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西伯亞城邦王家窩鋪海濱浴場往回走,百步之內,德德範先生罕見的沒有再一次改變想法。
至少,對智慧生物的考察是要進行的,無論嚴苛還是寬容,深入掌握它們精神韌性的上限和下限,還是有必要的,因爲會節省神力。
拉着德德範先生來到王家窩鋪海濱浴場的計程車居然還在,不曾熄火,停在遠遠高高的防浪堤邊的濱海公路上。
應該是司機眼尖,看見了海濱浴場上那一對穿着軍大衣壓馬路的男女……司機老哥絕嗶不是在等德德範先生的返程……剛纔,德德範先生一臉平靜的走去沙灘,那表情太像一個投資失敗心灰意冷以致決然投海的中老年偏老年的頹敗大叔了。
這老頭怕不是買了美麗仙國薩克斯郡瓦布汶油田的股票,聽說那個油田枯了,股民股東各個血本無歸呀,這樣的話,跳海還真是個上上之選,計程車司機滿是同情想着……直到看見德德範先生去而復返,計程車司機才連忙打開車載的收音機……這老哥是慫了還是瓦布汶油田又出油了,要是後者,那可真是抄底的好時機。
擰了三圈,無論哪個電臺都沒好消息,計程車司機恨恨的暗罵一聲慫貨,轟大油門,拉着後座裡好像劫後餘生的德德範先生飛快的離開了只有一對穿軍大衣壓馬路男女的王家窩鋪海濱浴場,直奔市區。
端坐在計程車後座上,德德範先生一動不動,眼中卻有隱約的星輝閃過。
德德範先生在看書,某位擅長攝影的範姓高中老師的記憶,像一本書,在德德範先生的腦海中翻動,隱約帶着海浪般的嘩嘩聲響。
記憶是一個智慧生物確認自己曾經和正在存在的重要依據。如果一段記憶在一個智慧生物的意識烙印上佔據大多數的體量,那麼這個智慧生物必將收到這段記憶最低也是等比例的影響。
德德範先生有自己的記憶,很完整,並且自始至終的依靠着自己的這段記憶對自己意識的影響來完善或者調整自己對待外界的反應和態度。
存在至今,德德範先生侵入並閱讀過許許多多智慧生物的記憶。不可否認的,德德範先生在那些記憶中學到了很多知識,譬如怎樣去除水槽裡的頑固污漬之類的小竅門,但是,德德範先生只是閱讀借鑑,僅僅當成一本書在看,哪怕是爲了某個目的進行某個角色扮演的某次行動,德德範先生也未曾真的將自己沉入到別人的記憶中,或者說,將別人的記憶代入到自己的意識之中,從沒有過。
那將是雖說談不到危險卻會影響進而左右自己的主觀意識甚至造成意識的混亂和衝突的嚴重問題。
不是說神靈的腦洞大就可以隨便往裡裝東西的,巴豆雖小,吃一粒也可能會鬧肚子。不管是誰,往兜裡揣錢問題不大,生生塞一段記憶去體味苦辣酸甜保不齊就入戲太深了,小心睡不着覺。
以德德範先生的本事,也要很謹慎的拿老範的記憶當看。不爲別的,想要對名義上主導地球的某種智慧生物進行深入的瞭解,提前備課總是好習慣。
其實,在朵爾蘭玆大陸上也有這種智慧生物,就是沒主位面的智慧生物辣麼能裝會作放飛自我。活躍在主位面的這一撥,本事不大脾氣不小又見過幾天世面,腦子裡的彎彎繞兒和肚子裡的花花腸子一樣多,忒別不好糊弄,想要它們服服帖帖的還真得多下一點工夫。
“那是什麼地方?”德德範先生的目光偶爾流轉,一抹寒冬中少見的亮色在車窗外飛掠。
計程車司機看也不看窗外,隨口答道,“強尼堡。”
“哦,這堡子,看上去不小啊。”德德範先生微微點頭。
“離得近罷了,其實是好幾個鎮子呢。”計程車司機輕車熟路的介紹,“剛過去的是強尼堡,接着不遠的是威廉鬆鎮,阿多斯村,達達尼昂屯……”
“原來是這樣,來的時候還真沒有注意過。”
德德範先生又望了望被樹林遮擋若隱若現的村鎮,這片地方看上去也有不少的人口,卻疏忽了審判之域的架設,單從這一點來說,沿原路返工的做法就是相當正確的決定。
“師傅,咱們不回城了,調個頭,去強尼堡。”德德範先生說道。
強尼堡迎着海風和公路的一面種滿了高大的落葉喬木,在通往強尼堡的鄉間道路兩側厚厚的積雪壓住厚厚的落葉,在陽光的照耀下,雪白夾雜金黃,看上去莫名的有些暖意。
零星三兩座農舍過去,遠遠看見一根高杆燈戳在路邊,路燈之後,各色的屋頂忽然變得多了起來,那裡就是強尼堡了。
在高杆燈邊上下車,德德範先生刷手機付了車費,溜溜噠噠的朝着堡子裡走去。
街道兩邊都是各形各狀的二層最多二層再帶個小閣樓的獨棟,前院是草坪游泳池,後院是菜園子籃球場,映入眼簾的滿滿都是親切的混搭風格。
時近黃昏,好多家的燈光和好多家鋪子的燈箱迫不及待的點亮了起來,越向前走越光亮,街道上的人也多了起來,大人們提着箱子袋子,和德德範先生同方向,目的地是前面沒多遠一片亮堂堂拉滿彩燈的小廣場,孩子們則不耐煩規規矩矩的走,咯咯咯笑叫着,跟一羣小雞崽子似的扎着堆兒在路面上捲來捲去。
看來,是正巧趕上什麼晚會活動了,德德範先生微笑的點頭回應旁邊微笑點頭致意的穿黑呢子大衣抱個橘色保溫箱的老阿姐,步伐不由自主的快了一點點,愛湊熱鬧是智慧生物的天性,由此出身的神靈怕也不能例外。
有音樂聲隱隱傳來,還有笑聲,不知不覺間歡快起來的氛圍感染到了德德範先生,驅散了德德範先生剛剛還在鬱結的情緒。
剛剛進堡子的時候,德德範先生有點心涼,恁麼矮的樓,恁麼寬的樓間距,這個看上去挺大的堡子裡怕是連五百人也沒有吧?城裡隨便一個補習班下課時候看見的人都比這整個兒堡子的人多。
不過此時,彩燈下已經有人影舞動,柴火竈上鐵鍋裡燉的大鵝冒出香氣,箍鐵上掛滿白霜的樺木啤酒桶擺成了長長的一列,木桌拼搭在一起的沉厚聲音裡藏着蓄勢待發的熱烈……算了,嘛人多人少的,樂呵樂呵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