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城,部白國,甚至整個靈獄,在茶館裡是有規矩的。
茶館主職喝茶,副職賣酒,不國事,不佑民怨。
說得通俗一點,在這間屋子裡,啥話都能說。
換句話說,只要能抗住揍,真的啥話都能說。
眼前這白袍小子仗着自己魂體凝鍊,力如龍象的修士份,完全沒有半點初到貴地和和氣氣的意思,就素來砸場子的。而且,這小子還很雞賊的故意挑了家破爛小門面,最大程度上降低遭遇扎手硬點子的可能,其心中狡獪完全不似面上狂囂。
當然,也可以不動手。
辯不過別人了,拂袖而去還是悶頭坐下,都可以的。
只是,前者背後任人詆譭,後者人前唾面自乾,都非大氣量之人能忍能爲。
所以,索,那就不要慫,掄圓了抽特麼的。
在茶館裡,這種因爲論題分歧而導致緒升級而不得不採用理論聯繫實際的行爲解決問題的做法,是受到靈獄規矩的鼓勵和保護的。
拳頭大的道理就大,實戰出真知,不比劃比劃,不伸量伸量,誰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從嘴皮子升級到嘴巴子的往來切磋,某些具現化的真實傷害就會難以避免了,比如紅腫,腫痛,痛到呲牙咧嘴之類。在茶館裡,因辯論而衍生出來的內外傷損都是自負的,被揍得狠了,擡出去瞧病也是診金自理……以重傷爲限,不把人打到重傷是無需賠的。
因爲有這樣的傳統和習慣,一直以來,能在茶館飲茶高論的都是膀大腰圓之輩,單只是嘴皮子利索能言善辯是不好立足的,人家簡簡單單一個理論聯繫實際就遭不住了。
燃鵝,膀大每多屠狗輩,腰圓總是莽撞人,體素質沒得說,理論知識就欠缺很多了,往往三五句便沒了說辭,又多有喝了酒和暴脾氣的,索打將起來自是常有的事。
今的狀況有些少見,一個外地修士diss全場,要和本地鄉黨全方位的一較短長。
茶館裡並不常見修士,修士一般也不會到茶館裡來,修士們有更好鋪面更好裝潢更高境界層次更深話題思辨的去處,官稱聊閒館的,來應對與人坐而論道的心理和生理上的需求。
修士來茶館,怎麼說呢,紆尊降貴?牛刀殺雞?穿新鞋踩狗屎?大概這麼個意思吧。
倒也不是說不能來,但修士來茶館,就好像是高中校隊替補籃下原地血帽社區幼兒園大班籃球隊主力中鋒還不忘大喊一聲去特麼的籃球夢,就是感覺很跌份的意思。
這白袍小子看上去卻是很不在乎跌份的樣子,搖肩晃胯,昂頭抻頸,手上擺出一個著名門派的一招著名絕學,左手抓右手腕,右手腕並右手指合力勾曲,隨着腕指律動,竟是在邊左右帶起了無邊的嘯殺之意。
太玄城的鄉黨們也不都是白瓜,有眼神好眼力足眼神尖的,一眼就認出來了,這一招不就是靈獄八大派之一卷簾宗的不傳之秘法大招,一獅子吼陽指咩?!
這小子原來是捲簾宗的弟子!
“捲簾宗秀面,當面爾等,可堪一戰?!”
這個叫秀面的捲簾宗弟子長直立,聲若裂帛,極有宗門特色的吼出八字真言。
聽真言字數,有懂得其中門竅的都知道,此人不過是捲簾宗外門裡堪堪晉了築基期的新弟子,不由心中一鬆,神態也安定下來。
捲簾宗對敵陣仗,是必先要以一獅子吼陽指做爲起手式的,擺好架勢,緊跟着便是一聲大吼邀戰。
這一聲吼大有講究,字數越多,氣派越弱,捲簾宗裡修爲極高深的強者都是隻用三四字,譬如“你過來呀”“妖阿嫲”之類,就能完足圓融這一起手式的戰意氣魄。
這個叫秀面的還年輕,修爲也不高,一張嘴足足吼八個字,纔算勉強hold住宗門的招牌。
“士可殺不可辱,我先來!阿貓阿狗阿達阿曼,你們隨後再上。”
一陣短暫的桌椅亂響後,牛二掂量出便宜,這小子雖說是個修士了,但也太年輕,夜吃喝撐死三兩年的時間,哪像俺這般吃喝玩樂大半輩子了,論起魂體凝實,這小子怎麼也比不過俺,那還猶豫什麼,打特麼的,以後便有了吹噓資本,俺也是以小博大,僅僅小民之資便放倒過修行者的。
茶館論道,重傷命,本獄皆然。
秀面修煉時淺,所會術法自然不多,增益類的更少,而攻擊類術法使出來是要命的,所以秀面可仰仗的只有這兩年來吃好喝好玩好樂好而打熬出來的一副強健魂體,還有一卷簾宗的入門級拳法。
看上去,白袍小年輕修士秀面居然顯得弱勢了。
牛二一步一個腳印,小心翼翼的湊上前,到了對手前,牛二揮拳出去卻狂猛爆裂,全不留手。
秀面一伏,躲過面門上的一拳,順勢雙腿屈膝點地,子倒飛出去,躲過兩肋的一拳一腳,後背在後的桌面上一着,接一個側滾翻,換了方位角度,和對面的三人相峙。
牛二說的隨後原來是這麼隨的,真真的緊隨其後。
“圍過去,莫要讓阿達阿曼落了單!”
牛二居中指揮,見着左右包抄過去的阿達阿曼勢單力薄,趕緊帶上邊左右的阿貓阿狗突近馳援。
阿達衝的稍稍快了一點點,秀面抓住機會,一個縱五百四十度迴旋踢,佯攻左邊的阿曼,實則虛中藏實,兜回來的一腳結結實實烀在了撲上前的阿達的大臉上。
隨着阿達一聲慘叫,十幾個打一個的追逐混戰在茶館裡蓬勃開來,地窄人稠,時不時便有一聲被誤打誤撞的太玄城鄉黨埋怨喊疼。
這也看出牛二的眼光高明,戰術得體,並未追求人數上的溢出戰力,而是根據環境組織了合理有效的優勢兵力對敵作戰。
這更看出白袍秀面膽大藝高,閃展騰挪的跑酷,每每從看似絕地中仿若游魚般擰轉脫逃,而每次抽冷子回頭反擊則必有斬獲。
韓三把着桌子看鬧,秀面沒頭蒼蠅似的跑,鄉黨們沒頭蒼蠅似的追,偶爾被秀面從人羣中揍出一人,這人便鬼哭狼嚎似的喊。
跟剝蒜似的,不大工夫,地上已經躺了七八口子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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