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之中,一座小樓,釋放着淡淡的藥草的芳香。
月影之下,兩條人形,如風疾馳,倏地落在小樓之上。
人聲,人聲,懾人魂靈的人聲!
對答,對答,細如擊水的對答!
“故人到訪!望主人開門迎客!”
夜風之中,一個細長的聲音飄來。
“來者何人?深夜至此,不知所爲何事?”
小樓之中,一位蒼髮老者,手持一株草藥,竟不擡目,從容問道。
立在他身旁的是一位結實的大漢,肌肉虯結,呈黝黑之色,如岩石一般,雖飽經風吹日曬雨淋,卻依舊堅硬無比。
突地,他目光一凜,暴叱一聲,沉聲道:“窗外何人,請速現身!”
只見他展動身形,一撩衣袖,正欲追出,卻被老者喝住,腳步一頓,立在原地。
空氣之中,又自飄來一陣朗笑,接着一個聲音傳出,語氣之中,略帶嘲諷之意。
“二十年了,沒想到你的武功絲毫沒有減退!倒是耳朵不太靈喚,眼神也不太好使了!可惜!可惜!”
老者輕輕放下草藥,大笑數聲,道:“人終有一死,總會變老的。”
那個聲音乾咳一聲,道:“你不是不死不滅的戰神麼,也會老麼?”
老者道:“世間本沒有神,人就是人,人們把一個人看作神,只是因爲他們敬畏他!”
對方無法應答,夜空之中,歸於一片沉寂。
那小樓之上,老者又道:“既是故人,何不進屋飲茶,老夫以盡地主之誼!”
話音一落。如金玉墜地,其聲鏘然。
此時,空氣宛似凝結了一般,呼呼風聲之中,依稀可以聽見幾人急促的呼吸之聲。
一陣死一般的靜寂,便沉重地落了下來。
老者輕嘆一聲。緩緩長身而起,緩緩向前邁出一步,像是一個殷勤的主人,在等候着他遲到的客人似的。
“兩位既然已經來到此地,就請屈尊移駕,出來一見!”
話音落下,屋外終於響起一陣沉重的腳步聲。
但見兩個身着僧衣的老僧人,目光凝重,面如青鐵。緩步而來。
燈光將他們的人影投落在樓梯上,使得它們看來向人扭曲的臉,又有如那壯漢握着的手掌上的筋結。
老者微微一笑,長揖到地,道:“兩位深夜到訪,老夫有失遠迎,寒舍無酒,只能請兩位喝一杯苦茶了!”
其中一個稍顯年長的僧人目光一掃而過。面色一凜,便再也不看他一眼。緩緩走到燃放着燭臺的圓桌前,緩緩坐了下來,緩緩取起面前的茶杯,淺淺啜了一口。
站在窗前的那壯漢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隨着他的動作而轉動,但覺這清新的晚風,突地變得無比地沉重。沉重得令人造不過氣來。
只見那僧人抓起茶杯,又自淺淺啜了口杯中的茶水,只是凝注着自己枯瘦的手掌,沉寂了一陣,忽又目光一閃。沉聲道:“好了,茶已喝過,該談正事了!”
話音一落,將茶杯輕輕放下,微一停頓,接着又道:“五三道人,我們兄弟兩人不遠萬里,來此絕地,有兩件緊要的事情要辦。一則是爲了一睹你的精妙武學,二則嘛,嘿嘿,瞭解二十年前的那一段恩怨情仇!”
那壯漢的目光一轉,凝望着五三道人元問天,根本不朝那兩個僧人的臉上望上一眼。
但見那蒼髮老者微微一頓,忽又大笑數聲,朗聲道:“傳言冰火雙煞,覬覦異域武功絕學,不惜遠走天竺,削髮爲僧,看來此事是真的了,哈哈,可笑!真是可笑!”
那說話之人正是五三道人元問天,他說完此一番話,語氣之中佈滿嘲諷譏笑之意。
那稍年輕一點的僧人,正是張仲淼,他乾咳一聲,冷冷道:“那又如何?休要在這裡逞口舌之快!今日若將《開天三問》之中的武學秘密說出來,老衲且留你們一個全屍,否者,嘿嘿……”他語氣雖甚壯,其實語聲中已起了顫抖。
“否者,怎樣?”五三道人淡然一笑,輕聲問道。
張仲淼冷笑一聲,頭也不回,沉聲道:“否則就你們死無葬生之地!”
五三道人大笑數聲,那聲音自窗外飄出,很快便被深邃的夜色吞沒。
此時,吹來一陣狂風將窗戶吹開了,鬼使挪動幾步,走到窗口,四望一眼,在這剎那之間,小樓之下竟然已經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人羣。
樓下很快就聚集了一羣冷漠的看客,四下冰冷的目光,一齊投向小樓。
鬼使突地覺得有一陣寒意,自腳底升起,他雙臂一陣,將軒窗一掩,又奔回至五三道人的身後。
於是這破舊的小樓,剎那間便變得熱鬧非凡。
然而就在這熱鬧之中,又隱隱帶着一絲無法言說的冷清。
因爲四下窗臺上的人們,目光漠然,面無表情,根本就像是一尊尊石塑的神像。
五三道人冷笑一聲,凜然望了望孤單地立在自己面前的張仲淼,突地大步走到張伯炎的身旁,坐了下來,劈手一把,取來了一隻茶壺,傾倒了一杯茶,仰首微啜一口,目光一擡,輕輕笑道:“二十年不見,兩位對武學的癡迷,不減反增!正是難得!不過,在這天龍鎮之中,尚未有人敢與我如此說話,兩位真是膽大包天!”
聽罷此話,張伯炎呆了一呆,“吧”地一聲,將茶壺重重擲在圓桌上,桌上的杯盤碗盞,都被震得四下跌落出去。
鬼使神色不變,緩步走來,突地手腕一沉,接住了一壺熱茶,腳步不停,走到五三道人身側,緩緩坐下,道:“茶水未涼。兩位,可要再喝一杯?”
張伯炎忽然暴喝一聲,雙手掀起桌面,鬼使見狀,輕一伸手,壓了下來。
只聽“咯、咯”兩響。榆木的桌面,竟被張伯炎的一雙鐵掌,硬生生捏下兩塊來!
五三道人面色微變,沉聲道:“兩位前來切磋武學,恐怕無可奉陪,若是來斬斷恩仇,大可不必,老夫已不問江湖之事多年,此刻心中已無仇無怨。”
張仲淼濃眉一揚。還未答話,五三道人元問天突地冷冷道:“閣下如要下樓,但請自便。”
張伯炎斷喝一聲,霍然起身,道:“今日我二人來到此地,就沒有打算無功而返,還請賜教吧!”
張仲淼目光一閃,亦是大喝一聲:“對!你作惡多端。今日我們兄弟二人就要爲武林除害!”
五三道人眉梢一挑,淡然道:“笑話。恐怕你們二人不止是爲武林除害這麼簡單吧!”
張仲淼面色陰沉,伸出一指,指了指五三道人,冷冷道:“你縱橫江湖近三十年,傷了不知多少條人命,至今也該活得夠了。我們二人前來取你性命之餘,亦是來尋找那遺失的武林秘籍。”
話音落處,他的嘴角浮起一陣冷笑。
遙望之,令人毛骨悚然。
五三道人沉默片刻,忽又目光一擡。掃視二人,道:“難道你們怕揹負罵名麼?”
張伯炎冷笑一聲,道:“爲武林除害,只會令我們聲名遠播,至於秘籍一事,嘿嘿,自古以來,事實都是由活着的人來編寫的,到時候,揹負罵名的恐怕是你吧!”
鬼使聽罷此話,口中大罵了一聲“卑鄙小人!”
而五三道人卻低頭沉思,此時,在他心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鬼使雙目一張,暴跳如雷,五三道人卻仍然神色不變,微一擺手,制止住鬼使的暴怒。
張仲淼得意一笑,忽又冷冷道:“放心,你今日死後,貧僧必定爲你設壇作酪,超度你的亡魂,免得那些被你無辜害死的孤魂怨鬼,在鬼門關前向你追魂索命。”他
語聲冰冷,最後一段話更是說得鬼氣森森!
五三道人輕聲道:“哦!原來你們今夜是同來殺死我的?”
張仲淼冷冷道:“不敢,只望閣下能飲劍自決!”
五三道人目光一沉,反問道:“我飲劍自決?”
他滿面作出驚奇之色,凝目望向張仲淼,忽又沉聲道:“爲什麼?”
張仲淼道:“貧僧本已不想與你多言,但出家人慈悲爲懷。你若執迷不悟,不肯將秘密說出來,貧僧便只得開一開殺戒了!”
五三道人仰面大笑,伸出一指,指了指眼前,又指了指自己,打了個簡單的手勢,道:“你還是快些動手吧,老夫倒要看看,你們如何殺我!”
一言至此,他面上還是微微含笑,張仲淼陰沉的面色,卻突地爲之一變。
張伯炎道:“師弟,我早說不該與他多話的。”
話音一落,雙手一錯,只聽“鐺”地一聲清響,他掌中已多了一方長及三尺的寶刃,劍尾寒芒,攝人魂魄。
雙方皆怒目而視,一場惡戰,一觸即發。
突地,空中傳來一聲低暴叱,“且慢!”
那聲音如風雷一般,滾滾而來,振聾發聵。
語音落處,但見暮色之中,一人着一襲白衣,飄忽而至,已然出現在四人眼前。
但見來人眉目清朗,俊秀不凡,話音之中,更是帶着一份幹雲的豪氣。
來人正是呂宋洋,衆人心中皆是一片驚奇,俱不知他爲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而且來得如此及時。
張仲淼先是一驚,遲疑片刻,凝目望向呂宋洋,肅容道:“來者何人,報上名來!貧僧手下從不死無名之鬼,閣下休要多管閒事!若不聽良勸,你也難逃此劫了?”
說罷,雙掌一推面前的酒桌,整張飛了起來。
呂宋洋袍袖一拂,桌面向外飛去,“砰”地一聲擊在他身後的牆上。
他頭也不回,沉聲道:“在下呂宋洋,兩位匆匆而來,便要致人死命,這算做什麼?”
張伯炎一見,突然闖出的陌生人,竟然如此輕易的便化解了師弟張仲淼擊出的一掌。不禁發出了一陣驚喟之聲。
樓下的武林豪士聽到樓上傳出“砰”的一聲巨響,雖不知樓上的情況,卻也不禁起了一陣動亂。
呂宋洋四眼一望,突地提高聲調,朗聲道:“今日兩位深夜到訪,主人奉茶相待。你們卻苦苦相逼,如是切磋武藝,當選定日子、地點,光明正大的比試,又豈可暗襲!”
他語聲清朗,字句鏘然,壓下了四下雜亂的語聲,隨風傳送到四方。
張仲淼冷笑一聲,道:“你這番言語。可是要說給四下的武林朋友聽的?”
呂宋洋一斂衣袂,振袂而起,朗聲答道:“正是,除非今日武林中已無道義可言,否則即便你是統領天下武林的盟主,也不能將人命看得如此輕賤!”
他一言至此,微微一頓,目光四下一掃。接着又道:“而且如今八旗清兵覬覦漢土,屢犯邊境。此刻我們習武之人當放下仇恨,爲保境安民,略盡綿薄之力,而不該在此地逞一時之快,在下相信,匯水成海。聚光作日,漢人若能團結一致,必將江山永固!”
聚在天龍鎮的雖是一些草莽之輩,亦做過不少窮兇惡極之事,但護國之心卻是一致的。
他們的父母妻兒皆是漢人百姓。方纔驚聞有人夜闖鬼頭寄身的小樓,一時熱血激動,蜂涌而來,此刻聽到呂宋洋這一番充滿正氣的言語,俱都不禁暗中心動。
家國大恨與個人私怨,孰輕孰重?他們的心中自是明白。
此刻呂宋洋一番激昂的言詞,引起了衆人強烈的共鳴,紛紛點頭稱是。
張伯炎四顧一眼,面上漸漸變了顏色。
呂宋洋目光一掃,微微一笑,又自說道:“還望兩位以天下蒼生爲念,將此段恩怨暫且閣下,他日滿人退去,天下太平,兩位再了恩仇,此舉既不失武林道義,亦無礙雙方恩仇,不知可否!”
他話聲雖輕細,但字字句句,卻傳得更遠,似要直擊樓下羣豪內心深處。
此刻,張仲淼目光閃動,突地仰天大笑起來,道:“若換了別人,這番話只怕要說得衆英豪對我兄弟疑心起來,但眼前此人,卻不然,即便再說一千句,也是一樣,縱然說得天花亂墜,我也不能再爲武林留下這個禍害。”
他將目光轉向呂宋洋,擡聲道:“此時,你既已知道眼前此人便是罪孽深重的五三道人,還要爲他說話,單憑此點,已是該殺,但老夫看在你年輕氣盛,是非黑白,或許不能明辨,姑且留你一命……去去,快些下樓去吧。”
張伯炎目光一轉,沉聲道:“你如此護衛於他,難道你與他有着什麼不可告人的關係不成?”
他語聲急切,盛氣凌人,似乎欲將呂宋洋與五三道人歸爲同類。
卻見呂宋洋劍眉微剔,怒火狂涌。
他原以爲“冰火雙煞”張仲淼、張伯炎二人,乃是江湖之中聲名顯赫的人物,自是通曉這番道理,但此刻見了這般情況,心中突覺此中大有蹊蹺。
四下的武林羣豪,聽了他兩人這般言語,心中又不覺釋然,暗道:“是呀,別人還有可說,這‘五三道人’惡名昭著,早已該死,此刻這少年還要如此護着他,想必也不是什麼好人了。”
其實這些人里根本沒有一人真的見過五三道人,但人云亦云,卻都以爲自己觀點不錯,方自對南呂宋洋生出的一點同情之心,此刻便又爲之盡斂。
要知羣衆之心理,自古以來,便是如此,即便是十分明理之人,置身羣衆之中,受人言蠱惑,也往往會身不由主,做出莫明其妙之事。
呂宋洋暗歎一聲,心知今日之事,已不能如自己先前所料想般解決,轉目望了五三道人一眼,只見他竟仍然面帶微笑,竟真的未將生死之事放在心上。
呂宋洋方一沉吟,張仲淼已然喝道:“多說什麼,將他三人一起殺了!”
他微一停頓,斂起肅容,又自冷冷笑道:“事已至此,休要怪我們手下無情了!”話音一落,便要出手。
此時張伯炎亦是一撩衣袖,目光盯着呂宋洋,大喝道:“你還不讓開麼?”
語聲頓處,雙臂一振。右上左下,疾掃而去。
他神態本極威猛,一聲暴喝,竟引得四下羣豪鬨然喝起彩來。
燈火微微盪漾,搖晃着屋內的人影,魅影重重。
而五三道人卻不動神色。緩緩道:“你一個人上來麼?”
張伯炎心頭一驚,突地想起了五三道人那驚人的武功,呆呆地站在當地,腳步間竟無法移動半步!
呂宋洋哈哈笑道:“江湖人物,原來多的是盲從之輩……”
言猶未了,四下已響起一片怒喝之聲,他這句話實是動了衆怒。
五三道人依舊面不改色,暗黃的面顏,竟如燭火一般。令人望而生畏。
他身形一擰,目光望向一旁的鬼使與呂宋洋,輕輕道:“隨我衝出去。”
此刻,他神色不變,實是早已成竹在胸,知道對方人數雖多,但反而易亂,憑着自己的武功。必定可以衝出一條血路。
哪知
呂宋洋卻傲然立在當地,動也不動一下。朗聲大喝道:“住口!”
這一聲大喝,當真是穿金裂石,四下羣豪俱都一震,不由自主地靜了下來。
只見呂宋洋目光凜然望向張伯炎與張仲淼兩人,大聲道:“不論事情如何,我呂宋洋先要領教兩位武林前輩的高招。五三道人到底有什麼昭彰的劣跡落在兩位眼裡,他何年何日、在何處犯了不可寬恕的死罪?”
張伯炎想不到直到此刻,他還會有此一問,不覺呆了一呆。
呂宋洋胸膛起伏,又自喝道:“你若是回答不出。那麼你又有什麼權力,來代表全體武林?憑着什麼來說武林公道?”
“你若是與他有着深仇大恨,以你在武林之中的身份,也只能與他單獨了斷,便是將他千刀萬剮,我呂宋洋也一無怨言。”
“但你若假公濟私,妄言武林公道,藉着幾句不着邊際的言語,一些全無根據的傳言,來激動了百十個武林朋友,便奢言替天行道,作出一副替武林除害之態,實則謀求一己之私,我呂宋洋可是無法忍受,你便有千百句藉口,千百人的後盾,我呂宋洋也要先領教領教。”
他滔滔而言,正氣凜然,當真是字字擲地,俱可成聲。
張伯炎自是聞言色變,四下的武林羣豪更是心中怦然,只有張仲淼,面上卻仍陰沉得有如窗外的天色,直到呂宋洋話已說完良久,他才冷冷道:“如此說來,你是在向我挑戰的了?”
呂宋洋麪色一凜,朗聲道:“正是!”
一個初出師門、年少輕狂的少年,竟敢向武林中已然成名的武林前輩挑戰,這實是足以震動武林之事。
四下羣豪,不禁又爲之騷動起來。
原來擁立在樓下的一部分羣豪,此刻竟忍不住一躍而上,有的甚至攀着酒樓的飛檐,探身向內觀望。
天龍鎮中的百姓更是驚惶,他們也不知這邊荒小鎮怎會突地來了這許多武林高手,惶恐之餘,又不願錯過如此精彩的場景,紛紛趕來觀看。
張仲淼目光一掃,見到自己的幫手,此刻竟都成了觀衆,心中也不覺有些後悔,他卻不知道人多誤事,乃是必然,又何況這班武林豪士來自四方,宛如一盤散沙,又豈是他能控制得來。他收住心緒,當下冷笑一聲,緩緩挽起衣袖,一面道:“你既如此猖狂,貧道也顧不得以大壓小了。”
呂宋洋冷笑一聲,他穿着的雖是大袖長袍,但此刻競未除下。
張伯炎怔了一怔,緩步退了開去。
燈火之中,但見呂宋洋、張伯炎身形木立,對面相望。
張伯炎自是心安理得,心中拿定了這少年不是自己的敵手。
呂宋洋心中卻不禁有些忐忑,要知他雖有鐵膽雄心,但初次面逢強敵,自亦不能免俗,當下暗暗立定心意,開始幾招,先得以謹慎爲先,暫且要以守爲攻。
張伯炎身經百戰,見了他目光中的神色,便已測知了他的心意,心中更是穩定,高聲道:“師弟,莫要放走了五三道人與鬼使二人。”
張仲淼冷冷答應一聲,但見五三道人輕柔太陽穴,緩緩笑道:“如此好看的事。我豈會走掉?”
呂宋洋置若罔聞,張伯炎冷“哼”一聲道:“請!”
他畢竟自恃身分,還是不願搶先出手。
哪知呂宋洋已決定以靜制動,以守爲攻,亦是紋絲不動。
一時之間,兩人木立當場。俱是紋絲不動。
突地張仲淼低喝道:“師兄,此人黑白不變,善惡不明,無需與他講什麼客氣!”
張伯炎道:“正是!”
話音一落,縱身一掌,左掌帶風,向呂宋洋肩頭拍下!
繼而,“嗖”的一聲,又將右掌之中的一方寶劍。凌空擲出。
一掌一劍,幾乎同時而發,實有不可抵擋之勢!
劍飛人起,他這一招人未着地,手掌便已拍下,左手緊貼胸脅,全未防備自身,全身上下。處處俱是空門,右掌所拍之處。亦非呂宋洋之要害,名是先攻了一招,其實卻等於先讓了一着,四下的觀衆,俱是武林好手,怎會看不出來。不禁鬨然喝彩。
而那一柄劍“噌”的飛出,張仲淼見勢,倏地躥出,向前奔去,空手接劍。驀然立住。
呂宋洋微微一驚,想不到張伯炎竟會擊出如此一招,再看師兄弟兩人這一拋一接,配合得天衣無縫,心中不由得駭然。
他到底交手經驗不夠,心中又早有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打算,眼看張伯炎這一隻手掌如風拍來,竟沒有乘隙反擊,搶得機先,反而身形一縮,閃電般後退了三步。
張伯炎微微一笑,腳尖點地,身形躍起,又是一掌拍去,仍然是左掌緊貼,人未着地,右掌便已拍下,競仍然和方纔那一招一模一樣。
呂宋洋又自一愕,身形再遲,羣豪再次喝起彩來。
彩聲未落,哪知張伯炎竟又一模一樣地原式拍出一掌。
呂宋洋心中大怒,方待反擊。
哪知他這一掌已是拍向呂宋洋的天靈腦門,自身雖仍處處是空門,但所攻卻是對方必救之處。
呂宋洋暗歎一聲,身影一擰,滑開兩尺,羣豪第二次彩聲未落,第三次彩聲便又發出。
呂宋洋一招未發,張伯炎已連獲三次彩聲,強弱之勢,昭然若見。
人羣之中,有人不禁暗中低語:“如此身手,竟然也敢向‘冰火雙煞’挑戰,真是可笑得很!”
而五三道人卻只是靜靜的看着屋內兩人的爭鬥,不發一言。
三招一發,張伯炎精神陡長,右掌追擊,斜切呂宋洋左頸,左掌突地反揮而出,五指微飛,拂向呂宋洋腰畔三處大穴。
呂宋洋沉了沉氣,腳下微錯,讓開這一招兩式,右掌一反,竟閃電般向張伯炎“丹田”穴上拍去。
張伯炎暗暗一驚,閃身撤掌,“唰唰”兩掌劈去,他雙掌掌力卻是雄渾驚人,掌勢未到,掌風已至。
呂宋洋微一塌腰,雙掌竟齊地穿出,切向張伯炎左右雙腕,他本是以守爲攻,此刻卻是寓攻於守,連卸帶打。
張伯炎低叱一聲,雙掌齊翻。
呂宋洋身形一仰,驀地一腳踢出,張伯炎“唰”地後掠三尺,再次攻向前去,心中的傲氣,卻已消去不少。
他本搶得先機,這幾招更是招中套招,迅快沉猛,四下羣豪只當呂宋洋霎眼之間,便要敗在他的掌下。
哪知呂宋洋年紀雖輕,卻是亂而不敗,那一腳無形無影地踢將出去,時間、部位,更是拿捏得好到毫巔,羣豪又不禁暗中低語:“名師高徒,果然有不凡的身手。”
只見小樓上人影閃動,兔起鶻落,卻是絲毫沒有發出任何響動,空氣之中依舊輕輕的漂浮着一絲淡淡的藥草的芳香。
那藥草清香,如影隨形,它似乎無處不在,被人衆人吸入鼻孔,納入肺中,亦滲入每一個人的心扉。(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