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光叔侄同萬年青在裡間說話,外邊的阿德等夥計們此時卻是連偷聽牆腳的勇氣都沒有了,想必此時餘光應該是在對他們的無禮行爲同萬年青表達萬分的歉意。
可以想知,接下來輕則喊他們進去賠罪,萬年青不計較倒罷了,重則叫他們捲鋪蓋走人也不爲過,而且經過這麼一鬧,他們算是和餘良玉結下樑子,就算是餘光心善原諒他們,餘良玉也斷不會輕易放過他們,所謂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只是等了許久還沒有聽見餘光叫他們進去,這不得不令夥計們心裡更加沒底,又都老實地待在原地不敢雷池半步。
阿德如今也沒了主意,只是還淡定些,眼下也只能靜觀其變了。不過他倒也還講義氣,仍舊同剛開始一樣放話:無論結果怎樣,這件事的後果由他一個人承擔。
等待事態最終結果的時間,是夥計們自在茗香閣這個原本舒適的環境中做事以來,經歷過的最漫長,最煎熬的時光,他們都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後路,如果真的叫捲鋪蓋走人該何去何從。
終於,餘光等人說笑着從裡間走了出來,而另一邊,夥計們忙都低頭肅立,噤若寒蟬,雙方畫面對比鮮明,猶如冬春。
萬年青特意走近阿德的身邊,笑問到:“如今你們的大掌櫃在了,萬某可以離開了吧?”
“萬掌櫃,小的……”大夥計羞愧難當,欲言又止。
“你不用多說,你們掌櫃的已經都替你們說了,要道歉的話就好好地幫你們掌櫃的把茗香閣經營好。”萬年青擺擺手,又示意阿來,兩個人便一起離開了茗香閣。
阿來經過時向夥計們投去了不算善意也不是惡意的眼神。餘光和餘良玉也送出門外後方折返回來。
萬年青走了,接下來便是秋後算賬的時候了,夥計們都心知肚明。
果然餘光叔侄進了來,餘良玉先進裡間去了,餘光則看了看垂手站立的夥計,對阿德說到:“阿德,你同我進來。”
阿德拖着腳步走了進來,餘光叔侄只是閒聊着,並不多加理會,把阿德晾在了一邊。
這對阿德來說,簡直比直接責罵他更痛苦,不得不打斷了餘光叔侄的談話,自責到:“這件事是小的做錯了,同店裡的其他夥計無關,希望掌櫃的不要遷怒於他們,也不敢乞求二掌櫃的原諒,小的這就自己捲鋪蓋走人。”
阿德說完便轉身要走,卻被餘光給叫住了:“轉來。”
阿德只是站住了腳,沒好意思再轉過臉來面對他們。
“我幾時要叫你走了,難道剛纔萬掌櫃臨走前同你說的話,你沒聽清楚?”餘光的話又傳來。
“小的不知掌櫃的指的是萬掌櫃說的哪些話?”阿德剛纔見了萬年青也只剩羞愧了,聽話也只是聽一半空白一半,倒是隱約有聽到萬年青說起掌櫃替他說了道歉的話,還叫他好好幫着掌櫃經營,只是出了這樣的事,阿德也只當是萬年青說的反話,如今餘光問起來他,自然也不敢往這方面想。
“我看你不是不知道,而是知而不敢言吧?”一直沒發聲的當事人餘良玉終於開了口。
“萬掌櫃身邊的阿來說的對,說到底小的就是不服二掌櫃,才搞出了今天這樣的事情來。二掌櫃早間也已經說了讓小的捲鋪蓋走人,如今小的沒有不服的,只是一件,不要遷怒其他的夥計。”阿德突然轉過身來朝餘良玉的方向跪下。
“男兒膝下有黃金,怎可隨便下跪?快起來。”餘良玉正欲起身攙扶卻被餘光給按下了。
“二掌櫃的不答應小的就不起來。”阿德仍舊跪着不起來。
“你倒是挺講義氣的,只是這麼想走,莫非已經找好了下家?”餘良玉揶揄完阿德又看向餘光。
“自然沒有,雖然小的對二掌櫃有偏見,對掌櫃的還有茗香閣卻是忠心耿耿。”阿德急着證明自己的離開僅僅是因爲對餘良玉的偏見而不涉及其他,又細數了茗香閣還有餘光的諸多好處。
“你不用多說了,你看我像是那起子小氣的人嗎,早間說要讓你捲鋪蓋走人的話不過是一時的氣話,也是做給萬掌櫃看的,他們不遠而來卻被這樣對待,一些表面功夫自然是要做的,我都已經忘了你卻還記着。”餘良玉走近阿德的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繼續說到:“既然你這麼講義氣,對掌櫃的還有茗香閣也是忠心耿耿,又還沒有下家,就還留在這裡罷。”
“難道二掌櫃真的不計較?”阿德聽了這話,難以置信地看着餘良玉。
“就像萬掌櫃說的,這件事並不是嘴上說說道歉便可以了事的,你若真的有心道歉,便應該幫着把茗香閣經營好。”
“二掌櫃,小的……”聽到這阿德已是紅了眼眶,想着自己無家世無背景,多虧了餘光讓他到茗香閣來纔有了棲身養家之所,果真離了這裡,他怕是再難遇到像餘光這樣的東家貴人,也不知何去何從。
“男兒有淚不輕彈,剛纔那股狠勁去哪了?”餘良玉笑問到,阿德聽了也難爲情地笑了。
“好了,這就一笑泯恩仇了。”餘光做起了中間人,同時又不免反思自己,說到:“說到底這事我也有責任,沒有把良玉正在做的事情同你們說清楚,才弄出這樣的麻煩。”
“掌櫃的快別這麼說,二掌櫃這是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原是我們門縫裡看人,從前只當是二掌櫃把賬本當聖賢書看,把書信當成練字寫文章用。”阿德此刻也不怕再說出些大實話來。
“這也未嘗不可。”餘良玉自我嘲諷,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好了,你把外面的其他夥計也一齊叫進來吧。”餘光說到。
於是阿德忙出去把外邊等待結果的其他夥計叫進來,瞧着阿德的表情還有剛纔從裡間傳出來的陣陣笑聲,想是這事有轉圜的餘地,並沒有大的風波朝他們涌來,於是忙都一窩蜂地到了裡間來,一時間本來不寬敞的房間濟濟一堂。
“你們可知道做錯了什麼?”餘光故作嚴肅地問到。
夥計們都紛紛點頭,對着餘良玉說到:“還請二掌櫃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我們這一遭,以後一定不再在背後說二掌櫃是半路商人,也不再偷聽牆腳了。”
“我還沒問什麼,也沒用什麼威逼利誘,你們可倒好,便把往日的私底下的話都說與了我聽。”餘良玉笑到。
他們進來本也抱着坦白從寬的心理,個個掏心置腹,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餘良玉看,希望餘良玉能看在他們坦白交代的份上原諒他們。
加上阿德剛纔所說的,夥計們算是把往日所有的偏見都說了出來,也在今日煙消雲散,變成了茗香閣建立這麼久的一段小插曲,這麼多年還未曾見過茗香閣像今天這樣熱鬧過。
“萬掌櫃剛纔對阿德所說的亦是對你們所說,今後大家一起齊心協力把茗香閣經營好是正經。”餘良玉說到,夥計們早已是點頭贊同不已。
看着眼前這般景象,餘光深信說出想法的時機應該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