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嘉浩見狀,他出聲道,“姐夫……對不起。”
遲晉延看向文嘉浩,文嘉浩幾乎不敢跟遲晉延的目光相對。
遲晉延卻伸手拍了下文嘉浩的肩膀,然後淡笑着道,“一家人,說什麼對不起?”
文嘉浩渾身一震,下意識的擡起頭,對上遲晉延的目光,只見遲晉延黑白分明的眼睛中,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溫暖。
文嘉浩在這一刻,也終於心酸到鼻子發澀,喉結微動,他壓低聲音道,“姐夫,對不起,又是我連累你。”
遲晉延道,“你家人,別說什麼連累不連累,你姐跟我說了,你這陣子也受苦了,別擔心,萬事有我,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
聞言,文婷熙緊緊的握住了遲晉延的手,就像是在汪洋的大海上,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遲晉延這次帶文婷熙跟文嘉浩進警區,是不在規章制度之內的,尤其如今外界風聲正緊,如果發現文家人出入警區,難免會被有心人添油加醋的說些什麼閒話。
三人沒有多說什麼太多的客套話,遲晉延拉着文婷熙的手,帶着文嘉浩,一起邁步走進了停屍間。
法醫將房門打開,冷藏室中的陰森寒氣,立馬迎面撲來,遲晉延感覺到,文婷熙抓着他的手,下意識的一緊,他側頭看她,只見她臉色也不是很好看。
遲晉延輕聲道,“要是害怕的話,你就不要進去了。”
文婷熙看過報道,說是男屍的面部毀容,身上也有多處傷痕,死相很慘,有很多拍到畫面的記者,甚至當場就吐了。
只要是想一想,文婷熙的渾身就起了一層細密的雞皮疙瘩,她在遲疑,但是時間有限,所以很快的,文婷熙便出聲道,“被毀了容,嘉浩要怎麼認?”
遲晉延道,“死者身上的東西還在,我讓嘉浩儘量辨認一下,畢竟錢林森是對我們有利的唯一人證。”
文婷熙點頭道,“那好,你們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們。”
遲晉延應聲,然後帶着文嘉浩一起進了停屍間,文婷熙則站在門口不遠處。
一名女法醫邁步走過來,對文婷熙微笑着道,“遲太太,過來這邊坐吧,我給您倒一杯水。”
文婷熙微笑着點頭,“謝謝。”
文婷熙坐在外面,大概過了十幾分鐘的樣子,停屍間的房門被人推開,文婷熙擡眼看去,見是遲晉延邁步走了出來,她趕緊站起身,邁步走了過去。
眼睛下意識的往遲晉延身後瞥去,文婷熙出聲道,“嘉浩呢?”
遲晉延拉着文婷熙的手,出聲回道,“他吐了,去洗手間了。”
聞言,文婷熙幾乎是下意識的皺眉,不過很快的,她便擡眼道,“對了,怎麼樣?那個人,到底是不是……”
遲晉延看着文婷熙,臉上帶着欲言又止的表情,黑色的瞳孔中,也是模糊了失望跟預料之中的淡定。
不過是一眼,文婷熙就明白是什麼意思了,她眼睛未睜,幾秒之後,才晃神的道,“果然是……對不對?”
遲晉延喉結上下滾動,似是嚥了一口口水,他輕聲回道,“是。”
文婷熙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眼前也是一片空白的迷茫。
果然是。
她站在門口,半晌都說不出話來,許是遲晉延也覺得事情唯一的轉機,就這樣再次斷了線,他也沉默了起來。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停屍間的房門再次被人打開,這一次,出來的人是文嘉浩,他臉色慘白,手上還拿着紙巾,擋在脣邊。
文婷熙看到他,他也擡眼看向文婷熙,姐弟對視,眼中皆是帶着絕望。
如果絕望從最一開始就註定的話,那麼世人更容易心安理得的接受,最害怕的就是這種,給了人希望之後,再狠狠的碾碎,那種有過一線生機之後再次被迫推入絕望的滋味,真真是難以忍受的。
文嘉浩邁步來到文婷熙身邊,眼眶因爲嘔吐過後而發紅,薄脣開啓,他出聲道,“姐……真的被你猜中了,那個人……就是錢林森。”
文婷熙心底已經絕望到深處,反而是鎮定自若的出聲問道,“你是怎麼辨認出來的?”
文嘉浩出聲回道,“姐夫給我看了死者生前隨身的物品,其實那些東西,我的印象並不深刻,只是……剛纔我看到了死者手臂上的一個胎記,我記得錢林森有一次跟我吃飯的時候,不小心被服務員弄髒了衣服,他捲起袖子的時候,我看到了他手臂處的胎記,所以我認得他。”
話音落下,文婷熙出奇的平靜,紅脣開啓,出聲道,“錢林森一死……看來沒有人能證明文家的清白了。”
聞言,文嘉浩垂下頭去。
遲晉延看着文婷熙,她鎮定自若的面具之下,隱藏的是一顆幾乎緊繃到極致的脆弱心靈。
他心疼的握緊了文婷熙的手,然後出聲道,“婷熙。”
文婷熙擡眼看向遲晉延,只見遲晉延俊美的面孔上,勾勒出一幅淡淡的笑容來,他出聲道,“不用擔心,不管怎麼說,錢林森找到了,無論他是生是死,最起碼可以證明,這個人是真的存在的,而且他這麼明顯的被人殺害,這就證明了,是有人想要殺人滅口,這些都是對我們有利的證據。”
文婷熙望着遲晉延那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半晌,她開口輕聲道,“可是錢林森不會再開口了,法官也不會相信一個我們的推論。”
其實遲晉延比文婷熙更清楚,只是現在這樣的時候,還能讓他說些什麼呢?
很努力地維持着臉上的笑容,遲晉延出聲道,“我說讓你們不要擔心,你們就不要擔心,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來辦。”
說罷,遲晉延又看向了一邊的文嘉浩,然後道,“嘉浩,好好照顧你姐姐,你們先回去吧。”
文嘉浩從心底上,還是敬畏遲晉延的,所以聽到他這麼說,文嘉浩下意識的點頭,然後對文婷熙道,“姐,我們先回去吧,姐夫這邊還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呢。”
文婷熙是真的擔心遲晉延,好不容易有的這麼個希望,再次破滅了,她看着遲晉延,眼中帶着無盡的無助跟彷徨。
遲晉延只能佯裝看不懂的樣子,叫其他人送文婷熙跟文嘉浩離開警區。
文嘉浩跟文婷熙離開之後,遲晉延去了周成海那裡。
這些天下來,無論是警區上頭還是外界的輿論,都給了周成海很大的壓力。
遲晉延來到周成海辦公室的時候,周成海還在跟上頭的高層通電話,無非是老調重彈。
一是警區演習事故,二是警員犧牲案件。
遲晉延站在周成海的辦公桌前面,一直站了半個小時,周成海掛斷電話,然後頭疼的揉着太陽穴。
幾秒之後,遲晉延出聲道,“周叔。”
“恩?”
周成海閉着眼睛,因爲太累,所以沒有擡頭。
遲晉延見狀,心中也難免愧疚跟心疼,微微皺眉,他出聲道,“兩天前淋水河的男屍,已經被確認,就是詐騙文家的錢林森。”
聞言,周成海揉着太陽穴的動作一頓,幾秒之後,他擡起頭來,看向遲晉延。
遲晉延早就想過,周成海一定是這樣的表情,所以他沒有很驚訝,只是如實的道,“剛纔我叫文嘉浩過來確認過了,文嘉浩認得錢林森身上的胎記,許是殺人滅口的人,不知道錢林森身上還有胎記這一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