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一盞泛着幽黃色光芒的燈籠引着多爾袞穿過了紫禁城長長的巷子。夜色籠罩下的紫禁城看上去莊嚴而又詭異。當多爾袞接到莊太后的懿旨時他正同自己的幕僚們研討着下一步的計劃。現在濟爾哈朗和豪格算是被圈起來了。爲了不夜長夢多他的幕僚們早就擬好了兩人的罪名。包括指控濟爾哈朗府第逾制,以及隨順治帝從盛京移駕北京時違棄舊例等等。其中最嚴重的是說他在順治移駕時陰謀擁立豪格。至於豪格的罪名就更加的五花八門了。除了豪格鼓勵對他自己的擁立,並曾公開反對過多爾袞外。還加上了剋扣糧餉、擅自離開駐地。以及在這次兩淮之戰中貽誤戰機對多鐸部見死不救等等數項罪名。讓人不得不佩服的是這裡的每一條罪名都有理有據讓人無可辯駁。這當中除了濟爾哈朗和豪格原本就行爲不檢外。也可看出多爾袞這些年的處心積慮。當然也少不了他的幕僚在幕後的指點與幫助。
多爾袞當然知道莊太后此刻找自己是爲了什麼。也知道以目前的情況自己最好是不要去見她。可是一想起大玉兒那繚人的身姿多爾袞就有些把持不住自己了。去?還是不去?思量許久後多爾袞還是決定去慈慶宮。於是在宮女的導引下多爾袞跨進了正殿旁邊的暖閣中。
“叔父攝政王多爾袞叩見聖母皇太后。”多爾袞恭敬的請安道。空氣中若隱若現的幽香則使人有中說不出的舒適感覺。房間裡的佈置簡單而又雅緻體現出了主人本身的品位。小博爾濟吉特氏是後宮中少數幾個能通曉滿、蒙、漢三種文字的女子。她的學識甚至還得到過范文程的誇獎。
“十四皇叔不必多禮。” 小博爾濟吉特氏的聲音清澈而又溫和。彷彿只是同自己的小叔子聊家常一般。
“謝太后。”多爾袞這才起身擡頭一看,卻不由的楞了一下。那件衣服實在太眼熟了。那種香味應着這件衣服多爾袞恍惚間彷彿又回到了十年前。當“大玉兒”這三個字幾乎就要脫口而出時。傳來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十四皇叔傻站着幹嘛。坐呀。”
多爾袞這才反應過來尷尬着坐在了炕上。只聽他依然用嚴肅而又恭敬的語氣說道:“不知太后召臣前來有何要事?”
“喲,幾天不見十四皇叔倒顯得客套起來了。”大玉兒笑吟吟的示意周圍的宮女迴避。這下房間裡就剩下了她和多爾袞兩人。“其實也沒什麼大事。只是皇上已經七歲了。也到了該找師傅的年紀了。哀家想給皇上請個幾個師傅教皇上學習漢文。畢竟咱大清入了關也得學學漢家的治國之道吧。”
“依臣看來,這點就不必了吧。我大清一向以弓馬立天下,學這些有什麼用。崇禎皇帝飽讀詩書這江山還不是給丟了。不如等再過幾年皇上長大些了找幾個滿州的巴圖魯教皇上弓馬騎射。這纔是我大清的皇帝該學的。”多爾袞略帶傲慢的回答道。這回答一半是出於真心,另一半則有些口是心非。
“哀家只是覺得皇上這些日子成天的和小太監們鬥蛐蛐也不是個辦法。想要收收皇上的心。十四皇叔是我大清的棟樑。堪比當年的‘周公輔成王’。既然十四皇叔都這麼說了。就照十四皇叔所說的去辦吧。哀家待回兒讓人知會鄭親王一聲。畢竟他也是輔政王嘛。” 小博爾濟吉特氏雲淡風輕的說道。
“太后,還是別費心思了。太后今天讓臣來不就是爲了鄭親王和肅親王的事。”多爾袞忽然擡頭直視小博爾濟吉特氏道。在他那灼人的目光下小博爾濟吉特氏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她連忙迴避了多爾袞的目光略帶尷尬的說道:“十四皇叔在說什麼呀。哀家是在和皇叔說皇上請師傅的事呢。”
“臣是在和太后講肅親王謀反的事。”多爾袞步步緊逼道。
“啊,”小博爾濟吉特氏不由驚叫了一聲,“肅王爺,這孩子?怎麼可能呢?他可是皇上的哥哥啊。”
“這孩子的年紀比你我都大。況且他還是先皇的長子。太后可別忘了當初是誰即位的呼聲最高。又是誰讓您的兒子登上皇位的。”多爾袞的語氣不再恭敬而是充滿着赤luo裸的挑釁。看着小博爾濟吉特氏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多爾袞又是心痛又是痛快。心痛的是自己的話刺傷了自己心愛的女人。痛快的是自己終於說出了一直想說的話。大玉兒不是不知道自己對她的感情。可是這女人卻一次又一次的利用了自己對她的愛。
“十四皇叔對哀家母子的大恩大德。哀家永生難忘。只不過肅親王畢竟是皇上的哥哥。鄭親王是皇上的親叔叔。切肉不離皮,打斷了骨頭連着筋。咱大清還沒有過諸殺皇子的事呢。”小博爾濟吉特氏的杏目中泛起了點點的淚光。還真是我見尤憐。
“那太后要臣放過豪格和濟爾哈朗。可誰來放過臣呢?多鐸這次戰敗,不少人都等着看我多爾袞的好戲呢。既然如此我就通痛快快的演一場給他們看看。也包括你,我的聖母皇太后。”多爾袞忽然站起了身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笑容。小博爾濟吉特氏見狀不由的打了個冷顫。她絞着手中的絹帕說道:“可如今十四皇叔已經扳倒了他們呀。十四皇叔揭發如此大的陰謀實乃大功一件。皇上也已經封十四皇叔爲叔父攝政王了啊?”
“以前金主海陵王完顏亮曾經說過‘吾有三志,國家大事,皆我所出,一也;帥師伐國,執其君長問罪於前,二也。’這第一條我現在勉強算做到了。至於第二條嘛。看來我暫時還不能‘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說到這兒多爾袞忽然坐到了小博爾濟吉特氏身旁。小博爾濟吉特氏下意識的往後挪了挪卻發現自己的身後就是牆壁。多爾袞則伸手撐住了牆壁將她圍在了自己的懷裡輕聲問道:“知道這第三志是什麼嗎?大玉兒?”
或許是靠得太近了小博爾濟吉特氏能深切的感受到多爾袞身上散發出的男人氣息。而她自己也不過是一個未過三十歲的年輕寡婦。長時間的禁慾使得現在的她呼吸急促起來臉上泛起了陣陣紅暈。小博爾濟吉特氏在心中提心自己是太后、是皇帝的母親。就怕在這一刻情感會衝跨理智的長堤。終於她擠出了一句話道:“多爾袞你到底想要什麼!”
“得天下絕色而妻之,三也。要做就做皇父攝政王。你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麼。”說完多爾袞突然鬆開了手。連他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會說出這樣的話。可他清楚這是他這些年來最想做的事。
皇父攝政王?!小博爾濟吉特氏瞪大了眼睛看着多爾袞。那就是要自己嫁給他。一時間千萬個年頭在小博爾濟吉特氏腦中迴轉着。不錯,嫁給他的話。福臨就成了他的兒子。多爾袞雖然有八房妻妾但卻一直沒有子嗣。福臨皇位暫時還可以保住。可自己和他是叔嫂關係啊。若是在平常人家也沒什麼。可自己是皇太后,他是親王啊。傳出去不是貽笑大方嗎。
看着小博爾濟吉特氏心神不定的樣子多爾袞拱手道:“聖母皇太后,臣剛纔失言了。”他轉身就要離開房間。可就在他將要跨出房門時,背後傳來了小博爾濟吉特氏堅定的聲音:“皇父攝政王,哀家會讓禮部準備妥當的。”
這一刻多爾袞還真的十分厭惡自己。於是他嘲弄的一笑道:“暫時還是叔父攝政王吧。不過太后可別忘了今天的許諾。臣隨時會來兌現的。”說罷便大笑着走出了暖閣。
三天後多爾袞招集八旗王、貝勒、貝子及內大臣會審濟爾哈朗和豪格。在鞏阿岱、納席布、冷僧機等人的聯合指正下兩人被判有罪。濟爾哈朗因此被降爲郡王。從此再無實力同多爾袞抗衡。而豪格則被認爲罪孽深重,應誅於市。但最後多爾袞以肅王雖大逆不道,乃是先皇之子,不可誅爲由,宣佈奪去豪格的爵位,廢爲庶人,囚於大內冷宮。半年後豪格突然暴斃於冷宮。也使得這樁公案成了永遠的懸案。
講到這次的公審就不得不提一下所謂的議政王大臣會議。這原本是由滿洲貴族組成的決定國策的機構。自多爾袞執政以後,他就蓄意試圖使議政王大臣會議轉變成一個議事而不決斷的諮詢機構。正如太宗通過使固山額真成爲當然的成員,來削弱八貝勒作爲集體會議的作用,多爾袞也用增加大學士和六部尚書等人的辦法,來促進這一轉變。因此議政王大臣會議作用大大受到限制,它只能討論和處理滿洲貴族內部的一些升降、賞罰等事。特別是經過了這次的打擊。議政王大臣會議再也不能遏制多爾袞個人的權力膨脹,反過來它倒成了一個法庭,多爾袞可以在此安排傳訊,痛責其他敢於與他一爭高低的權勢顯赫的貴族。
多爾袞在逼死豪格、貶謫濟爾哈朗的同時,也提高了自己的地位。不久順治便封多爾袞爲“叔父攝政王”,併爲他“建碑紀績”。多爾袞得以以叔父的身份同順治皇帝福臨平起平坐。在朝見時不再向順治跪拜。並且從改稱“王上”。爲了將大權收歸於自己手中。多爾袞把更多的權力賦於了多由漢人擔任大學士的內院。多爾袞在大學士洪承疇、馮銓的建議,首先改變了內院過去對一些重大事務不得與聞的地位。這次又進一步下令,“凡條陳政事,或外國機密,或奇物謀略,此等本章,俱赴內院轉奏”。使內院成了參與國家重大決策的重要機構。多爾袞還讓大學士“於國家事務,當不時條奏爲是”。這些大學士日隨多爾袞左右,應對顧問,處理政務,頗得重用。
在范文程、洪承疇等漢官的建議下滿清爲了進一步拉攏控制區中的漢族士大夫以達到以漢制漢的目的。便尊孔子爲“大成至聖文宣先師”。同年八月,多爾袞親“謁先師孔子廟,行禮”。同時把儒家著作四書五經奉爲經典,列爲士子必讀之書,科舉考試的八股文即取它命題。又提倡忠孝節義,把關羽作爲忠君的最高典範來崇拜。並規定自順治二年起,每年五月十三日即“遣官祭關聖帝君”。
在內政方面除了照搬明朝原有的制度和法令。多爾袞在稅收上革除了三餉及正稅之外的一切加派。同時,他要求“各該撫按即行所屬各道府州縣軍衛衙門,大張榜示,曉諭通知。如有官吏朦朧混徵暗派者,察實糾參,必殺無赦。倘縱容不舉即與同坐。各巡撫御史作速叱馭登途,親自問民疾苦”。並對明末廣行賄賂的惡劣作風也嚴加斥責。責令:“今內外官吏,如盡洗從前婪肺腸,殫忠效力,則俸祿充給,永享富貴;如或仍前不悛,行賄營私,國法俱在,必不輕處,定行梟首。”借鑑明朝的教訓,爲了打擊太監勢力。多爾袞批准禮部的奏請,規定上朝時“內監人員概不許朝參,亦不必排列伺候”。而在《剃髮令》問題上多爾袞終於也做出了讓步。北方各地的反清起義讓他意識到“剃頭之舉,民皆憤怒”。於是,多爾袞改變了先前的命令,宣佈:“自茲以後,天下臣民照舊束髮,悉從其便”。極大的緩解了北方漢族的仇恨情緒。在曆法方面,多爾袞根據法國傳教士湯若望的建議。不用中原當時流行的《大統歷》和《回回曆》。而是改用歐洲的《時憲曆》。使西曆順利進入了清庭。當時的不少漢官都認爲:“王上(多爾袞)新政比明季多善,如蠲免錢糧,嚴禁賄賂,皆是服人心處。”
多爾袞的這種做法當然引起了包括兩黃旗的索尼、鰲拜以及正白旗蘇克薩哈在內的滿州貴族的不滿。這些人雖是敢怒不敢言卻也就此埋下了仇恨的種子。但他的一系列政治措施在當時看來無疑是務實的。後世的史學家對多爾袞的這些舉措十分感興趣。經常將其同孫露在1645的一系列政策做比較。雙方在對待**、稅收、科舉方面的政策可以說是大同小異。就連曆法雙方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西曆。但其本質目的又是如此的大鄉徑庭。如果說多爾袞是致力於“集權”的話,那麼孫露就是致力於“分權”。諷刺的是無論是“集權”還是“分權”兩人都是用異常極端的手段來完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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