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卯時,天色不過微明,遼東總兵府蘇翎已經披掛整齊,與同樣着甲帶刀的趙毅成以及護衛隊長唐平等貼身護衛們走出總兵府大門。
總兵府門前寬敞的大街上,五百名黑甲騎兵已經列成長長的兩隊,整齊地靜候着。這些新近從那些一等兵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將軍護衛,不僅按着蘇翎的喜好將暫新的鎧甲染成黑色,且個個都是按着以往黑甲騎兵營的裝備配置的。一張弓,一袋箭,腰刀一把,短弩一架,長槍一杆,其餘的一應給養炒麪一類的,也都裝入特製的皮袋之內。除了長槍是此次另外攜帶之外,平日裡便都是這般裝扮。
不過,這五百名騎兵護衛,到還是第一次這麼齊整地列隊出征。其餘的時候,大多是被唐平派人教授必要的技能而隱入總兵府旁院之中,難得一見。這些護衛中,也是這一次選兵之時,才得以發現其中的臥虎藏龍之輩,只是此時,尚還未有期展示其身手的機會。這日的出征,顯然算是使其心動的行動。是故蘇翎身形一現,幾乎所有的騎兵護衛們,都齊齊將目光投向自己的主將。
蘇翎策馬走到騎兵隊前,左右掃視一遍,微微點頭。這些護衛騎兵,讓蘇翎再次看到黑甲騎兵營的影子。自從將顧南等人分了出去,黑甲騎兵營也就算是解散了,但打造一支善戰而強悍的騎兵的想法,卻一直在蘇翎心頭盤繞着,可惜此時兵源、馬匹都成問題,且顧南等五營人馬,無法再抽調多少騎兵出來,也只有再等機會了。
那趙毅成緊跟在蘇翎身側,看着蘇翎這般威風的護衛騎兵,滿臉是羨慕之色。與那京城的徐熙一樣,想獨自帶兵的念頭。在趙毅成的心頭,隱隱揮之不去。當然。趙毅成心知自己擔負的,未必要比帶領一營人馬來得輕鬆。只是身在軍伍之中,這種念頭難免時時浮現。
蘇翎猛地一勒戰馬,調轉馬頭,隨後伸出右手向前一揮,然後率先走在前頭。催動戰馬,身後的五百騎兵護衛,便依次緊跟其後。7Z小說?向着遼東監軍胡嘉棟的府衙行去。
遼東總兵蘇翎地住處,至遼東監軍胡嘉棟的府衙,也不過幾條街地距離,這段路眨眼間也就走完。
蘇翎勒馬在胡嘉棟的府衙前站定,卻見大門緊閉,門上連個守門的人都沒有。細聽之下,裡面是半點生息也無。正在這時,一個人影自旁邊小巷中閃出,卻是鍾維澤手下的一名哨探。很快,此人便被護衛騎兵們放入。來到蘇翎面前。
瞧這人的相貌。蘇翎依稀記得是一個叫李輝世的哨探,也是長期在遼陽城內潛伏之人。
“稟報將軍。”李輝世站在蘇翎馬前,低聲說到。“所有地人都在院內,並無一人外出。”
蘇翎微微點頭。說道:“你去叫門。”
“是。”李輝世行禮退後。轉身上前打門。
“咚”“咚”“咚”地拍門聲。在寂靜在早晨傳出很遠。但門內卻是無人應聲。李輝世拍了幾十下。卻是依舊如此。李輝世回頭望向蘇翎。意思是問下面該如何。
“繼續敲。”蘇翎心中暗暗冒火。這胡嘉棟可當真是死皮賴臉。這不應門是如何說法?
李輝世再次用力拍門。並最後用力踹了兩腳。那兩扇門板頓時咣咣搖晃起來。
“誰啊?”門內終於有人應聲。聽着像是某個看門人地聲音。
“遼東總兵蘇將軍在此。開門。”李輝世高聲叫道。
門內卻又是一片沉默,過了片刻,李輝世不耐煩了,再次踹了兩腳。7Z小說?
“監軍大人說了,連日跋涉,身弱體虛,請蘇總兵自行出征。”門內那個聲音再次傳出來。
蘇翎心中火冒,臉色變得鐵青。趙毅成在一旁罵道:“這狗官還當真不要臉。”
蘇翎扭頭對唐平說道:“去,將門打開。”
護衛隊長唐平低聲吩咐了幾句,騎兵之中立刻奔出一騎。此人騎馬來到高高地院牆之下,猛地一撐,雙腳在站立在馬鞍之上,隨後一躍,單手攀上牆頭,一使勁,便自馬上登上牆頂。這個動作幾乎是一眨眼之間便完成了,而其右手仍然拿着長槍,卻是絲毫沒有半點停滯。隨即,那人消失在牆那邊。
“幹什麼?”“哎呦......”“饒命......”
蘇翎等人只聽得這麼幾聲叫喚,隨即門內又變得無聲無息,顯然那適才說話之人,怕是被打翻在地了。緊接着,緊閉的大門豁然洞開。
蘇翎一揮手,率先提馬而進,衝入門內。身後的騎兵們也都緊跟着涌進,瞬間便將院子內的空地填滿。
“去。將監軍大人請出來。”蘇翎依舊沉着臉說道。
“是。”唐平應聲,隨即帶着下馬,帶着十幾名騎兵向後院涌去。
就聽得一路上傳出打鬥聲,以及連片的呻吟聲,不多時,唐平便將那遼東監軍胡嘉棟拖了出來。
遼東監軍胡嘉棟,適才雖做了縮頭烏龜不應聲,卻是將一身官服還是穿戴整齊,此時漲紅了臉,伸手扶了扶官帽,結結巴巴地說道:“蘇總兵,你這是爲何?真是有辱斯文。”
蘇翎冷冷地看着胡嘉棟,半響才說道:“給胡大人備馬,我們走。”
說罷,便撥轉馬頭,向院外走去。那唐平喚過幾人,自馬圈內牽出幾匹馬來,也不管胡嘉棟掙扎,將其舉上馬背,隨即帶走。不多時,蘇翎、趙毅成便帶着護衛騎兵們,裹挾着遼東監軍胡嘉棟奔出遼陽城。
遼東總兵官挾持了遼東監軍,這中情形怕是大明朝開國以來從未有過,那胡嘉棟的隨從、護衛們個個是呆若木雞,不知所措,但就在這些人商議着該向誰稟報時,卻從門外又衝進大批的士兵,將遼東監軍胡嘉棟所有的隨從們全部關進一所院子,不許出入半步。與此同時,遊擊將軍顧南、郭傑中,率領着那些一等兵以及部分二等兵們,開始橫掃整個遼陽城,將胡嘉棟自海上帶來的官兵全部收押,送往城外大營分編,所有看守的府庫一概接收,另派士卒把手。
而當蘇翎出城之後,鍾維澤便稟報了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請其清點庫銀。當然,遼東監軍胡嘉棟府上所有地軍需、餉銀書冊都被搜出,呈給袁應泰,以供清點。
袁應泰驟聞此事,初時略驚,但聽說蘇翎已經將胡嘉棟裹挾着出城,前往虎皮驛時,卻從嘴角露出幾絲快意,當即令何丹旭召集人手,要將府庫好生清查一遍。何丹旭地辦事效率,自是不用多催,何況這還是總兵官蘇翎吩咐的事情,再說,與鍾維澤地配合,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是故蘇翎帶隊出城不到半個時辰,遼東經略袁應泰袁大人,已經出現在銀庫的大門前,幾名胡嘉棟帶來地書辦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在多名手執腰刀的士兵監視下,等候傳喚。
虎皮驛,位於遼陽至瀋陽之間,自遼陽出來也不過五六十里地路程。蘇翎帶着騎兵護衛們,也不必縱馬急奔,只需一路小跑,自可於午時抵達虎皮驛,與金正翔、彭維曉的兩營人馬匯合。
那胡嘉棟起初還不肯配合,在左右兩名黑甲騎兵護衛的相夾下,勉強歪歪斜斜地坐在馬上,卻是耍起了無賴,也不抓繮繩,雙目緊閉,一言不發。倒讓那兩名騎兵護衛擔心其掉下馬去,不得不隨時關注着。
護衛隊長唐平見此,揚手便在馬屁股上狠抽了一鞭,那戰馬立刻向前狂奔。這下,閉目裝傻的胡嘉棟可嚇得立時便伏下身子,雙手緊緊抱住馬脖子,生怕掉下來摔斷了腿。唐平縱馬跟上,只要戰馬稍慢,便再次抽一鞭子,不過,見胡嘉棟的樣子,也就沒有用力,只要跟上隊伍便可。
待走出十里地的樣子,俯身的姿勢實在過於難受,那胡嘉棟睜眼見唐平還要鞭打戰馬,忙叫道:“給我繮繩便好。”
唐平一笑,緊催了兩步,俯身拾起戰馬繮繩,遞給胡嘉棟。那胡嘉棟也不言語,扳着臉抓緊馬繮,專心跟着蘇翎的影子向前行進。這下,兩邊的那兩名護衛纔算鬆了口氣,這倒不是擔心胡嘉棟摔死了,要是摔斷了腿,自然給兩人帶來更多的麻煩。
走到一半的路,那胡嘉棟終於忍不住,用力一夾戰馬,快步向前趕上蘇翎。那些護衛騎兵也不阻止,任其與蘇翎雙馬並行。
“蘇總兵,你到底是何用意?”胡嘉棟邊走便說道。
“讓你監軍。”蘇翎面色不變,沒有一絲表情,冷冷地說道。
胡嘉棟一面操馬,一面扭頭看着蘇翎,叫道:“你這般對我,就不怕朝廷治罪麼?”
“什麼罪?”蘇翎騎在馬上緩步行進,輕描淡寫地問道。
胡嘉棟被戰馬帶着一陣搖晃,一時沒有回答蘇翎的話。
蘇翎瞧了他一眼,說道:“胡大人,小心點,不然你的家人可就得領朝廷的撫卹銀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