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坤是一路喝罵着被拖進監房裡的,他掙扎着臉都漲的通紅,向着押着他的獄吏拼命呵斥着:“……睜大你們的狗眼好好看看,我是誰!也是你們敢動的!我可是……”
只是還沒等他罵完,那幾個獄吏已經摸出兩個麻皮胡桃一把塞進他的嘴裡,堵得嚴嚴實實,再也說不出話來。
他就那樣被捆着手腳拖進了刑房,被結結實實捆在了柱子上,看情形是要給他動刑了。
羅坤有些害怕了,他沒想到來了京兆府衙門,卻是連審都不審就要上刑,他忍不住又開始掙扎,想要吐出嘴裡的胡桃,與那幾個獄吏說,他要見羅氏。
顧青沒有聽他的話,還讓人把他送來了京兆府,可羅氏必然是怕的,她不會讓自己把那些事說出來的,因爲只要說出來,她就徹底完蛋了!
她一定會想盡辦法來救他的!
可是他終究是徒勞,這監房裡的獄吏早就見慣了這樣的情形,壓根就沒有理會他。
“府尹吩咐了,說是驃騎大將軍特意說了,這位羅大郎怕是有些瘋魔了,不要聽他胡言亂語,好好收拾了關進監房裡,不能輕易饒了他!”
幾名獄吏回頭看了一眼掙扎得一頭大汗的羅坤,不由地有些疑惑,這傢伙好像是顧大將軍的大舅子,可爲什麼會大鬧了將軍府,還被送到這裡來了,如今更是有這樣的吩咐,還真要好好收拾他了。
只是疑惑歸疑惑,既然上頭有了吩咐,他們就不能怠慢,幾個人獰笑着提着皮鞭走了上前去:“郎君可別怪我們,我們也是照着吩咐辦事……”
足足過了大半個時辰才把已經如同一灘爛泥一般的羅坤給拖進監房裡去,將他一把丟在地上,獄吏才關上了牢門,向着滿臉鼻涕眼淚的羅坤道:“照我說郎君還是識趣些的好,上頭吩咐了,若是你再胡言亂語還得動刑,你還是好自爲之吧。”
說罷,那兩名獄吏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羅坤倒在監房裡,好半天都動彈不得。
他平日裡雖然好勇鬥狠,但終究是富貴府邸的郎君出身,哪裡真的吃過什麼苦頭,這樣一頓狠揍早就打得他渾身疼痛,連直都直不起身子來,只能伏在地上嗚嗚呻吟着。
他是真沒想到,顧青真的這樣絕情,半點不顧念羅氏,就對自己下了手。
慢慢從陰溼的地上爬起來,無力地靠在牆上,還是止不住地呻吟,疼,真疼!他一直以爲這世上還沒有誰能對他動手呢,畢竟他是羅氏親兄弟,當今驃騎大將軍的大舅子。
“大郎君,羅大郎君……”他的監房外傳來有人低聲的喚聲,聲音輕不可聞,像是從門外的角落裡傳來。
羅坤愣了愣,艱難地開口道:“誰,誰在叫我?”
監房外那個人像是滿懷欣喜地道:“真的是大郎君啊,我尋了好半天才尋到你。我是大夫人使了來的,就是來給大郎君捎話的。”
羅坤聽得不禁想要爬起來,卻又哎呦一聲跌坐了回去,他一肚子氣惱,狠狠道:“她也知道怕了,還知道要人來接我走了!讓我捱了這一頓,回去我必然不會輕易放過她!”
他越說越惱,恨道:“還不快讓人放了我出去,那幾個雜碎居然敢對我上刑,回頭我就要了他們的命!”
可是外邊那個人卻是道:“還不成呀大郎君,這裡的府尹是得了將軍的吩咐,還不能就放你出去,怕是還要等兩日才成。”
“大夫人說了,等將軍氣消了,夫人就去求將軍,就能放你出去了。”
羅坤幾乎要罵出聲了:“那個賤人!她就是想要讓我死在這監牢裡吧,一定是了,她以爲這樣我就會任由她擺佈?”
他咬牙切齒:“她可別忘了,我可是知道她所有的醜事,別忘了那人還是我親手……”
他話說了一半,忽然想起了這裡是監房來,又戛然而止,只是猶不甘心地恨恨道:“她只要敢有什麼心思,就別怪我不顧什麼兄妹之情,必然要把所有的事說給這裡的獄吏府尹知曉,那時候大家就一起別想好過!”
外頭那個人像是被嚇到了,沉默了一會才輕聲道:“大夫人說了,那件事事關重大,大郎君可不能胡說,不要壞了她的名聲纔是。”
羅坤啐了一口血沫在地上:“名聲?她這會子想起名聲來了,當初背信棄義心狠手辣的人現在還來談什麼名聲!只要我把所有的事說出來,她只有死路一條了,她以爲顧大將軍還會要她,還會救她?”
他說着憤憤道:“不必多說了,你去告訴她,要是她不想法子趕緊把我接出去,我就把那件事抖出來,大不了一起死,我還能怕了她!”
外邊的人含糊地答應了一聲,又悄無聲息地離開了,留下了羅坤一人坐在監房的黑暗裡,又痛又氣地熬着時候。
東市典當行那間雅間裡,崔臨與崔奕相對而坐,面前擺着的是一張密報。
氣氛一反常態的凝重,連素來沒有正形的崔奕這一回也是臉色嚴肅,盯着那張密報:“京兆府的探子回報說顧青讓人將羅家大郎送進了監房裡了,還特意吩咐了不許他開口胡說,讓他們狠狠收拾了一番。”
他思量着道:“羅家大郎是大夫人的親兄弟,難道真是爲了錢銀的事就送了他去京兆府?”
崔臨淡淡道:“顧青這許多年來從不過問將軍府內府的事。”
他們早就已經打探到了消息,自從宣陽大長公主過世這十餘年來,顧青便再不過問府裡的事,哪怕明知道將軍府裡已經亂成一團,完全沒有規矩了,他也一直不曾過問,戍守在邊防甚少回來。
那麼爲什麼對羅坤的事這樣看重?
崔奕低聲道:“先前使了去羅家打探消息的探子回報,那一位之前的確與將軍夫人羅氏有來往,只是後來不知道爲什麼突然就再沒了消息。”
他又望向那張密報:“可是羅坤在監房裡說漏了嘴,也提到了一個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就是那一位。”
崔臨慢慢將那一張密報在一旁的燈上點了,看着它慢慢燃盡成了一小撮灰燼:“讓探子好生盯着羅大郎,還有將軍府裡的對那位夫人也好生留意着,想辦法查清楚究竟是不是那一位。”
“若是當時那一位真的沒有死,那麼他就是唯一知道實情的人,不能不弄清楚他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