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淡淡笑着:“老夫人這是跟幾位族裡的伯叔祖夫人置氣呢,這可不值當。”
二夫人聽着,也是抿嘴笑了笑:“是不值當。”
她又道:“只是一會子京兆府衙門的官差怕是又要過來,卻要怎麼回話纔好。”
顧明珠輕笑一聲:“我去與老夫人說一說。”
她進了鬆壽院,顧老夫人聽說她來了,臉拉得老長,憤憤吩咐鄧嬤嬤:“不必理會她,看她還敢如何。”
一想到前一日她居然對將軍府的事不聞不問,壓根不曾把自己當成是顧家的人,果然是個白眼狼,真是沒有看錯她。
鄧嬤嬤卻還不糊塗,知道這會子怕也只有顧明珠能幫襯着說上幾句話,把族裡的事平息下來,不得不低聲勸道:“老夫人,郡主一早就過來了,說不得有法子能夠幫忙,總不能眼瞧着鬧上京兆府公堂上去吧,老夫人就算不怕那幾位,也該替自己的身子着想呀。”
顧老夫人的嘴脣翕動着,她倒是不怕幾個鄉下來的老虔婆能拿她怎麼樣,畢竟她如今可是堂堂將軍府老夫人,可是她卻不能不怕族裡,若是真的教族裡寫了休書來,要逐了她出顧家,就算大郎不會趕了她出去,可她還有什麼臉面再見人,羞也羞死了。
她終究是哼了一聲,翻了個身:“你讓她進來,我瞧瞧她要說什麼。”
顧明珠一進去,就看見帷幔下榻上躺着的顧老夫人,揹着身對着她理也不理會,她也不惱,笑盈盈在一旁坐下,問伺候着的鄧嬤嬤:“老夫人身子可還好?瞧着倒還精神着,還是嬤嬤昨日慌了神了。”
她一邊說,一邊如願地看着榻上的顧老夫人氣得直喘粗氣,身子起伏不定:“我便說,老夫人行得正做得直,哪裡會嚇病了,這若是胡亂傳了出去,只當府裡還真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心虛了。”
顧老夫人聽了她的話,躺都躺不安生了,依着她這樣說,自己若是真有什麼不好,就是心虛嚇得,累得這一夜都不敢請醫官來瞧,唯恐被人傳出什麼話去,這會子頭和胸口還疼得緊,偏生她還能睜眼說瞎話,說看着自己精神着,看背影也能看出精神不精神來,果然是個壞心腸的禍害!
她忍不住轉過身來,沒好氣地呵斥鄧嬤嬤:“還不扶我起來,再躺着怕是骨頭都要散了。”
顧明珠倒是一副貼心地要上來扶:“老夫人醒了,是我來早了,擾着老夫人歇息了。”
顧老夫人沒好氣地甩開她的手,又望向毛氏:“你還不收拾着,一會子可要去京兆府衙門回話。”
毛氏一臉瑟縮:“老夫人是知道的,我哪裡敢再去那裡,若是真去了,只怕一句話也不敢說,就胡亂認了,不成,這可不成。”
她說着,又一邊扶了額,讓婢女扶着自己:“一想到那個,就頭疼難耐,老夫人快饒了我吧。”
顧老夫人氣得臉色發青:“那要如何,你也不去,大郎媳婦就更不能了,卻要誰去?”
她忽然想到了,慢慢轉回頭,望向顧明珠:“不如就由你……”
顧明珠笑了起來:“我只是來看看老夫人,既然老夫人身子沒有大礙了,我也該告辭了,宮中還等着我回去回話呢,可是耽擱不得。”
她接過阿碧送上來的手爐籠在手裡,這纔回頭又看了一眼顧老夫人,抿嘴笑道:“何況府上的事,我怎麼好插手,老夫人說是不是?”
說完,她也不理會顧老夫人那幾乎要崩潰的暴怒與難看的臉色,施施然帶着婢女往外走去,就這樣再也不過問這件事了。
上了馬車,顧明珠臉上譏諷的笑容才淡去,吩咐阿碧:“回宮去,二夫人這邊幫着照應着,只要老夫人去了京兆府衙門,就請幾位老夫人過去吧。”
族裡那幾位老夫人被安頓在離郡主府不遠的一處宅子裡,顧明珠還吩咐了人過去伺候,招呼得很是妥帖,卻讓四處找她們的將軍府的人忙得人仰馬翻。
宮車進了太極宮直奔甘露殿而去。
已經得了消息的徐司言早早等在了殿前,看見她便笑着上前屈膝行禮:“郡主回來了,天后娘娘一直念着。”
顧明珠讓阿碧替自己解了披風,放下手爐,這才笑着與徐司言一道往殿裡走去:“娘娘身子可好了?”
徐司言點頭,輕聲道:“大好了,這兩日都已經不大在榻上躺着了。”
顧明珠心裡最後的那點擔憂也煙消雲散,先前雖然已經知道天后的病不礙事,卻始終不能徹底放心,如今纔算大定。
她進了殿,就看見站在窗旁花架子邊修建着臘梅枝子的天后,瞧着雖然清減了不少,但依舊是一派端莊高貴。
看着顧明珠進來,她笑了起來:“明珠,來看看這盆臘梅,是前兩日顯王讓人送來的。”
顧明珠上前去,望了眼盆裡的臘梅,枝幹遒勁有力,修剪之後更見風姿,只是她記得之前這花架子上擺着的卻是一盆子素蘭,還是天后往日最喜歡的,這會子卻換成了這盆看起來十分尋常的臘梅。
她察覺到了點什麼,笑着道:“的確是好,欺霜傲雪,花中君子。”
天后笑着用小銀剪子又剪下一枝來:“只是這閒枝多了些,還要好好修剪培育才能成景緻。”
瞧着那臘梅好一會,才放下了剪子,她帶着顧明珠在榻席上坐下了,笑望着顧明珠道:“昨日散騎常侍盧定中,黃門侍郎肖珂與明威將軍杜子山都上了奏摺,要爲韓彥求一品國公的封賞。”
她指了指一旁擺放着的一柄羊脂玉如意,輕輕一笑:“這是昨兒韓貴妃讓人送來甘露殿的,說是要與我安枕用的,我留下了。”
韓家終究動手了,顧明珠垂下眼,輕笑一聲,望了一眼那一柄溫潤無暇的玉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