩子有什麼不好?”
“還是現在好,只有現在我纔可以——”
手慢慢從褲袋裡往外抽,喉結滾動一下,他鼓足勇氣開口,聲音緊繃,似乎輕彈一下,就會撕裂:“玉兒……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