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公主的車駕停在了賢王府門前,宮婢們上前扶了她與顧明珠、周楚楚下了馬車,吉娜已經帶着人迎了出來,笑着與安平公主見了禮,又與另外兩位點點頭:“原本只想請零陵郡主來府裡坐坐說說話,如今來了這麼多人,真是熱鬧。”
她是高昌國公主,不懂中土的禮儀人情,說話也直喇喇的沒有半點遮掩。
安平公主笑着道:“阿孃怕二嫂初到長安,無親無故得太過孤單,才讓我們來府裡湊湊熱鬧,我也有好些時日不曾來二兄府上了。”
她說着話,回頭向顧明珠笑道:“我今日可要帶你好好去看看,這府里布置很是雅緻有趣呢,可不比你的郡主府差。”
顧明珠含笑應着:“是。”
倒是讓一旁的吉娜與周楚楚直咬牙,卻又奈何不得。
賢王府一如顧明珠記憶裡的模樣,當年她剛嫁進王府時就是這般佈置,一草一木一亭一閣她都熟悉於心,後來在她精心打點之下,賢王府的賓客日益多了起來,與宗室貴府也越發親密,人人都稱讚李裕是真賢王,還有這王府也是風雅之地。
如今再踏入賢王府的顧明珠卻是另外一番心情,她淡淡看着王府裡的一切,一言不發地跟着安平公主往王府裡去。
周楚楚卻是與吉娜對視了一眼,彼此交換了一個心知肚明的神色,這纔跟着一起進去了。
賢王府的內院有一片梅林,裡面種着的都是品種稀少的綠萼玉碟等名品,梅林中有一處小小的花亭,裡面放着六角石桌,已經有兩位年紀稍長些的郡主到了,見了她們來笑着迎了出去。
安平公主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與她們寒暄着,拉着顧明珠一起在桌案邊坐下,誇讚着賢王府的風景。
顧明珠一直沉默不語,轉過頭看向被大雪覆蓋着的梅林,那裡的梅花已經含苞待放,若真說邀請來賞梅倒的確不錯。
周楚楚看了看顧明珠,也扯出笑容與兩位親王府的郡主攀談起來。
只有吉娜,她雖然是女主人,卻是心不在焉地坐在一旁,沉沉望着顧明珠,她們打破了她的計劃,原本今日顧明珠應該是一個人來的,她應該很快就落入自己的手心裡,現在卻成了這樣。
石桌邊的炭盆燒的很旺,但是衆人的話卻越來越少,終究這樣冷的天在四面無遮擋的亭子裡吹着風實在是冷,就算穿着大氅和斗篷也受不住。
吉娜不得不吩咐人在花廳裡準備了宴席,燒了地龍,請了這幾位去花廳裡坐下暖和着。
只是如此一來,就驚動了王府裡管事的嬤嬤們。
新來的王妃不得賢王殿下的看重,殿下這幾日都沒有進過正院的消息早就已經傳遍了賢王府,這些嬤嬤個個都是人精,見到了殿下並不肯把中饋交給新王妃打理,也就知道意思了。
如今王妃又揹着殿下在王府裡擺了宴席,這樣大的事她們自然不會耽擱,忙不迭要去稟告殿下了。
書房裡李裕正聽着幕僚說着太子的動靜,聽說管事嬤嬤求見,不由地皺眉,這才成親幾日的功夫,府裡的管事嬤嬤的抱怨與哭訴就不斷,不是王妃要把後院的花剷掉改種西域的樹木,就是王妃嫌棄王府的食物不合胃口,一定要把大廚裡的人都換成自己從高昌帶過來的,雖然都是些瑣碎小事,可是讓他不甚煩擾,只覺得自己是把麻煩娶回來了。
他本來不耐煩再理會,但又不想回了內院再看見一片混亂,便吩咐人把管事嬤嬤叫了進來。
可是直到他聽管事嬤嬤說完,卻是臉上閃過一抹訝異之色:“她把安平與零陵郡主都請了到王府裡來了?”
嬤嬤忙道:“是,說是請了來王府賞雪。”
賞雪?李裕冷笑一聲,她一個番邦女哪裡知道這樣的風雅之事,只怕是另有居心吧,這幾日他可是見過她是怎麼樣折磨懲罰自己的婢女的,那樣慘的模樣連他都不忍心多看一眼,如今卻又是要做什麼。
他冷着臉,打發了管事嬤嬤出去,又喚了自己的親衛進來:“這幾日那些高昌人有沒有什麼動靜?”
吉娜帶了百餘高昌護衛來長安,雖然大都跟着送親使者回了高昌去了,卻還留下了一些人,這些人並不曾跟着進王府,卻被留在吉娜自己陪嫁的莊子與鋪面裡,卻成了李裕的一塊隱憂,他不得不派人盯着這羣人,免得吉娜這個蠢貨再惹出什麼事來。
親衛長躬身道:“前日王妃召了兩名高昌人進王府來,今日這兩人一早便換了裝束,就在王府衚衕外不遠潛伏着。”
那個蠢女人這是要做什麼!李裕臉色一變,難道她還相對安平做出什麼?
他想了想,又很快地搖了搖頭,不對,不是因爲安平。
他想起了前幾日吉娜請了周楚楚進王府來,兩人說了許久的話才作罷,若說與周楚楚相關,又與吉娜扯上瓜葛的怕只有,顧明珠了。
新婚那一夜,他要進青廬時,正聽見一身新婦裝扮的吉娜問伺候在旁的婢女與嬤嬤們,零陵郡主可曾來過賢王府,還是他進去了才閉嘴不再提。
然而只怕她心裡已經對顧明珠起了心思了。
李裕心思飛轉,臉上看不出是喜是怒,走到窗邊站定不語。
親衛長低聲問道:“要不要把那兩個人……”
李裕卻是搖了搖頭:“不必了,就讓他們留在那裡,不管他們做什麼,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阻攔,好生盯緊了就是了。”
親衛長有些糊塗,擡頭看着李裕。
李裕卻是露出一絲笑容,若是顧明珠能留在賢王府,留在他身邊,天后對他的隔閡也就不會存在了,而顧明珠的聰明與身份都會助他一臂之力,讓他重新踏上那條榮耀之路!
原本他是想娶顧明珠作賢王妃的,然而她卻沒這福氣,如今只有委屈她了,不過只要她有用,日後他不介意在大局已定的局勢下,給她正室的名分,只是現在,無論用什麼手段都要留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