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然傳來的陣汽車喇叭聲,將正在打疇睡的趙希吵擡起頭看了看,一輛黑色的尼桑正停在小區的門前。
“這麼晚了,還讓不讓人睡覺了。”趙希嘟囔了幾句,他揉了揉還有些朦朧的睡眼,打了個哈欠,看了看眼前的監視器。
濱海花園,是這個沿海城市東部的一個高檔小區。背山靠海,價格自然也不便宜。有了高檔的小區,自然就要配套高檔的物業服務。而趙希就是這個小區的夜間保安,負責小區門口的訪客登記。
小區大門口的自動柵欄機是帶有四。卡識別的,如果是小區的業主的話,只需要用物業所給的四。卡在讀卡器上刷一下,那柵欄自己便會升起。但是如果是外來的訪客,就需要趙希登記過後,再人工放行。當然,偶爾也會有業主忘記了帶四。的情況
趙希看了看監視器,這輛車他見過,是住在六號樓的那位孫杰先生的車。他能夠看到坐在駕駛座上的孫先生很不好意思的衝他招了招手。看樣子是忘記帶四。卡了。趙希按下了放行按扭。
“小趙,不好意思啊。這麼晚了把你吵醒了。”柵欄緩緩升起,黑色的尼桑開進小區,在值班亭的門口停了下來。自動車窗降了下來,露出了一張三十來歲男人的臉。“謝了啊。”
“不用客氣,我應該的。”趙希臉上雖然掛着笑,但是心裡卻很不爽。這個叫做孫杰的男人這已經不是第一次忘記帶四。卡了,而且每次都是在半夜纔回來,趙希已經被這個男人吵醒過四五次了。“這麼晚了纔回來啊。”
“是啊,玩起來就忘了時間。”孫杰笑了笑。“走了啊,回家睡覺去。”
說完話,孫杰關上車窗。黑色的尼桑慢慢的朝着小區裡開去。從後面看去,趙希隱約能夠看的到有個人影做在汽車的後座上,而且看上去,似乎像是個女人。
“半夜帶女人回家,一定不安好心。”趙希腹誹了兩句,剛想回值班室再睡一會兒,卻發現在剛剛黑色尼桑停下的位置,地上有一灘水跡。而且沿着尼桑車所開過的路上,都留下了一道淡淡的痕跡。
“這是什麼?”趙希走過去。蹲下身子,用手電筒照着地平的那灘水清。
“該不會是漏油了吧?”
若是汽車漏油的話,那可是大事情,作爲保安趙希可是有責任提醒業主的。他用手摸了摸那水清。沾了一點用手捻了捻,又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不像是汽油,沒有那種汽油味,倒更像是水。
“也許是後備箱裡裝着什麼東西灑出來的吧。”既然不是汽油,那麼趙希覺得問題應該不大,回到值班室裡繼續打盹去了。
打開房門,孫杰將手機和鑰匙扔在了桌子上。他今夭的心情不錯,不爲別的,今天酒吧的那個漂亮的女歌手,終於答應明天和他約會了。付出總算有了回報,他覺的之前每天送花的錢和每天晚上都到酒吧捧場的時間沒有白費。
不過說實話,那個女歌手長得漂亮,嗓子更是好得不得了。孫杰覺得這個女人的聲音,比他聽過的任何一個流行歌手都要好聽。他實在不明白,爲什麼有着這麼一副好嗓子的女歌手,卻窩在那小小的酒吧裡面賣唱。
只是有一件事,讓孫杰很不爽。在酒吧的時候,一個醉漢將手中的啤酒灑在了他的衣服上,襯衣的前襟被弄髒了一大塊。
“看來要洗個澡了。”孫杰皺了皺眉頭,他對於洗澡有種特殊的厭惡感。
孫杰很不喜歡洗澡。或者說,他很怕水。也許是小時候那次差點,在河裡被淹死的經歷,導致他現在就連洗臉的時候,都不敢將臉埋在水裡面,雖然他自己裡也清楚,那不過是洗臉盆而已,根本不會淹死。但是那種在水中無法呼吸的感覺,卻老是在他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明天就是和那個漂亮女歌手的約會了,雖然很不情願,但是孫杰還是不願意帶着一身的味道就這樣去約會。第一次單獨的約會,洗個澡乾乾淨淨的比較容易給人留下好的印象。他打開了熱水器的啓動開關。
就好像是供電不足的樣子。浴室的日光燈管突然開始閃爍起來。亮起,再熄滅,發出日光燈管電流通過的那種獨特的嗒嗒聲。
“嗯?壞掉了嗎?”孫杰擡起頭,看了看不停閃爍着的日光燈。
家裡用的是新型的電熱水器,功率很大,唯一的好處就是不需要等待加熱,打開加熱三分鐘。就可以洗一個,熱水澡。當時在買的時候售貨員就說過,如果家裡的線路不是很好的話,是會出現影響到其他電器的使用的情況,他也沒有太在意。
他走到浴室門口,將浴室燈的開關撥弄了兩下,那日光燈閃了幾下,順利的亮了起來。
看着鏡子裡自己的臉,孫杰調整着自己的呼吸。一個舒適的熱水澡對於怕水的他來說,不亞於一場酷刑,而這場酷刑還是他自己必須要承受的。
突然的,他感覺渾身上下的毛孔都卑了起來,在鏡子裡,在浴室的一角,有着一個黑色的影子。看上去就像是一個人。他長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突然而來的恐怖畫面。讓他的呆立在那裡,不知所擻……叭在井滑的洗手盆兩邊的手由於用力過猛,突然的滑了一下。由於失去平衡,孫杰的身體猛的歪了一下,這才把他的大腦從當機的狀態下驚醒過來。
他猛地回頭看去,整個浴室都盡入眼底。什麼都沒有,只有鋪着白色瓷磚的牆壁和地板,哪裡有什麼人影。他回過頭去,再次看着鏡子。哪裡有什麼黑影存在。
他突然想起很久之前在網上看過的一篇帖子。那上面說。浴室,是一個很不乾淨的地方。有些冤魂。它們喜歡躲在浴室天花板的陰暗角落裡,靜靜的觀察着正在洗澡的人。如果洗澡的人在洗頭的時候閉上眼睛,它們就會從那角落裡跑出來,把那個人殺掉。
滴答,滴答,耳邊有水滴的聲音傳來。孫杰驚恐的順着聲音看去,似乎是淋浴頭沒有關好,不停的有水滴從上再滴下來,打在鋪着瓷磚的地板上。這原本細小的聲音,在這午夜的浴室裡似乎被無限的放大。每一滴水滴滴在地面上,就好像是滴在了他的心裡。隨着每一聲滴答聲,他的心臟都會跟着劇烈的跳一下。
孫杰呼吸有些急促。他快步走到熱水器的開關處,用力的扭了扭噴頭的閥門。水不再從噴頭滴下來,那滴答的聳音也消失了。他長出了一口氣,自嘲的笑了笑。難道對於水的恐懼感,已經嚴重到了會出現幻覺的地步了麼?
安定了一下情緒,孫杰脫掉了衣服。一絲不掛的站在了熱水器的淋浴頭前,臉上的表情嚴肅得就像是耍趕赴戰場的戰士。他吐了一口氣,扭開了熱水器的閥門。
意料之外的,淋浴頭卻沒有一滴水流出來
“壞掉了麼?”他用力的拍了拍淋浴頭卻沒有任何的反應。他將閥門向左扭了扭,淋浴頭死氣沉沉的懸在那裡,不管是熱水還是冷水。一滴也沒有,就好像纔剛孫杰扭動的不是熱水器的閥門,而是他自己的屁股一樣。
“我靠,不會是堵住了吧。”孫杰感覺很鬱悶。他用力拍了拍水管。又來回的扭動着閥門。“我好不容易抱着必死的決心來洗澡,結果熱水器居然壞掉了。”
他有些上火,拿起放在一旁的浴巾圍在身上。他決安現在就打電話給熱水器的售後部門,大罵他們一頓。這叫什麼事,不想用的時候不停的滴水,想要用的時候倒是一滴水也流不出來了。
“嘩啦,”就在孫杰的手剛纔放在浴室的門把手上準備開門出去的時候,那淋浴頭就像是剛剛如夢初醒。冒着熱氣的水流噴泄而下,發出的聲音嚇了孫杰一跳。他有些惱火的。難道自己的好運從約會到那個漂亮的女歌手之後就用完了麼。
熱水從頭頂流到腳底,他低着頭,睜着眼睛。只有這樣,他才能夠在心裡說服自己,這並不是浸在無法呼吸的河裡,而只不過是在自己家的浴室洗個澡而已。他將洗髮膏倒在手上,開始洗頭,雪白的泡沫在他的頭頂飛速增加,不一會便混着水從額頭流向了眼睛,他立即擦去額頭的泡沫,接着不停地擦着,防止眼睛被遮住,感覺差不多了,他用水沖洗着腦袋上的泡沫,並用手擋着額頭,不讓流水迷住眼睛,但還是有薄薄的水簾遮在眼前,他依然不停轉着身子,用輕微模糊的視覺尋求安全感。
“孫杰,你是不是被嚇糊塗了。”他一邊用洗澡巾用力的搓着身體。一邊罵道。“你已經三十歲了,已經不是那種會相信鬼怪恐怖故事的小孩子了。”
他搓得很用力,胳膊都被搓紅了。
皮膚上傳來的疼痛,能夠讓他保持住清醒的頭腦。
他用最快的速度給全身塗滿了肥皂,再用最快的速度將那些泡沫從身體上衝掉,快速的關掉了熱水器的閥門。
“呼,呼,呼。”孫杰穿着粗氣。用手扶着光滑的牆壁。未乾的水滴從他的頭髮上滴下來,滴到地上。
“我討厭洗澡。”孫杰站在浴室的鏡子面前,用浴巾擦着身上的水珠。“我討厭水,我討厭一切和水有關的東西。”
看着鏡子裡因爲過於用力,有些發紅的身體,孫杰自嘲般的笑了笑。每次洗澡都像是打了一場仗一樣。也許朋友們說的對,他的確應該去看看心理醫生了。
“嘩嘩”毫無徵兆的,那熱水器的淋浴頭就像是被一隻無形的開了一樣,猛得噴出水來,嚇了孫杰一跳。
“看來真的是壞掉了。”孫杰用力的再次擰了擰熱水器的閥門,卻沒有任何用處,根本關不掉。
“該死。”孫杰放棄了自己修理的念頭,他披上浴巾。想要去客廳給熱水器的售後服務打電話。這破熱水器,實在是太讓人惱火了,他決定不管那接電話的人怎麼說,也一定要現在就讓他們派人過來修理。
門打不開。孫杰用盡了他所有的力氣,卻無法讓那扇浴室的門打開一條縫。那扇門的把手就像是被牢牢的焊上了一樣。根本無法轉動。
“今天到底是什麼日子。”孫杰丹力的朝着門踢了一腳,反而被那堅固的木門弄得生疼。“熱水器也壞了,門也壞了,這到
門打不開,熱水器的閥門也關不掉。孫杰現在被困在自己家的浴室裡面,眼看着水越積越多,卻無可奈何。他打開了地上的水漏,可是卻無濟於事,就像是水漏也堵住了一樣,那水越積越多,甚至已經漫過了他的膝蓋。
“該死,讓我出去,讓我出去。”孫杰用盡了一切他能夠想到的方法,也用盡了浴室裡所有的可以使用的工具。那扇浴室的木門就好像是銀行保險庫的鐵門一樣堅固。孫杰在門上留下了很多痕跡,卻無法將它打開。
“救命,救命。”孫杰大聲的喊叫,用力的拍着浴室的門,希望能夠有人聽到他的呼救,將他從這個可怕的地方就救出去。浴室裡的水已經漫過了他的胸口。他實在是想不明白,爲什麼門會打不開,爲什麼水會積得這麼快,爲什麼只是普通的浴室,現在到像是一個封閉的保險庫一樣,將自己困在這裡面。
水上漂浮着一些肥皂盒之類的小東西,孫杰在水中拼命的掙扎。水從他的卓子裡到灌進去,嗆得他無法呼吸。他儘量的將頭擡起來,伸到水面之外。
他的腦海裡再次閃過小時候自己在那條小河裡溺水的景象,和現在他遇到的情形是如此的相似,只是溺水的地點,從小河變成了自己家的浴室。
他突然感覺腳碰到了什麼東西。似乎是一隻手。一隻人的手。那隻手抓住了他的腳踝,他還沒有來得及出聲,便感覺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拖了下去,拖到了水底。
整個浴室都浸泡在了水裡,水面上只有漂浮着的肥皂盒和毛巾,還有偶爾從水底泛上來的幾個氣泡,熱水器的淋浴頭扔在不停的往外噴着
水。
“嘿,趙希。”第二天,正在趙希換好衣服,準備下班回家的時候,物業經理走了過來。“你先別走,六號樓五零三的住戶反應他們家天花板漏水,你去看看。”
“這種事情你不讓水電工去。讓我去幹嗎。”趙希一臉委屈的說道。“我是保安,再說我已經下班了。”
“人手不夠,今天二號樓的水管爆了,水電工都去那邊了物業經理說道。“你就去看看吧,估計是六零三家哪?漏水,你上去協調一下就行了。”
“好吧。”趙希一臉不情願的嘆了口氣。
敲開了五零三家住戶的房門。開門的是一箇中年女人。趙希看着這個女人臉上那厚厚的粉,不禁在心裡暗想,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二皮臉?
“你怎麼纔來捏,幹啥去了你。把人急死。”中年女人一嘴的河南腔聽得趙希頭痛。“快來看看吧。”
“你先找個盆接着,我上去問問樓上的住戶。”趙希看了看漏水的地方,是在浴室裡。天花板已經滲溼了一大塊,有水不停的往下滴着。
看樣子應該是樓上的住戶沒有關進浴室的水龍頭。趙希覺得沒啥大事,上樓上和住戶說一聲,把水龍關緊就行了。
很意外的,六零三並沒有人開門。趙希記得,六號樓的六零三,應該就是昨天晚上回來很晚卻沒拿四。卡的那位孫杰先生的家。自從昨天晚上回來,孫杰沒有再出小區,他的尼桑車也停在樓下。
“難道是沒聽到?”趙希又用力的敲了敲門,仍然沒有人開門。
趙希往辦公室打了個電話,讓同事找到了孫杰在物業所留下的了過去。
電話也沒有人接,趙希打了好幾遍,一直是無人接聽的狀態。他將耳朵貼在門上,仔細聽去,隱約能夠聽到有手機的響聲從屋裡傳來。
“出去了?沒拿手機?”趙希有些無奈,他現在只想快點把這件事搞定,然後回家去。
“樓上沒人啊,也聯繫不到他。”趙希和五零三的那個中年女人說道。“我們也沒有辦法。”
“那我每個月交那麼多物業費是幹什麼的。”中年女人卻一副不依不饒的模樣。“我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總之給我把這件事儘快解決掉。”
“好吧好吧,我想想辦法。”趙希實在是受不了這女人的嘮叨。現在他的腦子裡,全是怎麼可以快點把這件事情結束,然後回家去舒舒服服的睡一覺。他打電話請示了物業經理,從物業辦公室拿了備用鑰匙,打開了六零三的房門。
家裡沒有人在。趙希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鑰匙和電話,好像六零三的住戶什麼也沒有帶就出門去了。水不停的從浴室的門縫裡滲出來,走廊上高檔的實木地板都浸泡在了水裡,也沾溼了他的鞋子。
“出門也不知道關緊水龍頭。”趙希一邊嘟囔着,一邊扭開了浴室的門。
水從浴室裡流出來,打溼了他的褲子。趙希呆住了,眼前是一幕讓他無法想象的場景。整個浴室的地上到處都是水,還散發着熱氣的熱水從淋浴頭裡噴灑出來。一個裸體的男人的趴在浴室的地上,一動不動,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活着的跡象,身上的皮膚由於長時間浸泡在水裡,已經有些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