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星子沉寂。
陶昕來坐在雁歸城中沿湖的高樹上,擡頭望向雁歸塔的方向,多少有些想不明白。
白日的雁歸塔是完全對外開放的,只要你想,都可以進去,但是雁歸塔有個規定,就是所有進塔的人,都不能動用靈力,必須要把自己當作一個未修仙的普通人一樣,一步一個臺階地走上去。
陶昕來連着兩個白日都去了雁歸塔,一步一步走上去,直到三十六層。雖然雁歸塔的規定是不能動用靈力,但是對於修道者來說,因爲修仙的緣故,他們的身體素質本來就比普通人要強上很多,所以三十幾層的樓梯真的不算什麼。
雁歸塔裡的每一層似乎都是一樣的,唯一不同的是地面上的圖騰。陶昕來仔細觀察過那些圖騰,發現它們的風格都相同,多是一圈圈的音符環繞,但是每一層的音符組合都有所不同,而且底花都不相同。陶昕來對音符沒有研究,但是也可以猜測得出來這三十六層中每一層的圖騰似乎都是在譜寫一曲樂音,而且她多少可以從不同的底花中感受得到不同樂音的風格。
因爲注意到了這三十六層的圖騰,陶昕來越發肯定這座雁歸塔與前晚上的音攻者有必然的聯繫。但是奇怪的是,據說幾乎每夜都會從雁歸塔傳出來的樂曲在最近的兩個夜晚卻杳無蹤跡。
你越想找某個東西的時候,這個東西就越是不出現在你的面前。這種感覺讓她心裡有些無力了。
估摸着這夜又不會有什麼收穫了,陶昕來心情低落地從樹上一躍而下,看着四周都沒有人,隨性所至便輕點足尖立在了不遠處的湖面上。
深夜中的湖水泛着星子的微光,被陶昕來足尖劃過的時候,那些星光便蕩然散開,顯得夜更靜,水更美。
陶昕來無意識地移動足尖,漸漸地水面上流動的水波匯聚成了一個‘音‘字。陶昕來沒有收斂自己的靈力,所以當她繼續重複着這個字的筆畫的時候,這個字被她定型在了湖面上。
一個身着白衣的男子悄無聲息地靠近這片湖面,他的氣息收斂得十分到位,以致於正在專心想着音攻的陶昕來沒有發現有人靠近。
男子緩緩走到湖邊,他的耳朵動了動,臉便很自然地轉向陶昕來的方向。確定了陶昕來的方位之後,他便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似乎是在聆聽。
這個時候陶昕來足尖所描繪的已經不是一個‘音‘字,她的記憶力在修煉字攻之後越來越好,她回憶起在雁歸塔中看到的那些音符圖騰。雖然她不懂那些音符組成的樂曲應該怎麼彈奏,也不懂那些樂曲應該描繪的意境,但是當她回憶起那些音符組合的底花時,就似乎又有了一點感覺。而這種感覺,很快被她帶到了足下的動作中。
‘咦?‘岸邊的人發出輕微的疑問聲。
這一聲,像是靜寂雪空中突然襲來一線冰雨,雖然細微,但卻驚了雪空。
陶昕來神色一變,足下動作一變,如利刃出鞘,一道水箭帶着凌厲的殺戮之意直射發聲處。
岸邊的人敏銳地感覺到氣息的變化,他站在原地微微側過身,那水箭在離他衣袖不到一指之外的地方‘咻‘地飛過,而緊接着,一道冰刃向他的門面襲來,原本在湖面翩躚的人近在咫尺之間。
好快的速度!那人心中暗贊,這時候也不再保留,只一瞬氣場變化,他在躲避陶昕來的近身攻擊時就勢自虛空中取出一隻翠笛,然後輕輕吹出了一個音符。
嗡——
陶昕來身形一頓,手中冰刃隨着她握緊的動作變得更加堅固,形態也變化得更長,更尖銳。她的速度更快,單手的冰刃一分爲二,成了雙刃。
在她身後的湖水陡然掀起一人高的波浪,似乎在配合着陶昕來分刃的動作。
‘慢着。‘來人後退幾步,果斷地收笛而立,道:‘師妹,自己人。‘
此話一出,不止是陶昕來,連靈筆都驚了。
師妹是什麼意思?這位是哪個的徒弟,怎麼她莫名其妙就有了這麼個師兄?
‘若是我沒有看錯,師妹應該是在修煉字攻吧?‘
陶昕來在對方停手的時候也停了手。方纔她就覺得此人不好對付,不過還是想試試對方的本事,這會兒看此人收放自如,氣息始終不亂,便是進攻之時也極有分寸,不過一個音節而已,彷彿在顧忌什麼,可見此人的修爲絕對在她之上。
‘你認錯人了,我沒有師兄。‘
來人側過臉,像是在看陶昕來。
陶昕來這才發現,此人雙眸閉合,耳尖微動——難道是個盲眼人?
那人笑道:‘師妹,你不識得我也是自然,今日若不是見你在湖中寫字,我也不識得竟有一個師妹。師妹,我叫陸雁歸。‘
陸雁歸!
陶昕來覺得這一切變化得太快,她有點跟不上步調了。
首先,這個人是音攻者,夜奏曲樂的定是此人,這算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然後,這個人莫名其妙地說她是他的師妹,師兄妹是大白菜這麼好認得嗎?
最後,這個人說他叫陸雁歸!陸雁歸是什麼人,是雁歸城的城主,是傳說中在青崎北地待了二十年,得了大把大把的寶藏然後建造瞭如今的雁歸城的人。而他是看不見的?
陸雁歸笑道:‘我若不說明原委,師妹大約不會相信我的話。‘他頓了頓,‘不如請師妹與我一道入雁歸塔,到時候師妹自然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
什麼真的?是他師妹是真的?這真心不可能。她此生也只拜了一次師,那就是韓鳳儀。要是算上教過她的人,靜玄真君算一個,可惜他如今已經不在了。除此之外,四叔教她《北斗心法》,雖然名義上不算她的師父,但若提師徒之誼,這也算上一個。再要加一個的話,就只能加上靈筆了。
她左思右想,這些人都不可能跟這個陸雁歸有關係吧。
‘四叔,你認識他?‘陶昕來問。
‘不認識。‘四叔很果斷地回答道。
‘靈筆,你呢?‘
‘沒見過。‘靈筆瞟了一眼,‘小心此人。‘說完,果斷隱藏了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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