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漫長等待
崔小文無聊,人躺在牀上,眼睛閉上,東想西想,翻來覆去,半天沒有入眠。
偌大寢室,只有她一人。相鄰寢室,沒有人。這是一間鄉鎮職高,大部分學生來自本地,一到週末,便各自回家了。
其實在最邊上的寢室裡有一個女生,她不知道,和人家也不熟;沒有朋友,除了學校,其他地方沒去過,她那裡也不想逛。
她不免有些後悔,如果第一天不得罪那兩個來討好的女孩,說不定今天就好過些了。長這麼大,一個人待一晚上,還是頭一回。電話也不敢多打,怕父親真沒及時送來充電器,這日子不知怎麼過。
擡頭望望白色的天花板,看看自己,難道今天晚上真的只我一個人在這兒睡覺?問題是現在離睡覺還早,如果現在睡着了,晚上睡不着,沒有手機可玩,又不能到外面走,看一晚上天花板?
她越想越害怕,不敢往下想,索性決定關掉手機下牀,到校園裡走走,八九點的時候,再聯繫爸爸。
從寢室到教室,從教室到操場,從操場又回到寢室,不知溜達了幾個來回。除了在操場碰到了兩個同學,其餘時候都是空蕩蕩。終於熬到五點半,可以吃晚餐了。
崔小文到學生食堂,打了半碗飯,阿姨抖着手給舀了點菜。她胡亂刨了幾口,準備到學校門口熟悉熟悉。來了一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連學校門口也沒去逛過。
來到大門口,大門緊閉。圓臉的田保安沒在,今天是長臉的李保安。
按學校規定,沒是走讀生,只要沒簽離校手續,誰也不準出去。他不認識崔小文,崔小文想出去,當然沒有得到准許。
崔小文軟磨硬泡,長臉的李保安終於答應讓她在校門口呆一會兒,不能遠走。
崔小文出了大門。按這段時間天氣規律,此時天已經黑了,因爲今天出了太陽,所以多少還有一點自然光線。
小鎮的人都挺節約,能夠不開燈,就不開燈,這年頭,錢不好掙。只有一家賣副食的開了燈,其餘還在堅持。
天氣冷,街上沒有幾個人,偶爾一輛沒牌照的摩托車從面前呼嘯而過,上面坐着五顏六色頭髮的年輕人,有一兩個眼尖,看到門口的崔小文,便吹起了口哨。
貨車或轎車,要等好一陣纔有一輛經過。
崔小文向街的兩端望去。左邊是一個黑窟窿,沿馬路望去,是一個望不到盡頭的黑洞。她回憶一下,左邊就是她坐車來的方向,如果爸爸派人送充電器來,應從這邊過來。
右邊馬路過去二三十米,分成了兩條。往上一條黑不隆冬;往正右方一條要好些,偶爾有門面的燈亮,總體就是一個長長的望不到頭的黑窟窿。
她不怕有人欺負,只是不想往外走,現在只想看看如果爸爸讓人送手機,是從哪個方向來,多久能到。如果現在出現一輛小轎車,那她該有多高興。
可一等二等也不見有小轎車經過,即使偶爾有一輛,也是飛馳而過,沒有停留。保安還時不時探出個長腦袋監視她。
她感覺無望,準備轉身進校門時,突然發現,長街的兩頭,不知何時燈都亮了,原來的黑窟窿,現在變成了星光閃爍的銀河。
長臉保安崔她進來。崔小文慢吞吞走回宿舍樓。沒想到同樓邊上有一位同學在。那門是虛掩的,裡面傳來唱歌的聲音,時斷時續的。
崔小文在門口站了兩秒鐘,她本想進去搭訕認識一下,感覺這裡的人好像都沒有認識的必要,走回了自己的寢室。
同樓有個伴,雖沒在一個屋子,但心裡就有一份安全感,晚上睡覺心裡踏實多了。無聊,可不敢玩手機,她學那同學,躺在牀上哼起了流行歌。
不知過了多久,她無法忍下去,將手機打開看看,才七點二十分。今天下午,是她人生中最漫長的幾個小時。
她計算,父親如果在她打電話後,便安排送充電器,應該在半小時內聯繫好車,再花半小時準備一切,路上花兩小時,那三小時內可以到。
如果父親先回縣城,再備車找充電器,市裡到縣城要兩小時,再準備一小時,又送到學校,則要五小時,算下來,要晚上十點後才能到校。
崔小文有把握。以往只要她向父母提出要求,都能及時得到滿足的。這一次也不可能出問題,她有這份自信。
七點半,她急不可耐地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爸爸告訴她,車輛是五點半出發的,應該在七點半鐘到學校。她又一次取得了勝利,不禁感到驕傲。
掀被子,下牀,開門,下樓,一氣呵成。快步衝到大門口,向保安說明情況,這回保安死活不答應她到門外,只答應有車停下,叫她的名字,方能出去。因爲天已經完全黑了。
這時,崔小文才想起,爲何沒有問一下開車叔叔的電話。如果知道電話,打一個,不放心了?現在只能乾着急。
她眼巴巴地望着郵局的方向。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可沒有小車開過。時針已經指向七點四十分,她又撥通了爸爸的電話。
爸爸告訴她,司機順路送一個朋友,現在車子快到了,最多幾分鐘。讓她放心,充電器帶來了,還讓司機捎來了五百元錢。並囑咐她要打緊開支。
有了爸爸的電話這個定心丸,還帶來五百元錢。崔小文不再着急,覺得這一次漫長的等待值得,嘴角浮起了笑容。
她眼睛不眨地看着車來的方向。七點四十四分,一輛黑色轎車如一條小魚輕輕滑到了校門口,減速停了下來。
“快!我的東西到了。叔叔,快開門!”
保安聽到她急促的叫聲,也看到了有車停在門口,走了出來。司機從小車上下來,手裡拿一個方便袋,未到門口,問道:“你是小文吧?”
崔小文隔門回答:“是。”保安將門打開,司機遞上方便袋,又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五張人民幣,送到崔小文手中。
司機還問崔小文習不習慣,崔小文說習慣。司機問小文沒事,鑽進小車,發動機一陣輕響,小車消失在黑夜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