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珠是不知道這些緣故的,她帶着小葵問了好一會,對這一處鋪面很是滿意。
“既然如此,這處鋪面我便要下了。”顧明珠揹着手在鋪子裡轉了一圈,點了點頭露了笑。
她提筆簽了契書,向着東家老翁道:“你拿着這腰佩去大將軍府取銀錢吧。”
老翁一愣,低頭看向那塊腰佩,通體細滑白膩如脂毫無瑕疵,是最上等的羊脂玉雕刻而成,做工更是細緻上乘,上面的款印還是宮制的。
“這是,這是……”老翁有些不敢接那塊腰佩。
那是宮中御製的,當初宣陽大長公主的陪嫁之一。
顧明珠一笑,轉身帶着小葵走了。
這處酒肆當初也是有些名聲的,腰佩又是宮制,她不怕老翁拿了起了貪念。
羅氏看着花廳裡那個彎腰哈背不住陪着笑的老翁,臉色鐵青。
她好半天才臉色和緩些,與孫嬤嬤道:“你去問問他,是誰要買了他那個鋪面,我們府裡鋪面有的是,哪裡瞧得上他那個。”
怎麼會被人找上門來要盤下鋪面的錢,她完全不知道有這麼回事!
那老翁不慌不忙地從懷中摸出那塊羊脂白玉腰佩:“那位郎君留了塊腰佩,讓小的拿着腰佩來取銀錢。”
孫嬤嬤湊近跟前瞧了幾眼,臉色立時變了,快步轉到屏風後,低聲在羅氏耳邊道:“是東府裡的。”
羅氏頓時臉色難看得嚇人,她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厲聲道:“去東府,把大娘子請過來,你們隨我去見老夫人!”
她這些時日一聽到顧明珠就肝疼,今日若是再不借着這機會好好收拾顧明珠一番,只怕日後這府裡的人眼裡就要沒了她這當家夫人,只知道有顧明珠了。
顧明珠帶着阿碧小葵到了鬆壽院的時候,正堂裡羅氏已經在與顧老夫人說了好一會的話了。
顧老夫人臉色也不大好看,只因爲她聽說顧明珠又在胡亂花錢,前次說陪毛氏去給二房裡買衣料,足足花了十金。
這一回更是離譜,無端端盤下一處鋪面,怕是要花上幾十金!
這些銀錢可都是顧家的,豈能就這樣留着她胡亂敗了!
她陰沉沉地看着顧明珠進來,見她行禮連哼都沒哼一聲,全當未看見。
羅氏還是一臉溫和的笑:“明珠來了,快起來,你二叔父和二嬸母還未過來,且坐坐吧。”
她特意讓人把顧元和毛氏也請了來,就是要這兩個蠢貨看個明白,這府裡當家的還是她,就算他們動了什麼心思,也只能死了心。
顧明珠笑了笑,走到一旁的榻席邊坐下,吩咐婢女送了茶湯上來。
“這是有什麼大事這樣火急火燎地教人過來,難不成大嫂有什麼爲難的事,想起我們來了?”毛氏人還沒進來,酸話先到了。
顧元一身酒氣熏天,拐着腿進來了,一屁股在榻席上坐下,也沒想着給老夫人行禮。
偏生老夫人就像沒看見似得,心疼地一迭聲吩咐婢女端了熱水毛巾來:“快給二郎君擦臉,再端了熱茶湯來醒醒酒。”
羅氏冷眼看着這夫妻二人,好一會才露出點笑容來:“二弟妹說的是,可不就是有件爲難的事麼。”
顧老夫人這會子滿心都是她的寶貝兒子,也沒心思再開口,她只好嘆口氣道:“今日有人登門來要銀錢,說是咱們府裡有人盤下了他的鋪面,還拿走了契書,讓他來府裡要錢。”
她看了看顧明珠,憂心忡忡地道:“我聽說了這事真是嚇了一跳,說起來府裡這些時日可不曾去置辦過鋪面,難不成是有人打着咱們府的名頭去行騙?”
“老夫人,這可是了不得的事,何況那人還拿出來咱們府裡的信物!”羅氏緊皺着眉,神色嚴峻:“阿家,依着媳婦說,不若報官吧,查清楚究竟是誰盜了咱們府的物件,還冒名去招搖撞騙!”
她說着一雙眼又從顧明珠身上唆了一圈。
要報官,她不信顧明珠不着急,只怕是要急急慌慌攔着她了。
只是教她失望的是,顧明珠端坐在榻席上穩如泰山,神色紋絲未動,還露出些笑容來。
毛氏一雙眼在羅氏與顧明珠身上掃視了個來回,心裡有了底,一副驚詫的模樣:“還有這樣的事,這府裡還有那種膽大妄爲的下人?那可真要好好查一查了。”
顧老夫人這會子轉過臉來,冷冰冰地道:“若不是顧全府裡的臉面,真該打發人去報官,省得有那些不知死活的整日在府裡鬧騰!”
她手裡的那串佛珠籠在了手腕上了,不似平日那樣時時捏在手中,想來也是沒心情再誦經。
顧明珠終於放下茶甌,向着顧老夫人與羅氏一笑:“看樣子那個東家是來了府裡了,那就有勞夫人把錢銀與了他吧,再備上百金,過幾日鋪子裡採買要用。”
顧老夫人與羅氏死死瞪着顧明珠,連那點樣子都忘了裝,她不但承認了,還要再準備百金給她開鋪子?!她是瘋魔了嗎?!
只是還不等羅氏開口質問,顧明珠又笑着道:“方纔夫人說要報官,這倒是極好的,早就該報官了!”
她臉上的笑容一斂,露出森森冷意,轉頭吩咐身後的阿碧:“讓人拿着東府的帖子和我阿孃的印信送進宮去,就說我那府裡遭了賊了,請尚宮局和京兆府一併來查個清楚。”
“當初我阿孃病故之時,府裡留下萬金和數十處田莊地契鋪面,可如今我連買個鋪子都要賒欠,還得這般看人臉色,不知若是聖人與宗室知曉這樣的事可會動怒!”
她冷冷望着羅氏:“前些時日我打發人去夫人那裡要了東府的賬簿子來瞧了,才知道賬面上只剩下不到五百金,只怕很快就要沒了嚼用,還真是等不得了,要好好查一查!”
阿碧欠身應下,轉頭就往外走。
羅氏臉色大變,很快反應過來,忙不迭道:“站住!”
喚住了阿碧。
又是滿臉堆滿了笑柔聲細氣地與顧明珠道:“明珠這是做什麼呢,都是一家人,你既然看中這個鋪子,打發人與我說一聲便是了,哪裡還有不應承的。”
她眉目慈和:“我只當是府裡下人不知好歹,冒了咱們府裡的名頭做什麼歹事,既然是你瞧中的,我這就打發人與了錢銀就是了。”
顧老夫人盯着顧明珠好一會不曾說話,眼中的怒意幾乎要噴薄而出,這會子她卻是開了口:“慢着,你一個未出閣的娘子要這麼個鋪面做什麼?”
她聲音冰冷尖刻:“當初東府裡的田莊鋪子都是你阿爺親手交給我的,讓我代爲打點,如今也沒有短你吃用,你便是鬧到宮中也有個說法。”
“倒是你這麼個未出閣的娘子就一心盤算着要開鋪面,拋頭露面地去打點營生,那才真正是沒規矩不知羞恥,你身份貴重,我們既然管不了,就該請宮中好好管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