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晉延……我寧願一輩子都不見你,只希望……你能活着……”
文婷熙緩緩地蹲下身去,把額頭抵在鐵牀的邊緣,冰冷和鐵鏽的味道,混雜着血腥的氣息,充斥在整個停屍間中。
門外的衆人都如雕塑一般站在原地,文婷熙進去停屍間已經快半個小時,文嘉浩擔心的道,“姐不會有什麼事吧?”
文海震聞言,也不由得慌了神,擡腿就往停屍間走去。
房門被人從外面推開,衆人跨步進去,第一眼,他們都沒有看到文婷熙,心底咯噔一下,眼睛一瞪,幾秒之後,他們纔看到,原來文婷熙是靠坐在鐵牀的一邊,把臉埋在膝蓋中間,長髮垂下,完全遮住了臉上的表情。
“熙熙……”
“姐……”
文海震和文嘉浩立馬快步走上前去。
彎腰去扶文婷熙,文婷熙的身子一側,險些栽倒。
文嘉浩將文婷熙整個人拖起來,文婷熙垂着頭。
文嘉浩皺眉道,“姐……”
文婷熙整個人都像是丟了魂一般,行屍走肉的被文嘉浩託着。
文海震見狀,他哭着道,“熙熙……你不要嚇爸爸……”
成沐源也從停屍間外面走進來,看到文婷熙如此,他眉頭一蹙,邁步走過來,二話不說,扶起她就要往外走。
文婷熙脣瓣開啓,很輕的聲音道,“我不走……”
聞言,成沐源的腳步一頓,幾秒之後,他沉聲道,“你知道這裡是哪兒嗎?”
文婷熙微垂着視線,雙眼通紅,囈語着道,“你們走吧……我想一個人在這裡待一會兒。”
成沐源沒有一簇,沉聲道,“文婷熙,你夠了!”
文婷熙不語。
成沐源強忍着怒意,一咬牙,他拖着她,想要往外走,但是文婷熙卻突然往後退了一步,手臂也想從成沐源的手中抽出。
見狀,文嘉浩不由得低聲道,“姐……”
文婷熙哽咽着道,“算我求你們了,你們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待一會兒吧。”
成沐源一口氣涌上來,看着文婷熙,他開口道,“遲晉延已經死了,你還在這裡幹什麼?難道你在這裡陪着他,他就能醒過來了嗎?!”
文婷熙渾身僵直,低着頭,似是沉默五秒,她這纔出聲回道。“不用你提醒我……我知道他再也醒不過來了……”
說着,她的聲音就不斷地低下去,攥緊拳頭,她強忍淚意。
成沐源眉頭一蹙,開口道,“遲晉延死了,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今天是什麼日子?今天是我們訂婚的日子!你就這麼丟下我,丟下所有人跑到這裡來,如果你只是來看看他也就罷了,但是你現在拼死拼活的是要幹什麼?是不是遲晉延現在醒過來,你就立馬投向他的懷抱,根本不記得有我這個人了?!”
成沐源太陽穴處的青筋不時的顫抖着,垂在身側的雙手,也不知何時開始緊握成拳。
停屍間中安靜的嚇人,不知道過去多久,只見文婷熙緩緩擡起頭來,她的雙眼紅的像是要浸血了一般,一眨不眨的看着成沐源,她流着眼淚道,“你明知道……他再也不可能醒過來了,難道我連爲他傷心一次的權利都沒有了嗎?”
成沐源對上文婷熙那雙傷心到近乎絕望的眸子,他心底一痛,很想說,今天的訂婚宴取消了,這輩子……成家都不可能再答應文婷熙進成家的大門了,那他的痛,誰來彌補?誰又會爲他傷心呢?
但是話到嘴邊,成沐源卻忽然不想說了。
自欺欺人也要有個限度,雖然……他曾想過一輩子都包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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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對她的放縱,終究是讓他們之間的感情,走到了今天這樣的地步。
成沐源跟文婷熙對視,許是十秒,又許是更久,終於,成沐源二話沒說,別開視線,邁開長腿往外面大步走去。
文嘉浩見狀,他出聲道,“沐源哥……”
成沐源就這樣走了,沒有說任何的一句話。
文婷熙眉頭一蹙,眼淚大滴大滴的從眼眶中涌出來。
餘婻見狀,她忍不住低聲道,“婷熙,你快去看看沐源啊。”
文婷熙雙眼盯着成沐源剛纔站過的地方,良久,她這纔出聲回道,“我想留下來陪陪晉延。”
聞言,餘婻沒有微蹙,但卻什麼都沒說,只是無奈的別開視線。
文婷熙執拗的要留在遲晉延身邊,任是誰說都沒有用,直到……不久之後,從上京趕過來的遲招遠出現。
文婷熙看到遲招遠的瞬間,她什麼都沒有說,只是眼淚迅速的浮上了眼眶。
遲招遠見狀,他也是老淚縱橫,邁步上前,抱住了文婷熙。
文婷熙死死地扒着遲招遠的肩膀,聲音哽咽到極致,嗚咽着道,“爸爸……”
遲招遠也是眼眶很紅,抱着文婷熙,他低聲道,“好孩子……不哭,如果晉延在天有靈的話,他可不希望看到我們這個樣子。”
如今,就連遲招遠都已經承認了遲晉延的死,文婷熙心底的最後一點幻想,也隨之破滅了。
從五臟六腑處急速上涌的酸澀,就像是硫酸一般,分分鐘腐蝕文婷熙的身體。
她耳邊嗡嗡作響,因此根本聽不清楚自己到底哭的有多麼的撕心裂肺。
遲晉延的死,就像是一場瘟疫的開始,文婷熙則是第一波被他侵蝕的人,她的痛,那麼明顯。
人真的痛極了,是那種連哭都不能發泄心情的絕望。
整個停屍間當中,全部蔓延着絕望跟悲傷的氣息,所有人都在哭,區別只是哭的聲音大小。
文婷熙再次哭到暈厥,被人送入休息室,只不過這一次,她再醒過來的時候,卻是一輩子都見不到遲晉延了,因爲,遲晉延的屍體就在這短短的幾個小時之間,被送去火化了。
文婷熙曾無數次的想過,到底是她做了一場噩夢,還是現實就是噩夢,不過不管怎樣,她如今的生活,已經是夢醒入戲,無論是睡着還是醒着,都是同樣的悲傷蔓延……
沒有了遲晉延,痛苦只是一個開始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