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獸山林的土地突然裂開一條猙獰的傷口,獅頭人奔跑越快,掉下去的衝力便越是強勁。被砸暈了的獅頭人再次變形成獅子,這回它沒時間也沒力氣教陶昕來擺什麼陣了——他直接暈過去,衣服再次裂成一條一條一片一片,腿上的傷口毫無意外地惡化了,本來還有一層新長的淺色皮膚的地方現在血肉模糊,還有一簇簇金黃色的短毛貼在四周,顯得格外狼狽。
而他們身下的土地隨着巨大的衝力也上下起伏着震動了幾下,這讓陶昕來還來不及觀察四周,只想着怎麼穩定住自己和體積龐大的獅子了。
顯然,他們是在一塊浮起來的土塊上,由於土塊面積只比獅子大兩倍,所以他們這麼直接摔下來,土塊左右不平衡起來,陶昕來和獅子隨着土塊的傾斜往一邊滑過去,險些要掉進土塊漂浮在的火紅色熔漿之中,陶昕來嚇得趕緊跑到另一邊趴下,可是即便是這樣也很危險。沒辦法,陶昕來用了幾個壓山符釘在自己腳下,然後又速度跑到獅子頭部使勁圈着它的頭一會兒挪,一會兒推,一會兒翻滾,真是十八般武藝全用上,出了一身的汗,這纔算把獅子挪到正中間,危機解除。
壓山符正好失效,陶昕來於是一屁股軟坐下來,剛說舉起袖子擦擦額頭的汗,突然眼角的餘光瞄到獅子着火的尾巴尖,全身上下頓時充滿了力量,她趕緊躥起來去搶救獅子的尾巴,開始着急用撲的,後來想起來自己會御水術啊——雖然不常用,於是揚手使出並不太熟練的御水術,一手水澆過去,好歹那尾巴沒燒徹底,掉了一圈毛兼燒黑了一圈皮。
不過這種程度的燒傷在修仙界也還算有救,哪怕你尾巴燒半截了,也還是有辦法催生出來另外半截,不過就是時間長短修爲高低用藥高明不高明的問題。
陶昕來鬆下一口氣,又拿出觸感清涼專治火傷的藥給那可憐的尾巴尖塗了一圈,又仔細檢查了獅子全身上下每一處皮毛,確定它沒有其他地方曾經掉到熔漿裡燒傷爲止。就這過程,又叫她出了一身汗,身上又黏又髒,叫人難以忍受。
陶昕來休息了一下,一邊給自己整理了一番,一邊打量着四周的情況。這裡像是火山內部一樣,有紅色的熔漿,但奇怪的是這裡溫度並沒有她想象中的高。熔漿之上是一塊一塊黑色的土塊,大大小小奇形怪狀,它們都漂浮在熔漿上,卻沒有被熔漿燒熔化了。她扯了根頭髮試着靠近並不顯得高溫的熔漿,可是那頭髮纔剛離開土塊的邊緣,就被燎着了化爲烏有。她想了想,又在自己的口袋裡找了一塊熔點極高的靈石湊過去,靈石也立馬消失了。可見這些熔漿並不是擺設,就算這裡溫度不高,那也是能燒東西的。
奇怪的是,連熔點這樣高的靈石在沒有丟到熔漿裡的情況下都能瞬間被點燃燒盡,可是她拿着靈石的手卻沒事。她神色古怪地看了看獅子的尾巴,摸不清是什麼狀況。
而這會兒,魔族的王那裡很是熱鬧。
鳩班找了這幾日,眼見着十天就要到了,可是對於陶昕來的下落一無所獲,正在跟魔王求恩典能不能寬限幾日。
魔王哪裡有那麼好說話,他冷冷一笑,道:“怎麼,在魔族的地盤上,一個小小的築基修士你都找不到,還有臉來求寬限幾日?”
魔王的脾氣陰晴不定,這會兒他要是心情好,多半就真的寬限他幾日了,這也是鳩班做了那麼久的心理鬥爭,敢壯着膽子來試一試的原因。可惜他這會讓明顯心情挺差,所以鳩班腳肚子抖啊抖啊,覺得這回怕是又要掉一隻耳朵了。
正在他琢磨着是不是要主動割下自己另一隻耳朵的時候,魔族的少主進來了。
魔王見自己兒子進來,還算有張好臉。他兒子一揮手當着魔王的面讓鳩班退下去,魔王眉毛也沒動一下,可見他對這個兒子的看重和喜愛。
魔王的大小老婆不少,孩子自然也不少,男孩子也並非沒有,但是被他承認是兒子並喜歡的也只有這個孩子,不然也不會栽培他成爲魔族少主。魔族的王不是世襲的,誰拳頭硬誰就是王,當年魔王自己靠一雙手掙下了現在的局面,自然是想自己兒子繼任魔王,而少主不只是個頭銜而已,在魔族,除了魔王,就他說話最算數,是舉族上下第二號的人物,就算是實力算不得第二號,權力卻絕對不小。魔王不在的時候,少主可是可以統帥全族行事的。
魔王這個兒子性子最冷,脾氣最怪,不善交際。他母妃死得早,於是魔王便將這個兒子交給自己的親妹妹撫養,這就是他親姑姑。連這個從小帶他到大的親姑姑都曾在魔王面前感嘆說這個孩子心思深沉,捉摸不透——那時候他纔多大,屁大點兒孩子吧。所以魔王覺得自己這樣一年見他幾次面的父親就更摸不透他那怪脾氣了。
不過當魔王也不管你性子如何,脾氣如何,就算不善交際也算不得什麼,只要你拳頭硬,就有一堆一堆的人聽你的話,幫你做事,所以魔王憑着自己的喜好對他寄予厚望,從來沒想過換個少主。
現在,魔王有些小小驚喜地發現自己能摸到這個兒子的情緒了。
“出了什麼事?”他可不認爲自己兒子是偏袒鳩班,他兒子這種不善交際的人,跟誰都不熟的。
“前幾天潛入魔宮的人在禁獸山林出現了。”他頓了頓,“和陶昕來一起進了地宮。”
魔王一聽,也愣住了。“地宮?怎麼會進地宮?”
“地宮主動開啓了通道。”
“這……通道又開啓了?”魔王皺着眉毛,“最近是越來越不安分了,再這樣下去,怕是瞞不住了。”
魔王起身,這裡不是正殿,是魔王休息的地方,他走到窗邊看外面熊熊燃燒的魔火,道:“自仙魔大戰之後,魔族沉寂至今,難道是我們的機會來了。”他看了一會兒,轉過身,道:“玉墨,我們用禁獸的幌子阻止魔族人進入那片領地,但魔族的寒冰怕是壓不住它了,它就要醒了,它要帶領我們再一次去創造輝煌!”沒錯,禁獸山林裡雖然有許多魔力強悍的魔獸,但其實那些都不過是掩藏地宮的幌子,真正重要的不是那些什麼禁獸,而是地宮,以及在地宮中沉睡的“它”。
與魔王興奮的表情不同,玉墨的神色很淡,淡得分不清他高興還是不高興。
“我們要加快速度找到邁米牙和邁可牙,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這樣的時機可不是時時都能有的。”
“進去地宮的人,怎麼處理?”玉墨關心的與魔王還是不同。
魔王正是壯志豪情,激情澎湃,沒想到自己兒子和他的思維不在一個維度,他的熱情被打斷,有些埋怨玉墨的“不解風情”,但想到是自己最喜愛也是“唯一”的兒子,還是很包容地道:“你處理吧。”想了想,又道:“也不用處理什麼,既然進去那裡,哪還有活着出來的道理,算了,不要去打擾了它,我們的準備還不夠充分。”
玉墨沉默地站在那裡,既然他老子都說不管了,那他還真沒什麼興趣去管了。本來他去禁獸山林也是循着那個潛入魔宮的人的蹤跡去的,既然他們已經活不了了,那他也不用費心了。
“對了,你說,陶昕來也進去了?那邁米牙的消息豈不是查不到了?鳩班!鳩班!你給滾我進來!”魔王大叫起來,然後瞬間傳音到鳩班耳朵裡,鳩班渾身一顫,趕緊往地上一蹲,真的就滾進去了。
“王,請您寬恕,屬下……”鳩班不明所以,還以爲魔王執意要他另一隻耳朵,頓時眼淚汪汪。嗚嗚,不是都讓他走了嗎,怎麼還不放過他啊,他不求寬限幾日了行不行啊。
“少廢話,我問你,陶家僅存的是不是有兩個女兒?”
鳩班一聽,覺得自己有救了,連忙道:“是有兩個,一個叫陶昕來,一個叫白子蓮,那白子蓮……還在開蒙大陸。”嗚嗚,看來是沒救了,那白子蓮可比陶昕來更不好逮啊。
“你去開蒙大陸,把白子蓮抓回來。”
什麼?鳩班一驚,大張旗鼓打了一場羣架,最後也只帶回來陶昕來,難道再去打一架?
“帶幾個人,不要聲張,要……”
“我去。”玉墨開口了。開蒙還有事情沒有了結,他本來也想着這幾日就走。
“你又要走?”魔王不太高興,這纔回來多久,竟又要走了。不過轉念一想,自己這兒子做事情靠譜,正好又能給他鍛鍊的機會,於是道:“那好,正事要辦,修煉也不要荒廢了,過幾年族裡少年比鬥,你可是要上場的。”
魔王看着鳩班,“你也去,少主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聽到沒有?”
鳩班心裡叫苦,“那,那陶昕來呢?”
“死了,滾吧!”魔王毫不客氣地冷冷斜他一眼,他二話沒說兩掌貼地腦袋一縮,毫不猶豫地轉了個彎兒滾出去了。
魔王瞧着他這樣子,又笑起來,指着鳩班道:“果然削耳朵是對的,留着手腳還能逗個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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