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熙從來沒想到自己的生活將會走上這樣的軌跡。
沒有愛上白子蓮以前,他的理想是問鼎大道,與天齊壽。他的資質好,悟性高,生在聞人家這種傳承已久的修仙世家,又入了開蒙的修仙大派妙真學道,這麼多年來汲汲向道,從來不曾怠懈過。
愛上白子蓮之後,他就開始想象兩個人仙道永伴,自有無限風光,無盡愜意。他已經知道聞人家曾經出了一位去了其他大陸的化神期大修士,聞人家至今還保存着一種與那位大修士聯絡的神秘途徑。他也已經準備把這些告訴白子蓮,讓白子蓮陪着他一起去那位大修士前輩描述的無比美好的另外一塊大陸,相信在那塊大陸上他們的修爲會上升得很快。那麼仙道永伴得想象也終會有實現的一天。
他常常會想他是多麼幸運,正好遇到這樣一個人,正好他們相愛,正好他們還有無量前途,無限可能。可是現在這一切美好都被打破了。被一個叫做陶昕來的人給打破了。
白子蓮固然有做得對不起陶昕來的地方,可是那是他的心頭肉。她就那樣在他面前被陶昕來殺害,最後那聲爆破便長久地停留在了他的耳朵裡。他多麼愛她,可那麼愛卻沒有辦法阻止她就這樣消亡得無影無蹤,連一片灰塵都沒有留下。
他的心裡是真的過不去。
無關正義,無關道德,任何道理也都安慰不了他內心的傷痛。他想他只有一件事可以做——殺了陶昕來,以命償命。
有時候他想,爲什麼當時陶昕來沒有連他一起給殺了呢?如果當時他陪着白子蓮一起去了,現在也不會陷入這種無法跨越的痛苦之中,也不會想着殺一個人成了執念。
他想,原來他一直所受的教育中的所謂道德和正義在情感的崩坍面前也不過是那麼回事兒,人都沒了說什麼都是枉然。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無法!
所以聞人熙纔會在得知了陶昕來的消息後,連考慮一下都沒有就找來了。
這麼多年,一直支撐着他不斷修煉下去的動力就是找到陶昕來,殺了她爲他的蓮兒報仇。因爲強烈的執念,他的修爲漲得很快,如今已是元嬰中期的水平。
可是,當他真和陶昕來動手的時候卻發現,想要殺了陶昕來到現在依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
他用馭雷術,陶昕來便用御火術,他們兩個你來我往,他所使用的雷電的威力自然是大,但是陶昕來所能操控的火也不是昔日的火了。而且陶昕來的速度很快,這次又是招招要取聞人熙性命的,無論是術法還是符篆都使了出來,聞人熙開始還很勇猛地攻守兼備,但打到最後就有些支撐不下去了。他開始被動防守,爲了防守幾乎都沒有找到什麼機會去進攻。
而陶昕來正趁着他防守的時候加快了進攻的節奏。
既然聞人熙都找上門來了,那她就成全他,讓他去跟白子蓮作伴,這樣也免去了今後糾纏恩怨。
事情到這一步,已是你死我活,打完就完事兒了。可是就在這個時候,事兒來了。這事兒要說得從聶元靜那裡說起。
陶昕來從聶元靜屋裡出去之後就去了南海,一是有心爲南海解困,二則是不想待在屋裡繼續與聶元靜扯那些沒有意義的前塵往事。
可是陶昕來走了之後,聶元靜一個人就那裡琢磨開了。其實董覃在傳訊中所說的當然不止之前那些,董覃還說到了有關南海靈脈的事情。他聽到了陶昕來獲得了南海靈脈的傳聞,於是這一次便着重問了一下這件事情。
董覃的想法很簡單,南海靈脈這種稀有資源自然不能沒有妙真的份兒。他沒想妙真獨吞,但作爲開蒙最大的綜合型修仙門派,分享南海靈脈的成果是不能越過他們去的。
如今外面傳得沸沸揚揚,一說靈脈已經被陶昕來得了去,一說靈脈還沒能找到,一又說是蔣家那個從不露面的蔣柏望纔是南海靈脈的真正得主。說什麼的都有,到最後還出了幾個毫無邏輯完全是消遣的版本,也是讓人醉了。
董覃坐鎮妙真,自然不方便親自到南海這邊來。不過妙真在南海也不能沒有代表。聶元靜到底是聶家人指定的未來家主,利益糾葛不便,所以他雖讓聶元靜去南海,但也沒把決定權給聶元靜。原本他還想過讓聞人熙去,可聞人熙現在都不知道跑哪兒去了,白子蓮也毫無消息。所以在聶元靜之後,董覃又派了韓鳳儀前去。
韓鳳儀這個人選他也是想了很久,一來韓鳳儀和韓家關係不怎麼樣,作爲妙真的人會更向着妙真,二來剩下可以代表妙真出席的人裡面,還就韓鳳儀各方面都比較合適,獨當一面完全沒問題。他唯一猶豫的就是韓鳳儀與陶昕來的關係,當年她發那麼大脾氣,後來出去了一回回來就不了了之,他都有些摸不透她在想什麼了。
誰知道到現在卻傳來陶昕來沒死的消息。不但沒死,很可能還掌握了南海靈脈!南海靈脈怎麼能在陶昕來手中——即便現在他都沒有確定陶昕來到底有沒有取得南海靈脈,但如果這是真的,這真不是個好消息。
聶元靜心裡很矛盾。他了解陶昕來的爲人,知道陶昕來不太可能如董覃所擔憂的那樣找上妙真去,但南海靈確實在陶昕來那裡。這種絕佳的修仙資源要是他說他一點想法也沒有那是不可能的。可是他也沒有說因爲這樣讓人垂涎的資源就失去理智,做出什麼極端的事情來。而且陶昕來那麼信任他,多年不見後,竟能將此事坦白相告,這讓他既感動又愧疚。他本是虧欠了她,怎麼還能傷害她。
他想,南海靈脈的資源如果陶昕來一個人吞得下去的話,日後自然都是陶昕來一個人的。這話他不能跟董覃說。不,是不能與任何人說。但之於他自己來說,這樣一來陶昕來和他的距離就會越來越遠了吧?怎麼才能修煉得更快一些呢?
至於董覃讓他打探有關南海靈脈的事情,這事兒他做不到。難道要他跟董覃說南海靈確實在陶昕來這裡?南海都枯竭了,靈脈卻還沒有出現,他都還在想怎麼把陶昕來摘出來呢。
想得心中煩躁的聶元靜決定去尋陶昕來,於是便出了門,一出門就遇到了李慕遠。
李慕遠最近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忙什麼。起先他以爲李慕遠是去打探蔣柏望的消息去了。因爲蔣柏望至今也沒有找到,也不知道他躲哪兒去了。可是現在李慕遠這是在做什麼?發呆嗎?
“你怎麼了?”聶元靜走過去。
李慕遠像是突然驚醒,一下子臉都紅了。“唔,沒什麼。怎麼,出去?”
聶元靜點點頭,“我去找昕來。”
李慕遠眉毛輕微地皺了皺,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她找到南海靈脈了嗎?”
聶元靜笑得自如,“一海的靈脈哪是那麼好找的,昕來就算本事再大,還能憑一己之力找到一海靈脈?慕遠 ,你該不會也相信蔣柏望的話,覺得是昕來讓南海枯竭了吧?呵呵。”
李慕遠低下頭片刻,這才也跟着笑了一下,道:“你說得對,這怎麼可能呢。”
聶元靜是多麼精的人,他覺得李慕遠心裡有事,便又問道:“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怎麼了?”
李慕遠別過眼睛,又沉默了一會兒,才道:“元靜,我們多年的朋友,我知道你,你知道我的爲人。你……”可不要欺騙我。李慕遠望着他的目光復雜。
聶元靜心理一跳,有些不自在。不過,他很快調整過來,笑道:“怎麼了?”腦子裡在想李慕遠會問他什麼。
“你是不是喜歡陶昕來?”
聶元靜一愣,道:“她還是個孩子。我對她是有好感,不過我虧欠她良多。”
李慕遠於是笑了,“什麼孩子,都已經不小了,不過以她如今的修爲來看確實是年輕了些。元靜,她可是前途無量啊……”
聶元靜聽這話古怪,又不知該從何說起,便又道:“我記得她剛入山門不過十來歲,那時她……”話沒說完,有人奔進來直接對李慕遠喊道:“師兄,那個陶昕來果然在殺人了!”
此話一出,李慕遠和聶元靜俱是一驚。
聶元靜猛地反應過來,“你派人跟蹤她?”
李慕遠表情尷尬了一會兒,丟下一句:“許你瞞我,不許我自己尋找真相嗎?”說完飛身離去,想是找陶昕來去了。
聶元靜這時哪裡還待得住,自然也跟着前去,怕陶昕來吃虧。
那來報信的弟子因爲太急切,竟沒看到聶元靜,這時又見兩人先後離開,一拍腦袋,心想該不會壞了師兄的事兒了吧?於是也趕緊跑過去,可惜他修爲低,跑的自然沒他們快,等他到了地方,已經是另一番場面了。
李慕遠動作很快,他到了就看到陶昕來壓着聞人熙在打,不出五招,聞人熙性命難保。他趕緊上前支援聞人熙,同時喝道:“陶昕來,有事好說,不要傷及無辜!”
這話從哪兒說起?他沒病吧?陶昕來又是氣惱又是奇怪。就這功夫聶元靜也到了。
他見陶昕來以一對二,連忙上前幫着打李慕遠和聞人熙,這時他才認出來對面那個是聞人熙。
“聞人熙?”
聞人熙得到喘息的機會,目中恨意欲狂,他突然不要命地調動全身所有的力量聚于丹田,尋找到機會衝向陶昕來,並試圖用雙手死死鉗制住她。
“一起死吧!”他再也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他已經無法回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