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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慶在遼西的情報網系統,早已經很完善。
對遼西最近一段時間的動向,李元慶也有着很清醒的認知。
只不過,因爲時間差、以及地位高低等原因,李元慶對遼西最上層的一些變故,掌握的並不是太準確。
但隨着滿桂的敘述,李元慶卻是逐漸摸到了核心。
如果論資歷、論威望,萬曆二十三年、三甲出身的王之臣,無疑要甩袁督師幾十條街。
但很多事情,並不是資歷和威望就能解決問題的,尤其是遼西。
袁督師已經在遼地紮根十幾年,熬走了一個又一個的對手,幾乎是眼睜睜看着、並親身參與,看到遼西成長到現在的規模。
而王之臣,則是在天啓五年時,才加入了遼西系統。
雖然王之臣是‘自上而下’,擁有朝廷大義,但‘強龍不壓地頭蛇啊’。
官場的老規矩,在遼西,卻並不是行的太通……
尤其是之前,因爲滿桂的事情,王之臣與袁督師之間,爆發了激烈的衝突。
朝廷最後雖然息事寧人,將滿桂掉到了山海關,但雙方面的矛盾,幾乎已經不可遮掩。
雖然遼西關寧集團,對王之臣表面上畢恭畢敬,但職責,他的命令,根本過不了關門。
王之臣對此也有自知之明,也不再去插手關外事務,其駐地,也由原本的寧遠,設立在山關海內。
但此時快要過年了,涉及到明年糧餉的撥付、分配情況,遼西將門集團的人,這些時日,紛紛奔到了山海關,以送年貨爲名,糾結在王之臣身邊。
說到這,滿桂忍不住狠狠啐道:“元慶,這幫小婊~子養的,真是欺人太甚啊!王大人這一大把年紀了,他們還要這般折騰。尤其是祖家那幫龜兒子,昨天,我們差點當着王大人的面兒動手。”
滿桂雖然說得誇張,但李元慶卻是明白,事情應該沒有這麼嚴重。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
遼西將門~~,要想從王之臣手裡討好處,這禮物,那就絕不可能薄了。
滿桂如此義憤填膺,很可能,是這廝感覺自己要被比下去……
李元慶其實也能理解滿桂的苦衷。
王之臣此時是‘得勢不得分’,雖然成功逼走了袁督師,但實際上,他根本不可能掌控遼西的大局。
如此,收受遼西集團的禮物,他的心裡,恐怕也並不是太安生啊。
這種局面,與王之臣交好的滿桂,顯然也就不可能妥帖了……
“桂大哥,老話怎麼說的來着?得饒人處且饒人!與那幫龜孫子計較什麼?祖家兄弟若要不爽,那咱們就幹上一場不就完了?”
李元慶笑道。
雖然此時李元慶和滿桂都已經貴爲總兵,祖家此時也因爲寧錦大捷的戰功,摸到了總兵的邊緣,但在九邊將門之中,這種鬥毆私鬥之事,早已經是司空見慣。
當然,不是將官們之間直接動手,而是底下人,主要親兵團體動手。當然也不能是械鬥。
真要出了人命,那誰也捂不住這蓋子。
滿桂這時忍不住說了實話:“元慶,你不知道啊。祖家麾下有幾個狠角色,着實是硬骨頭啊。哥哥這邊,倒,倒真沒有太多底氣啊。”
李元慶不由哈哈大笑:“桂大哥,無妨。誰敢不給你面子,那就是不給我李元慶面子!我來收拾他們!”
…………
馬車駛進關城,滿桂得到了李元慶的支持,心
情也放鬆了不少,笑道:“元慶,我已經準備好了酒宴。走,咱們先去好好喝一頓。等晚上,再去見王大人。”
李元慶卻擺手笑道:“大哥,喝酒先不急。王大人上任以來,我還沒有去見過他。中午隨便吃點,我先去見王大人。晚上,咱們再整。”
滿桂一想,也是這麼個道理,忙點頭,招呼親兵安排。
山海關很大,有數個羅城,加之是邊關,客棧、酒樓這種服務場所很多。
按照慣例,李元慶八百多號親兵,是不能入城的,但滿桂就是山海關總兵,誰又敢攔着?
李元慶一行人直接包下了幾個相鄰的大客棧,滿桂又特意令人清出了一片庫房街區,給李元慶的親兵們紮營。
本來,滿桂還想直接讓給李元慶一處軍營的,但李元慶卻拒絕了。
用關係可以,但若用關係破壞了規矩,囂張過了頭,那可就不美了。
中午,簡單跟滿桂一起,吃了一碗熱騰騰的羊肉面,滿桂親自引領着李元慶,來到了官廳門外。
有滿桂引路,李元慶的名帖都省了,不過,李元慶此行也爲王之臣準備了豐厚的禮物,不下五千兩之巨。
不多時,有家奴恭敬的將李元慶迎到了官廳內,滿桂熟門熟路,則是去了一旁的客堂裡喝茶。
官廳裡,跟以前沒有太多變化,卻多了幾幅墨寶。
李元慶掃視一眼,皆是王之臣的手筆,字寫的不錯,畫~,畫的也可以。
如果這幾幅墨寶,能拿到後世,最起碼,也得值個幾百萬了。
片刻,一身大紅官袍的王之臣,笑眯眯迎了出來:“李軍門,可真是貴客啊。”
李元慶忙快步起身,恭敬跪倒在王之臣面前,“卑職長生島總兵李元慶,見過經略大人。”
王之臣哈哈大笑,趕忙親熱的雙手將李元慶扶起來,“李軍門,快快請起,無需多禮。來人,上茶!上好茶!”
在剛纔,家奴就已經將李元慶的禮單,遞給了王之臣。
王之臣能走到現在,他可不傻。李元慶給他的這份大禮,比很多關寧將門~,都要厚重很多了,他又怎的會不給李元慶面子?
事實上,在之前,王之臣雖算是被迫來到遼地,但他也想幹出一番事業來,讓皇上、讓朝廷看看他的本事。
但時至今日,他卻早已經明白,遼西這潭水,那簡直就是深不見底啊。
王之臣又怎可能會節外生枝?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能平安度過他的任期,多撈些銀子,那便了事了。
兩人寒暄一番,氣氛漸漸活絡。
李元慶也委婉的對王之臣表示,此次直接進京報功,他和長生營方面,都是有着說不出的苦衷的。
王之臣又怎能不明白李元慶的意思?淡淡笑道:“李軍門,世事無常,總不可能會一帆風順嘛。有些時候,各處將領們,有些許困難,本官也是能體諒的嘛。”
李元慶此時已經意識到,王之臣很好說話,卻也沒有想到,王之臣居然這麼好說話。
但很快,李元慶也摸到了王之臣的節奏,順着他的話題,談笑起來。
…………
會面大概持續了小半個時辰,李元慶便知趣的告辭離去。
王之臣笑着將李元慶送到了門口,看着李元慶離去的背影,眼睛微微眯起來。
滿桂這時早已經來到了門外,有些等不及了,一見到李元慶出來,忙拉着李元慶來到了一旁的馬廄旁,低聲道:“元慶,怎麼
樣?”
李元慶笑着對滿桂做了個手勢,翻身上馬。
滿桂片刻便會意過來,陰霾盡數散去,樂呵呵跟着李元慶,返回客棧的臨時駐地。
但一行百多號人剛剛走到前方路口,卻正碰到前方也有一羣人,盡是騎兵,大概二百多號人,正氣勢昂揚的朝這邊走過來。
街道雖然很寬,但雙方人手都不少,沒有人讓路,那誰都過不去,一時都愣在了當場。
這時,李元慶也看清了對方的陣勢,嘴角邊,不由露出了一絲說不出的笑容。
滿桂也反應過來,登時低聲啐道:“元慶,是祖家那幫狗雜碎!”
李元慶淡淡一笑:“桂大哥,稍安勿躁!”
此時,對面祖家兄弟一行人,也看到了這邊的滿桂和李元慶。
五六個祖家子弟登時如臨大敵,簡直比見到了韃子還要緊張。
他們身後的一衆親兵們,也都有些慌了神,手下意識的就要按到刀柄上。
祖大弼也有些發懵,忙對一旁的祖大樂道:“二哥,怎麼辦?是~,是李元慶啊。”
祖大樂的眉頭也緊緊皺起來。
在臨近年節的這種時候,雖然他已經想到,李元慶可能會來這邊,給王之臣拜年,卻是沒想到,居然這麼巧,雙方竟然在這種場合碰到了……
這種跑關係、掉面子的事情,馬上就要升爲錦州總兵的祖大壽自然不會親自過來,此行的要務,都壓在了祖大樂的頭上。
“瘋子,你慌個球子的!李元慶還能吃人不成?沒看到咱們人比他多麼?”祖大樂忍不住狠狠啐了一口。
“呃?”
祖大弼雖然作戰勇武,但畢竟是庶出,在祖家陣營內,他的話語權並不大,趕忙小心閉住了嘴巴。
此時,天空中一直飄灑着茫茫大雪,一會兒工夫,各人身上,便都被壓上了不少雪片。
祖大樂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做出了決定,他不能招惹李元慶這個活閻王啊……
忙率先拔馬,上前幾步,笑着一拱手道:“李帥,真是巧啊!想不到,咱們竟然在這種地方遇到了。”
李元慶淡淡笑着一抱拳,“祖二將軍,咱們可是有些時日沒見過面兒了啊!祖大將軍可好?”
看着李元慶雲淡風輕的模樣,祖大樂心中不由暗罵啊,‘李元慶這狗雜碎,壓根兒就沒有給他們讓路的意思啊。’
但李元慶的威勢,那可不僅僅是說說而已啊。
尤其是在這種場合,距離王之臣的官廳不過咫尺之遙,祖大樂就算不爽,卻還真不敢跟李元慶硬罡,忙拱手笑道:“李帥掛念了啊。我大哥的身體很好。他也很想念李帥您啊!”
“呵呵。”
李元慶一笑,“還請祖二將軍轉告,等他日有時間,元慶一定要跟祖大將軍好好喝一杯的。”
祖大樂心裡簡直是恨得癢癢啊。
李元慶這口氣,完全就是沒有把他放在眼裡、就好像是不屑與他說話一般啊。
但事實卻又的確如此。
他祖大樂不過是個副將,還是剛剛升上來,但他李元慶,卻早已經是總兵官、並且威震大明多年,他就算有火,卻也不敢在李元慶的面前發啊。
片刻,祖大樂一咬牙,“還他孃的都傻愣着幹什麼?還不快散開!給李帥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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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