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靈殿一角,修羅居住的客房外。
一位修羅快步行過,他氣息低微,只有二階境界,神色略顯匆忙,行走時帶起陣陣陰風。
連日以來,修羅遇襲的消息,令出使冥靈殿的修羅人心惶惶,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成爲下一個目標。
登臨鬼仙的修羅王,尚且能保全自身安危,不懼敵人襲擊,而一般的修羅,可沒有這個待遇,一旦撞見那位殘忍的襲擊者,下場只怕難逃一死。
幽光一閃,照亮了那位孤身一人的修羅,卻見他面似少年,容貌並不起眼,正是接下誘餌任務的葉桀。
接下任務後,葉桀便一直按照要求,在修羅客房外的街道小路徘徊,等待襲擊者露面?!。
星月玲瓏蛾作爲四品法器,無疑過於顯眼,葉桀本想將幽蝶交給任長虹,但幽蝶說什麼也不願,非要留在自己身旁。
無奈之下,葉桀只得將幽蝶化作的袖珍女孩,藏進了自己的衣兜當中,好在他身披的黑袍極爲寬大,就算裝着幽蝶,也沒有任何異樣顯露。
在冥靈神決的維持上,幽蝶展現出了非同一般的耐性,數個時辰過去,也沒有半點不支的跡象,彷彿只要葉桀不動用星月玲瓏蛾的真正力量,幽蝶便能一直持續下去。
徘徊許久,葉桀也並非一無所獲。
他能感受到,一股若隱若現的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彷彿看不見的黑暗中,有什麼野獸盯上了自己。
表面上,葉桀仍舊維持冷靜的模樣,似乎壓根不明白危險的到來,內心深處,卻早已敲響警鐘,那股視線中,蘊藏的強烈殺意,乃是葉桀生平罕見。
只等襲擊者現身的那一刻,葉桀便會運轉仙魂罩,將自身保護起來。
“你究竟藏在哪裡……”
神龍變的力量,已經被葉桀暗暗運起,他想要找出襲擊者的藏身之處,卻只是在做無用功,境界上的差距,讓葉桀沒法達成所願。
“罷了,便讓我賣一個破綻,引你現身!”
眼角的餘光,瞥見前方的地面上,躺着一個亮晶晶的事物,仔細一看,是一枚光滑的卵石,像是靈力被吸乾後,隨意丟棄的靈石。
他佯作好奇,快步走到卵石旁,俯下身,將卵石撿了起來。
蹲下的同時,葉桀心底也打起十二分的警惕,感知一刻也沒有鬆懈,忌憚着周遭可能出現的一切異狀。
果不其然,遠方忽然傳來了一陣刺耳的破風聲,像是某物高速移動時帶起的尖銳爆鳴。
葉桀眼瞳微縮,果斷回頭,卻見破空而至的,是一道漆黑的幽冥鬼影,境界足有鬼仙層面,況且還不是普通鬼仙,少說也有四轉鬼仙的境界!
幽冥鬼影的身前,包裹着一團濃霧,除了隱約可見的人形輪廓外,其他什麼也看不出,無論是他的面容,還是他的衣着,全都難以辨別。
“來了!”
見襲擊者現身,葉桀可算是大功告成,他伸手入懷,正欲展開仙魂罩,將自己庇護其中,耳旁忽然傳來了一聲沙啞的低語:“厲鬼壓身!”
隨着那句低語落下,葉桀身後多出了一道漆黑的陰影,令他渾身動彈不得,身上彷彿壓了一座大山,體內像是灌滿了鉛一般,連活動一下手指,都沒有辦法做到!
“什麼……”
覺察到身體的異樣,葉桀心頭大駭,他的手指距離懷中的冥魂罩,僅剩下一寸的距離,但就是這麼一寸的距離,此刻卻猶如天塹一般,攔在了他和冥魂罩之間,任憑他如何努力,也沒法挪動手指一下。
襲擊者施展的鬼仙之術,讓葉桀陷入了深深的險境當中。
能夠將道始層面的神龍變,壓制的如此徹底,連一絲反撲的餘地也沒有留下,那人施展的厲鬼壓身,少說也有道始等級!
眼見敵人越來越近,葉桀卻壓根動彈不得,無形的冷汗在他背後直冒,倘若遭受四轉鬼仙的全力一擊,就算仗着神龍變護身,不死也會重傷,只剩下一縷殘魂。
危難之際,葉桀懷中,忽然涌現出了一縷熱流。一個幼小的腦袋,從他的衣兜中探出頭來,明眸緊盯襲擊而來的黑影,幽蝶化身的星月玲瓏蛾察覺到了葉桀的異樣,主動運功護主,展現出了某種獨屬於她的力量。
恍惚間,葉桀腦海中彷彿多了點什麼,身體恢復了行動。眼見敵人臨近,葉桀正欲運轉神龍變,趁那人不備,給他留下一個永生難忘的教訓,耳畔忽然傳來了一聲嬌呵:
“休想在冥靈殿內傷人!”
餘光一瞥,一襲天青淡雅裙的蘇妙翩飛而至,言語間也帶上了幾分仙人威勢。
身爲冥靈殿最佳鬼差,外加玄女傳人的蘇妙,早已登臨仙位,更是有着二轉境界,雖然在修爲上不及襲擊者,但誰若是小瞧了她,定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算你走運……”
見蘇妙來的如此及時,襲擊者也意識到情況不妙,這很可能是個陷阱,正欲撤退,忽然渾身一顫,身形僵在原地,動彈不得。
“這股力量……是厲鬼壓身?這不可能……厲鬼壓身是我的獨門絕學,誰竟然拿這種功法對付我?”
身上傳來的熟悉觸感,令襲擊者又驚又怒,將他定身原地的力量,正是經過他無數年間多次改良的獨門功法,厲鬼壓身。哪曾想,如今這等功法,卻用在了自己身上!
“到底是誰?”
仗着對厲鬼壓身的熟悉,襲擊者渾身仙元爆發,很快便掙脫束縛,可他的眼底,仍舊殘留着幾分驚疑,視線在周圍不斷環視,想要找到施展此法的那人,最後的結果卻讓他失望了。
此地遠離冥靈殿的中心,極爲偏僻,他正是看中周遭死寂無人,這才趁機出手。放眼望去,周圍除了趕來的蘇妙,便只有他盯上的襲擊目標,那個只有二階修爲的修羅,怎麼想也不可能是他。
就這麼耽誤片刻,也給了蘇妙完成運功的時間,只聽她一聲嬌呵,淡紫色的屏障,從天頂籠罩而下,將周遭牢牢包裹。屏障看似單薄,當中卻蘊藏着整個冥靈殿的力量,光憑四轉鬼仙的力量,可沒有辦法打破。
“冥靈大陣?可惡……可惡!”襲擊者怒斥一聲,口中低吟,“血海難渡!”
話音落下,他的身軀急速融化,像是冰塊暴露在太陽的照射下,化作一灘濃稠的血水,血水滲入地面之下,再也沒了蹤影,整個地面,就連一絲血跡也沒有殘留。
等到蘇妙趕到的時候,卻見周遭再無任何蹤跡,彷彿襲擊者壓根沒有存在過。
很快,潛伏周遭的任長虹,和其他修羅也聞訊而來,見那人跑了,而且跑的相當乾淨利落,此次抓捕徒勞無功,不免有些氣惱:
“蘇妙,你竟然讓他給跑了?早知這樣,還不如讓魔羅殿的修羅王出手,起碼還有機會將那人留下!”
蘇妙卻絲毫不慌,緩緩開口:“不用擔心,那人是跑不掉的。我借用冥靈大陣的力量,將此地周邊十里封禁起來,憑他的修爲,還打不破冥靈殿大陣。現在的他,估計已經躲起來了,而我們要做的,便是將他找出來!”
任長虹微微側目,想不到蘇妙早有準備,不禁讓她多看一眼,看來這一次,真的能找出傷害修羅的真兇了。
就在衆人議論之際,由於冥靈大陣籠罩甚廣,許多不明真相,也被大陣封鎖其中的無關人員,如今也走出住宅聚集起來,相互議論,嘈雜聲不斷。
眼尖的任長虹,忽然在人羣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忍不住面色一喜,連忙來到那個身影面前,恭聲請示:
“血河長老,想不到您也在這裡。”
任長虹面前的老者,身披一席鮮紅的血袍,眼窩深深凹陷下去,目光深邃,讓人難以猜到他的真正想法。
面對她的問候,血河修羅淡淡擺手,面色陰晴不定:“這裡發生了什麼?爲何要用冥靈大陣籠罩此地,不讓修羅們自如行動,莫非是冥靈殿的人,打算與魔羅殿翻臉,將我們全部留下?”
任長虹趕忙低頭,恭敬解釋:“長老,您多慮了。爲了處理修羅遇襲一事,我與冥靈殿中人聯手,打算將襲擊者引誘出來,如今已取得成效,兇手已被困在陣中,只差找出兇手的身份了。”
頓了頓,任長虹難掩喜悅道:“任務開始前,我本想將此次任務轉告給您,結果您不在客房內。如今有您在此,我們的勝算也多了幾成把握,就算襲擊者打算狗急跳牆,只要您出手,他一定逃不掉的!”
“原來如此……”
血河修羅仍是一副沉默寡言的模樣,淡淡擺手,任長虹依言退下。
很快,任長虹便將目光,放到了無所事事的葉桀身上,揶揄道:“這一次,你倒是順利完成了誘餌任務,看來修爲低微,有的時候也不是壞事,起碼能吸引敵人襲擊。”
葉桀無奈擺手,見識過襲擊者的實力後,他也頗有幾分感慨:
“這下我算是明白,爲何除了遇襲者之外,壓根沒有人見過襲擊者的面容了,有着血海難渡的能力在身,憑一般人的實力,只怕連他的影都看不到。”
“血海……什麼?”任長虹皺了皺眉,向葉桀再三確認。
葉桀看了她一眼,不着痕跡的開口:“就是那位修羅逃命時施展的招式,我聽得清清楚楚,名爲血海難渡。”
“嘶……”聽完葉桀所言,任長虹倒吸一口冷氣,只覺得情況和她預計的完全不一樣。
“怎麼了?”葉桀看出了她的不對勁,追問道。
“血海難渡……乃是血魔經中的頂尖招式,足以瞬息間挪移千里,而修煉血魔經的,都是魔羅殿的修羅王。”任長虹壓低聲音,眼神凝重。
“修羅王?莫非……”得知此番消息,僅僅只在一瞬間,葉桀的腦海中便閃過了許多推測。
就在這時,葉桀隱隱感到一個視線,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迅速側頭,正好對上了一旁的血河修羅。
從血河修羅複雜至極的眼神中,葉桀看出了三分猜疑,三分驚異,三分怨恨,還有一分恐懼,像是發現了什麼不能理解的事情。
葉桀眼瞳微眯,很快便想通問題所在,心底也泛起幾分警惕。
執行誘餌任務的過程中,葉桀明面上,並沒有出什麼差錯,但唯獨襲擊者,知曉他的行爲究竟有多麼非同一般。
別人不知道厲鬼壓身的厲害,但先前的襲擊者,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厲鬼壓身不同於一般的定身術,尋常低階鬼魂,若是中了此招,怕是會被定上數月之久,壓根無人能解,就算境界更高的仙人,也對此一籌莫展,只能等仙元的力量流逝殆盡,才能重新恢復行動能力。
可如今,葉桀仍舊好好的站在那裡,看上去一點事也沒有,壓根沒有中招的跡象,如此迅速便掙脫了厲鬼壓身,他的真正實力,絕不是外表展現出來的二階那麼簡單!
一旁,任長虹心有顧慮,拉住葉桀:“這件事有些複雜,當中涉及的內容,可能比我考慮的還要深遠……我看到修羅煙先前給了你一個東西,要不然的話,你還是別……”
任長虹話音未落,葉桀立即開口,將她的言語打斷:“你說的對,我這就將襲擊者的身份找出來!”
“我是讓你別……”
任長虹張大了嘴,剛想制止葉桀,卻見葉桀搶先一步,從懷中掏出了一張土黃色的符紙,對場中衆人朗聲開口:
“各位,我有一法,能夠確認襲擊者的真實身份!”
聽聞此言,衆人的目光,一下都彙集到了葉桀的身上。
蘇妙驚訝掩脣,她望着葉桀,盼盼然的美目也變得愈發明亮,沒想到剛剛執行了誘餌任務的葉桀,竟然還有辦法,能夠找出襲擊者的真實身份,實在是給了她一個大大的驚喜。
須知,就算用冥靈大陣封住周圍,也很難確認襲擊者的真實身份,逐一排查的話,只怕比試都開始了,最後也不會有什麼結果。但若是有確切的辦法,情況就不一樣了。
衆人欣喜不已,唯獨任長虹鼓起嘴,鼻子都快被氣歪了,她明明是要讓葉桀隱瞞此事,誰知道葉桀完全誤解了她的意思,非但沒有隱瞞,反而主動聲張,這下想隱瞞都沒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