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心情沉重,陶昕來一路無意識地走着走着,不知怎麼又走到了枯竭的南海邊。
如今到南海來的人是越來越多了,他們甚至在南海邊的地域鑿山開洞或者起樓建院,算是住了下來。
隨着住下來的人越來越多,這附近開始有了交易市場,有了諸如旅店、茶館等等生活區該有的地方,漸漸的這些地方開始有人聚集,聚在一起的人就開始閒聊起來。
如今最熱門的話題都跟南海有關,不是南海的變化就是南海靈脈的下落,要麼就是南海枯竭的時候跟蔣柏望有關聯的那些人——這些人裡當然也包括了陶昕來、聶元靜和李慕遠。
陶昕來坐在茶樓靠門邊的位置聽了半天,發現大部分人說的都是些沒有根據的猜測,就沒什麼興趣了。
蔣柏望到現在也還是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然後李慕遠又出了這種事情……
陶昕來無意識地轉動手中青瓷祥雲的茶杯,覺得這事兒有些不對。
還有聞人熙,聞人熙怎麼正好就能找上她,而且最後聞人熙去了哪裡?明顯連李慕遠都不知道他去了哪兒,那到底是誰帶走了他呢?不可能是他自己走的,因爲他已經沒有那個力量,也沒有那個心境了。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感覺到周圍的氣氛好像不對,有一會兒沒有人說話了。
她收回心緒,不動聲色地觀察周圍,發現他們幾乎都在看着她的方向。
是在看我?陶昕來心想難道又是在說她與南海枯竭有關什麼的,有人認出她了?
但過了一會兒她發現他們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門外。
門外傳來“得得得得”的聲音,那是一匹黑馬。黑馬高昂着頭,姿態優雅,全身毛色黑亮,一雙眼睛炯炯有神,背上還生了一對翅膀,這時候那翅膀正服帖地收在兩側,馬背上坐着一個黑色紗巾蒙面,全身着黑色衣服,只露出一雙眼睛的女人。
蒙面人……
陶昕來輕輕端着茶杯,眼睛微微收斂。
那女人微微側過臉,朝茶館裡看了一眼,似乎是看到裡面沒有足夠的座位了,便輕輕摸了下馬背上的鬃毛,那黑馬頓時四蹄踏地,往前緩緩行走起來。
陶昕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她覺得那女人在往裡看的時候,好像瞟了她一眼。
她回憶着那個女人的眼睛和動作,沒有一絲熟悉的感覺,只是怎麼直覺有些古怪。
她順從自己的感覺,在桌上放下一枚小小的靈石,然後起身向外走去。
有人小聲道:“那個好像就是陶昕來……”
“陶昕來?你沒認錯嗎?”
“沒有……當時我可是在場的……”
“哎呀不說她了,看起來也不多厲害的人,一整片南海枯竭怎麼可能跟一個人有關係……倒是那位……是不是……”
“你說騎着黑馬的那位……”
“那是飛馬吧……我還是第一次看見……”
“聽說這種生物生性很桀驁的……”
“不是,那位是不是最近說的那位……”
“就是她……聽說有辦法將南海復原……”
“幾大門派和家族的人馬上就要來了,東門那邊都張了榜……聽說是她揭了榜的……”
陶昕來耳朵裡飄過這些聲音,她也不回頭,只放慢腳步,眼睛卻隨着前方騎在馬上緩緩走着的蒙面女人。
待離開茶館一段距離,馬上的人調轉馬頭,居高臨下地看着陶昕來,卻並不言語。
陶昕來終於知道是哪裡古怪了。這個人身上有跟玉墨和現在的韓北望一樣的氣息。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感覺,如果她不是跟過來,也不會到現在才確定。
所以,這個人有辦法將南海復原?
馬上的人等了一會兒,似乎也發現了陶昕來並沒有開口的打算,便又轉身放馬前行,從頭到尾都很冷漠,也極沉得住氣。
陶昕來微眯起眼,這回沒有再跟上去。
她回去之後,聶元靜在她門口站着。見她回來,聶元靜迎上來,道:“韓師叔馬上就要到了。”
他說的是韓鳳儀。
陶昕來點點頭,道:“我也好久沒見師父了。”說着開門,讓聶元靜跟她一起進去。
聶元靜道:“不久後各大家族、門派的代表人都將齊聚在此。已經趕到的幾位成立了臨時的聯盟,並且張榜廣招能人異士,就爲了恢復南海。南海枯竭,整個開蒙都會受到影響,所以這次……”他有些擔心地看着陶昕來。
能人異士哪是那麼好招的,更何況還是要人解決南海的問題。可現在榜都被人揭了,他便爲陶昕來憂心起來。南海靈在陶昕來身上,想要讓南海復原,就不可能不需要南海靈。這樣一來,陶昕來怎麼辦?會不會暴露……
陶昕來坐下來,想到剛纔那個女人,道:“揭了榜的人我剛纔見過,是個女人,而且……”有魔族的氣息。
這話她不打算告訴聶元靜。
魔族的人她也打過交道,玉墨就是一個,除了玉墨,還有韓北望。認真講,她自己都是魔族人,誰叫她的母親是瑤承。她不說,因爲她不想增加不必要的麻煩。左右她沒有入魔道的打算。
“怎麼了?”聶元靜聽出陶昕來還有話沒說出來。
“沒什麼,小心這個人。”陶昕來頓了頓,突然想到這個人的目的是什麼呢?一個魔族人,他們的大本營就不在開蒙大陸,而是在骷髏之地。那麼開蒙大陸是生是死是興是衰跟他們有什麼關係呢?何必要千里迢迢來這裡復原南海呢?
難道南海中有什麼他們需要的東西?
“你在想什麼?”聶元靜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陶昕來回過神來,道:“沒什麼。”
聶元靜皺了眉,不喜歡陶昕來現在這種狀況。她雖然原來就不是個多話的人,但現在似乎更加習慣自己去思考和解決問題,而不需要別人的幫助。怎麼感覺——他像是多餘的人。所以他們之間的距離已經如此大了,以後還會更大吧……
聶元靜突然生出了無望和無助的感覺。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
陶昕來可想不到這麼細緻的事情,她覺得應該儘快跟韓北望聯繫一下。
“你去哪裡?”聶元靜還沒從心情的低谷中走出來就見她要出去,連忙問道。
“出去一趟。”
“韓師叔馬上就要到了。”
陶昕來想了想,總不好叫師父等着自己,於是又轉回來,決定等師父走後再去見韓北望。
聶元靜心中沉了沉,道:“昕來,你……”
“怎麼了?”見聶元靜半天沒說話,陶昕來出聲詢問。
“沒什麼。”聶元靜覺得說不出口。
兩個人安靜地在屋內坐了會兒,然後聶元靜起身道:“來了。”
陶昕來奇怪地看他一眼。
聶元靜笑道:“你也算是在妙真求道,怎麼連同門之間的傳訊方式都忘了。”
陶昕來心想哪裡是忘了,自進了獄森之後,她就沒打算如果活下來,還回到妙真去求道這種事情。所以妙真的東西她早丟在獄森中,找都找不到的了。等她殺了白子蓮之後,就更是沒想過妙真了。倒不是她多寬容,只是覺得很多事情已經沒有意義了。要她刻意去找妙真麻煩,她嫌浪費時間。
不過換成是韓鳳儀的話,大概不把妙真掀過來不罷休的吧。
不大會兒,門開了,韓鳳儀風塵僕僕地來了。她的後面跟着一個人,陶昕來定睛一看,竟是蘇清鳳。
陶昕來眨眨眼,韓鳳儀還沒說話,倒是蘇清鳳笑眯眯道:“哎喲,真是好久不見了小來來。”
陶昕來眉腳跳了跳,下意識地去看韓鳳儀。
韓鳳儀沒好氣地道:“你看我幹什麼,我跟他可不是一道的……”
“是是是,我是順道的。”蘇清鳳馬上承認。
“沒讓你說話!”韓鳳儀瞪他。
蘇清鳳連連點頭,話也不說了,直接找個位置自己坐下了。
陶昕來看了看蘇清鳳,目光又回到韓鳳儀身上。
“你又看我做什麼!”韓鳳儀有些火大了。
陶昕來連忙低頭,道:“師父,您先坐。”說着把韓鳳儀讓到上位。
可不巧蘇清鳳就在她身邊。
韓鳳儀明顯懶得理蘇清鳳,便扭過頭,對聶元靜道:“你也坐下,這邊什麼情況,先說說。”
聶元靜點頭,這時也不多禮了,和陶昕來一併坐下後,便將這邊的情況詳詳細細說了一遍,中間倒是沒提董覃的那封信。
聽罷之後,韓鳳儀挑眉看了眼聶元靜,道:“我與昕來單獨說幾句。”
聶元靜連忙站起來,道:“我去看看他們安排的怎麼樣了。”
臨走前,他看了眼蘇清鳳,發現他沒有起來的意思,便直接出去了。
韓鳳儀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道:“我與昕來單獨談談。”
“哦,你們談,你們談。”蘇清鳳連忙說,但是人卻沒動。
什麼情況?不知道爲什麼,陶昕來有點想笑,卻又不敢當着韓鳳儀的面笑出來。
“你聽不懂人話嗎?還不出去!”韓鳳儀瞪他。
“哎呀不要說得這麼直白嘛。你別把我當人不就行了。”反正他就是不出去。“再說了,你們要談什麼我聽不得的,切。”
韓鳳儀都被氣笑了,也知道這個人是個牛脾氣,他要不出去怎麼都不會出去的,所以乾脆扭頭不理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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