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甜蜜
時間在一點一滴的流逝,41分鐘,42分鐘,43分鐘……全場的球迷已經開始起來掂着腳看球。隨着大連隊的進攻一次次被對方破壞掉,他們發出了一次又一次惋惜的嘆氣聲。
宋德林站在教練席的旁邊,喘着粗氣,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場上,乾裂的嘴脣已經被他咬的快要滴出血來,握緊拳頭的骨節已經變的慘白。44分鐘,45分鐘……沒有時間了——,第四官員已經舉牌示意補時4分鐘。比賽馬上就要結束了,大連隊就要死掉了嗎……兩個助理教練在場邊大聲叫着,讓隊員進攻,進攻,再進攻——,宋德林知道叫也沒有用,只是能讓自己心裡好過一點,現在場上的球員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音。
韓中平也已經站了起來,滿臉焦急的注視着球場,再堅持一下就好!再堅持一下就好!……
天氣的寒冷再加上比賽的激烈,雙方好多隊員已經出現抽筋現象,大連隊員們在咬着牙頂着。
八一隊員們衆志誠誠,場上所有的十名隊員都回到禁區內防守,所有的人都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已經毫無技術腳法可言,只是憑着毅力,憋足一口氣一腳一腳的破壞着球,他們每一次觸球都用盡全身的力氣,有多遠踢多遠,能夠多爭取一秒鐘也是好的。
八一禁區內擁擠着雙方15、6個隊員,大連隊現在踢的也沒有任何章法了,面對如此密集的防守他們也沒有辦法,只能開大腳把球吊向八一隊的禁區,就看禁區內搶點的隊員是否有運氣能攻入一球。
46分鐘,47分鐘,48分鐘……主裁判在看錶……宋德林絕望了,他感覺胸膛裡是空蕩蕩的,全身上下一片冰涼,耳朵裡聽不見任何聲音,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臟在撲通、撲通的跳。他就象一個死刑犯,在等待那一聲槍響。
裁判拿起了哨子……
萊斯勒大腳將球吊向八一隊球門,厲陽和八一隊5號後衛一起跳起來爭頂,那個中後衛很強壯,厲陽在空中被擠的失去了位置,5號中後衛也沒碰到球,江川高高躍起單拳將球擊出。球沒有擊遠,還在禁區內,兩個八一隊後衛一起跳起來去爭這個頭球,邵衝正好在附近,他也在朝這邊跑過來,人羣中有人大喊一聲:“我的!”邵衝一楞,一個蘭色的身影從他身邊閃過,高高躍起——邵衝看清楚了,是陳杰——陳杰這下跳的很高,藉着前衝的力量,在兩個後衛的頭頂將球頂到,球劃出一條絢麗的弧線,直奔球門左上角……
陳杰頂到球的同時,前額重重的撞在一個八一隊員的頭頂,邵衝聽見了頭與頭向撞的“碰”的一聲巨響,陳杰眼前一黑,在空中失去了平衡,仰面摔了下去,在陳杰摔倒的同時,他看見了江川瞪大驚恐的眼睛,目送着皮球劃入網內……
3:2!
“砰”——陳杰重重的摔在草地上,他覺得腦袋中一陣暈眩,一股噁心的感覺涌上心頭。耳邊響起了巨大歡呼聲,不過陳杰聽不真切,他覺得那個聲音好遠,好飄渺……飄渺的就像海怡那幽怨的歌聲……
裁判吹響了終場的哨聲,所有八一隊員都癱倒在草地上!宋德林和場邊的大連人揮着胳膊衝進了球場……
陳杰閉着眼睛躺在草地上,“我們贏了嗎?我覺得好累,好想睡覺……“
有人在晃動他的雙肩,在呼喚他的名字,是誰?陳杰慢慢的睜開了眼睛,眼前是一片斑斕,什麼都看不見!
邵衝單腿跪在地上,扶着陳杰的雙肩在輕輕搖動。所有大連隊員都圍在陳杰身邊,有人提議把陳杰扶起來,邵衝制止了他,說,讓他躺一會兒,別扶他。
隊醫過來了,扶起陳杰的頭,翻開他的眼皮仔細查看,然後說,沒什麼大事,可能是輕微的腦震盪。休息一下就好了。他們把陳杰擡下了場,擡到了更衣室。
隊員們這才放下心來,旋即就意識到——我們贏了!我們保級啦!
球場上響起了大連隊員們連綿不斷的喊叫聲,這是一場驚心動魄的勝利。他們覺得這甚至比他們奪冠還要過癮。他們已經壓抑一個賽季了,今天他們終於可以痛快的喊出來了。
宋德林和球員們抱成了一團,跳躍着,喊叫着,已經完全沒有了主教練的尊嚴。他從今以後可以對所有人說——這是他一生當中最榮耀的一天!以往吃的苦,以往承受的壓力,以往付出的心血……這一切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贏了!我們還活着!……
襯托着大連人喜悅的是八一人的眼淚。
看臺上那1000多名八一隊球迷已經泣不成聲——爲什麼結局會這樣!?這種突然的死亡讓他們心裡難以接受……
韓中平哭了,他背過身偷偷的拭去了眼角的淚水。結局不應該是這樣的……如果我們再堅持一下……如果我不是我決策的失誤……如果我們有兩個好外援……如果俱樂部能再多投一點錢……如果……太多的如果了,可現在已經沒有必要了,輸了就是輸了。韓中平看見場上的八一隊員們都躺在草地上,抽搐了身體,他們在哭泣!韓中平猛然轉過頭來,臉上又恢復了凜然的神色。他挺直了腰板大踏步的走上球場,他將地上的八一隊員們一個個的扶了起來,告訴他們——即使輸了球,也要像個爺們兒一樣站直了——因爲我們是軍人!
陳杰靜靜的躺在更衣室內,隊醫說讓他靜靜的躺一會兒就好了,隊醫們已經出去慶祝勝利了。他覺得他一個人已經在這裡躺了好久好久。慢慢的,他恢復了視覺,胸中的噁心感覺也在減退,只是頭還疼的要命。他勉力支撐着身體坐了起來,伸手摸了一下頭上被撞傷的地方,發現醫生已經爲他纏上了繃帶。他努力着想要站起來去看看外面的情況。更衣室的門被慢慢推開了,一個漂亮的女孩探頭進來張望,看見陳杰後她的眼睛一亮,既而臉上又涌起了一片紅暈,慌忙說:“對不起,對不起,我沒有敲門。”陳杰以爲她是走錯屋子了,連忙說:“沒關係。”哪知道那個女孩接下來說:“你的傷……沒事吧?”
陳杰詫異的看着她:“你認識我?你是誰?”
那個女孩的臉更紅了,支吾半天才說:“我……我是你的球迷。”
“球迷?”陳杰一時沒反應過來:“你找我有事嗎?”
“我……我想找你簽名,對,簽名!”
“找我簽名?”陳杰不由得苦笑,“我又不是什麼球星?”
“我……我可以進來嗎?”
“噢,可以可以。”
女孩怯生生的走進屋內,陳杰這纔看清,這個女孩很美,甚至和海怡一樣美。
女孩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陳杰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屋內的氣氛很尷尬。後來還是陳杰咳嗽一聲說:“你不是找我簽名嗎?”
“噢,對,對,對。”女孩一邊答應着,一邊慌忙在自己的手袋裡翻找開。
女孩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個筆記本和一支鋼筆,不好意思的遞給陳杰。陳杰翻開筆記本,發現裡面記的都是英文筆記,看來這個女孩是個學生。陳杰翻到空白的一頁,在上面寫下了自己的名字。陳杰這是第一次給別人簽名,看着自己寫出的歪歪斜斜的字他感到很不好意思。
寫完後,陳杰把筆記本遞還那個女孩,女孩看着筆記本上陳杰的名字非常高興,不過她想了想又對陳杰說:“你能再寫上一句話,然後再寫上是贈給我的嗎?”
陳杰一笑,說:“好的!”又接過筆記本。
陳杰寫下個“贈”字後,用詢問的目光看着那個女孩。女孩連忙說:“我叫劉雨琪,王加上其他的其那個琪,我爸爸媽媽都叫我琪琪,你就寫贈琪琪就可以啦。”
陳杰想了一下,在筆記本上工整的寫下:“長風破浪,激流勇進,我與我的第一個球迷共勉,陳杰。”
雨琪的眼中流露出無限的喜悅,她把筆記本接過來看了又看。看完後,她擡起頭,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着陳杰,眼睛裡充滿了欽慕。
陳杰被雨琪的目光看的很不好意思。
門外傳來了嘈雜的聲音,更衣室的門被霍然推開,雨琪嚇的連忙躲到一邊,大連隊的球員、教練和工作人員們象土匪一樣衝進了屋中,他們誰都沒有注意到劉雨琪,只是盯着坐在長椅上的陳杰,看見陳杰若無其事的坐在那裡,他們爆發出一陣歡呼,他們一個個嘴裡叫嚷着陳杰的名字,衝上來輪番擁抱陳杰。
那一刻,陳杰覺得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