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麼!”清玄真君怒道。
董覃頓覺頭大,心說你沒事兒笑什麼,這有什麼好笑的,都什麼場合了你還笑得出來?
陶昕來冷冷環顧四周,真覺得整個像是一個笑話,鬧劇。
“你笑什麼?”白子蓮含着淚,悲切又憤怒地問道。
陶昕來也不看她,只面無表情站在那裡,緩緩問道:“這無恥老賊死了嗎?”
“陶昕來!”不同的聲音同時喝道,其中還有驚訝的抽泣聲,不解的疑惑聲,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時看向陶昕來。
聶元靜心裡砰砰直跳,他不明白爲什麼陶昕來要問這個,問什麼不好,要問這個。
而且,清玄真君還在場。清玄真君是董覃和白一鶴的師父,當年董覃就是清玄座下的首席大師兄。別看現在董覃和白一鶴兩看兩相厭,互不對付,但在學道時代,同爲清玄真君的弟子之時,關係可還不錯的。
果然,清玄真君道:“你什麼意思,把話說清楚。”
清玄素來是眼裡揉不得沙子的性子,但是收的徒弟都不像他。在他看來,董覃是個麪糰子,白一鶴是個丹癡,性格方面他還真說不上滿意。不過好在,兩個人都尊師重道,平時修行也用心,他也認真教導着。
若是一定要比較的話,清玄是喜歡董覃勝過白一鶴的。白一鶴和董覃漸行漸遠,其中原因之一便是如此。
本來聶元靜想得很好,清玄真君在場,將白一鶴捉個現行,正是愛之深責之切,清玄定不會輕饒了白一鶴。但是現在白一鶴性命都丟了,還說什麼偏愛,當然是要追究真兇,爲他徒弟報仇啊。陶昕來是正撞槍口。
“無恥老賊該死,不枉我費這番心思。”陶昕來全身怒火亂竄,與此同時,還有難以排解的憋悶和悲痛,她現在說話幾乎已經不計較後果,不考慮理智了。
“大膽!”清玄大怒,地面土塊翻起,化作攻擊撲向不知死活的陶昕來。
“師尊,不可!”聶元靜聽陶昕來說的話,已是驚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再見清玄發怒,連忙飛身去擋,將陶昕來牢牢護在身後,不過片刻功夫就口吐鮮血倒退幾步,難以支撐地跪下身來。
自己弟子受傷,董覃哪能袖手旁觀,忙道:“師父息怒,此事事關重大,需好好審問,不如……”
“哼,人是我殺的,有什麼好審的!”陶昕來別過臉不看跪倒在她身邊的聶元靜,硬着頭皮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冷聲道。
“陶昕來,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聶元靜喘着氣道。
白子蓮非常適時地驚道:“你殺的?你爲什麼要殺師父?爲什麼會在這裡殺了他?方纔我走來的時候,看到許多珍貴的靈植被連株拔起,還有一些珍貴的靈獸命喪路邊,難道……難道這些也是你做的?”
陶昕來咬牙,“是又怎樣?你憑什麼質問我,哼,輪得到你嗎?”
白子蓮頓時悲痛地哭出來。
清玄氣得鬍子都顫起來,“真是豈有此理!還不把這孽障拖下去!本君要親自審訊!”說着還瞪了包庇陶昕來的聶元靜一眼,看在他是董覃徒弟的份兒上,也沒說重話就是了。
於是又是一陣動作,陶昕來被帶走了,白子蓮被聞人熙扶走了,董覃狠狠瞪了聶元靜一眼,老老實實跟在清玄後面走了。
白一鶴的屍體也很快被裝槨擡走,去了丹鼎峰。
聶元靜一瞬間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也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他到現在腦子裡還是混亂一片,完全不知道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慧衣磨磨蹭蹭地走過來,猶豫了半天,道:“師兄,人真是陶師姐殺的嗎?”
聶元靜猛地瞪他一眼,道:“不是。”
“可是……”
“沒有可是,”聶元靜咬牙,“真是打鷹被鷹啄了眼!”這才振作起來,起身歪歪斜斜離開已經被毀得差不多的禁地,往妙靈峰去了。
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但他要搞清楚爲什麼陶昕來會這麼說。他不能讓陶昕來這樣糊里糊塗地自尋死路。但首先,他要確定聞人熙有沒有從中作怪。
而在妙靈峰,白子蓮哭得兩眼像是核桃,幾乎要哭死過去。
聞人熙擁着她,溫柔地輕拍着她的背部,低聲安慰着她,眼底卻藏着叫人難懂的暗光。
他掬起白子蓮一縷秀髮,放在手心細細揉着,感受着手心細膩柔順的感覺,無意識地道:“蓮兒,你哭得我心都疼了,”他頓了頓,“很疼……”他閉上眼,將白子蓮摟緊,越來越緊。
白子蓮抽噎道:“熙,對不起,我太難過了,師父……師父待我如親女,一直教導我……”
“我知道,我知道,別說話,讓我抱一下,噓……”他強硬地摟住她,然後低下脣,覆了上去。
沒過多久,聞人熙收到聶元靜的秘密傳訊。
他皺皺眉,讓白子蓮好好休息,然後獨自一人出去了。
白子蓮不知道聞人熙去幹什麼,心裡放心不下陶昕來的結局,於是也沒多待,而是去了丹鼎峰。她想到命理師焦焚在丹鼎峰中,所以想去找焦焚算一算。
這時候,聶元靜正質問聞人熙,道:“爲什麼要這麼做?”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聞人熙也沒好臉色給他。
“當時在禁地之中就只有我們五個人,白一鶴、白子蓮、你、我和陶昕來,除了你,沒有人能在我毫無察覺的情況下,伺機殺了白一鶴!你想做什麼?你想怎麼樣可以跟我說,爲什麼要這樣對待陶昕來?你對她做了什麼?”
聞人熙諷刺地一笑,“你覺得我殺了白一鶴?不止如此,你還覺得是我對陶昕來做了什麼事情,所以陶昕來纔會說人是她殺的?你爲什麼不覺得其實就是陶昕來殺的呢?”
“那不可能!”
聞人熙冷冷哼了一聲,道:“沒有金剛鑽,就不要攬瓷器活。要鬥倒白一鶴的是你,既然你要做,就把一切都做好,不要有那麼多意外。可是現在呢?你跟我保證不會牽連白子蓮,可是現在呢……”
“我沒有牽連白子蓮!”
“你牽連了!”聞人熙十分憤怒。他的目光中似乎有電閃雷鳴,“我告訴你,這一次,誰也幫不了陶昕來,她必須得死。”說完,他轉過身走了兩步,又頓住,道:“聶拂衣比你聰明多了,離了聶家,你什麼都不是。人可以蠢,但不要忘了尊卑。”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聶元靜臉色“刷”一下全白了,完全無話可說。
聶元靜失魂落魄地回去天靈峰,回到自己的丹房,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低下身子,去把那斷成兩半的長刀撿起來。他怔怔看着長刀,他覺得自己很失敗,他找不到殺白一鶴的到底是誰,他被聞人熙看不起,他想不通爲什麼陶昕來會說那些話、他想到師父董覃臨走前看他的眼神,他覺得自己一直以來所做的一切都被否定掉了。他被一系列的發展打擊得體無完膚,他覺得疲憊。
他想不通,他真的想不通,他要去見陶昕來,現在!
“你去哪裡。”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
聶元靜這才發現屋中坐了個人,是董覃。
聶元靜頹敗的模樣深深刺激了董覃的心。在這個弟子身上,他花費了巨大的心血,他不止一次想象着他繼承他的衣鉢,想象他站在通往仙人之路的頂端,傲然睥睨的模樣,哪怕那時他已經不在了。
他很清楚自己的狀態和前景,他的資質不好,無論天賦還是悟性都不出衆,他能坐到這個位置,能作爲當年清玄真君最看重的首席大弟子,當今妙真掌門,掌一門之事,他花費了巨大的心血,他靠的其實只有四個字——勤能補拙。
聶元靜天資悟性都不差,難得還是個勤奮能吃苦的,他真心把他當傳承弟子來教,給他最好的資源,最好的機會,他敢說,他比聶家都更用心!
可是現在呢?這就是他悉心教導的結果?
在董覃失望的眼神下,聶元靜覺得很難堪。
“你想去找陶昕來?”董覃繼續發問。
聶元靜低下頭,沒有說話。
“你去找她做什麼,問她爲什麼要殺白一鶴?”
“不是她殺的。”聶元靜忍不住道。
“你有證據?”
“我……”
“還是你有證人?”
“我……”聶元靜心一橫,“是我殺的!”話音剛落,一個巴掌打了過來。
聶元靜不敢置信地看着董覃,“師父……”
董覃是恨鐵不成鋼啊。“你殺的?你知不知道白一鶴是怎麼死的?我檢查過白一鶴的屍體,白一鶴身上致命的是腋下三寸的一根毛髮絲細小的冰刺,在我發現的時候,那根冰刺就已經在融化。你是修習土屬性法術的,我問你,你如何能使用冰刺?”
聶元靜一驚,“那也不可能是陶昕來,她同樣不會冰系法術,她只會火系法術。”
董覃深深看他,“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她已經沒有辦法改口了。因爲,現在,我也沒有證據證明殺死白一鶴的是那根已經融化的冰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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