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人!”
“打倒土撥鼠!就用五音不全!”
“用非人!”
這兩位聲音一個比一個高,沒幾句話,便吵了起來。
北冥也與簡約相視苦笑。真是人不可貌相,朵咪一直表現得很文靜,原來全是裝出來的!他們被吵得頭大,急忙勸架。
可是那二人,男人沒男人的風度,女生沒女生的氣質,好像見面就掐都成習慣了,越勸吵得越兇,光動嘴還不過癮,竟然你推我一把,我打你一拳,開始動起手來。
靜紙音本來被幽靈朵咪那“殺馬特”一笑嚇到了,乖乖地縮在口袋裡,現在聽外面吵得厲害,又忍不住探頭往外看,心想,非人樂隊,虧她想得出!不過,這個樂隊,有了一個話癆,有了一個自己這樣的變形女金剛,再多一個“幽靈”,確實挺“非人”的……還有那個“五音不全樂隊”,這個名字更離譜,直接令人聯想起指甲刮黑板的聲音。
靜紙音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簡約喊了一聲“小心”,然後感覺北冥也身體猛地閃開,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就有熱熱的**透過北冥也的衣服滲進來,頓時肌膚火辣辣……
紫炎和朵咪看看翻倒在北冥也身邊的茶杯和他胸口上那一大片水漬,指着對方,異口同聲地吼:“是他(她)碰倒的!”
雖然茶水不是滾開的溫度,但靜紙音仍然被嚇了一大跳,身上也被燙得很痛。一瞬間她有點想哭,又拼命忍着,因爲身邊還有其他人在不敢出聲。完了完了,這下子別說毀容,只怕整個人都被燙成熟的了吧?
北冥也感受到熱熱的水浸入衣內,燙着他胸膛的皮膚,心裡一慌,顧不得在六目睽睽之下,立刻把靜紙音從口袋裡捧了出來。
掌心中,靜紙音兩眼含淚,渾身溼漉漉的,**在外的肌膚已經泛起淡淡的紅色,像一隻沒剝皮兒的火腿腸。
簡約看到靜紙音,臉色微微一變。
“哇哇哇!手辦!又見手辦!”紫炎興奮地大叫,目光灼灼地盯在那個小人兒上面,那眼神跟貓見了老鼠一樣。
朵咪也不吵了,眼睛瞪得圓圓的,一副驚呆了的樣子。
北冥也顧不上理他們。那杯茶水令他都感覺到燙,何況她這樣一個皮膚吹彈可破的小不點兒!
“紙音,你怎麼樣,燙壞沒?”他急切地問。
“沒……沒什麼,還……還好!”靜紙音哆哆嗦嗦地回答。對於她來說,灼痛猶可忍受,只是嚇得比較厲害。
“手……手辦!會說話的手辦!”紫炎驚喜極了,直接撲上來去抓靜紙音。
靜紙音驚怒交集,狠狠地咬過去。她忍他不是一天兩天了。
她的嘴雖然小,可畢竟用上了全部力氣,紫炎猝不及防之下,手指被咬個正着,傷口上滲出細細的血珠。他痛得抽回手指連連甩動,驚歎不已:“好厲害的手辦啊!還會咬人……”
想到自己差點落入“魔掌”,靜紙音氣急敗壞地爆粗口:“手辦你大爺!”
北冥也還是第一次聽到靜紙音罵人,從前被那兩個無聊魔法師那麼欺負,她都笑着面對,看來這次是真被惹急了。他有些心疼,有些好笑,卻稍微放下心來--這傢伙還有精神罵人,看來是沒啥事。
“北冥也,你家的手辦成精了?居然還會罵人!”手辦狂人紫炎瞪圓了眼睛,伸着手躍躍欲試,還想把她抓過來仔細研究。嘴裡大聲嚷嚷:“手辦怪,讓俺老孫收了你!”
北冥也趕緊將靜紙音保護起來,並狠狠瞪了紫炎一眼。
紫炎悻悻地縮回手來,不高興地嘟囔:“看都不讓,真小氣!”
簡約已在旁邊看了半天,此時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忽然開口問道:“你是靜紙音?”
靜紙音藏在北冥也的手後面,抓着他的手指,在指隙間,露出眼睛,怯生生地看看簡約,怯生生地點點頭。
簡約的嘴脣緊緊地抿了抿,卻沒有表現得特別吃驚,似乎一切都在意料之中。
咦?這人居然一點都沒被嚇住耶!
靜紙音突然有點心情不好--要是他被自己嚇壞了,她的心情也許會舒服一點的。爲什麼簡約總是這樣拽,好像一切盡在掌握,沒有什麼事能讓他動容。
簡約打量着北冥也手後面的那個小不點。她小小的臉蛋被熱茶燙得發紅,貼着幾張OK繃,頭頂上梳了兩個小辮子,其中一個歪在一邊,小嘴兒微微嘟着,眼簾低垂,對他愛搭不理的樣子,有點像……流氓兔,很有喜感。
他雖然表面上很鎮定,心裡卻翻騰得厲害。一個可愛溫潤的女孩子,突然變成掌心中的流氓兔,說不震驚是假的--雖然,這不是他第一次看到。
昨天在暗殿演藝酒吧,幾乎所有的人都在起鬨湊熱鬧,教訓那個“非禮女孩的色狼”,只有他的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臺上那個彈吉他的少女。
他親眼看到,她被兩隻桔子砸到頭,然後眼睛裡淚光閃閃,收起吉他抱在懷裡往臺下逃;親眼看到,她才邁下舞臺,整個人便突然消失,心愛的吉他落在地上;親眼看到,舞臺下有個穿着小小的杏色毛衫的人偶,驚慌地跑進舞臺的陰影;親眼看到,北冥也疾步走過去,彎下腰,拾起吉他,悄悄將什麼放進衣服的口袋,然後若無其事地轉身……
只是當時,他無論如何也不肯相信、不敢相信,世界上居然會有這樣詭異的事件!於是,他告訴自己,是因爲眼睛被投影燈晃花,出現幻覺了,然後才能勉強保持冷靜,但他卻無法強行將所有的疑慮暫時封存在心裡--因爲他無法解釋,爲何靜紙音在他的眼前會突然不見了!
現在,北冥也的手擋住的那個小不點兒,終於證實昨天他看到的一切,的的確確都是真的!
天啊!靜紙音出什麼事了,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
簡約的腦子裡亂成一團。他勉強地調整自己的情緒,不知怎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個小不點兒“手辦”與大蜥蜴對峙,差點被吃掉的情景,心中一陣後怕,額頭上也滲出冷汗來。
他無意識地舉手拭汗,這個動作,終於泄露了他內心的震驚和混亂。
靜紙音心情突然一片大好,然後又覺得自己有點無聊,回過頭,略帶自嘲地對北冥也說:“看,他果然嚇住了!”
北冥也溫和地說:“我初見你時,也被嚇住了。”
他本來想找個合適的機會,讓靜紙音和簡約會面的,卻沒有想到,因爲一杯熱茶,迫使她不得不出現在衆人面前。
這樣被迫現身,很倉促,也很冒險,因爲他不確定簡約、紫炎和那個怪女生的反應會是怎麼樣。但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不論他們反應如何,他都不會讓靜紙音受到一點驚嚇和傷害。
令他滿意的是,靜紙音出現後,沒有尖叫,也沒有恐慌--除了引起一個傢伙的毛手毛腳,其他兩個人雖然眼睛瞪得大大的,但都在維持着風度。
簡約深深地呼吸着,在盡力平靜心情;紫炎因爲摸不到“手辦精”,正撅着嘴在一邊生氣;而朵咪望着眼前的“超自然小人”,臉上的表情雖然是淡定,還是不住地揉眼睛。
“我有那麼難看嗎?”靜紙音好鬱悶,轉過頭,望着北冥也的眼睛。在他深遂明亮的瞳孔裡,那個人像兩個小辮子一高一低,臉上的OK繃有點大,將一顆小小的腦袋包得像顆洋蔥頭……
呃--果然很難看!
怪不得簡約會被嚇住,誰見了會說話的洋蔥不害怕?唉!剛纔真應該打扮一下,扮不成美麗芭比,也不能扮成蔥頭啊!
“你……你真的是靜紙音?”
靜紙音沮喪地點點頭。雖然答應北冥也來見簡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她很不喜歡簡約看到這樣子的自己--如果能夠漂漂亮亮地出現在簡約面前多好,“不蒸饅頭爭口氣”嘛。可是現在這副模樣,丟臉都丟到火星上去了,顯然是什麼也爭不回來的……
或者自己應該更慘一點纔好,比如跛着腿、胳膊纏上繃帶、腦袋受傷啥的,讓他內疚一輩子。然而--她憑什麼認爲,把自己最倒黴的樣子給簡約看,就是報復他了?人家也許根本就不當回一事,甚至是抱着在馬戲團看異形侏儒的心情,雖然有點憐憫,但更多的是獵奇,和身高上的優越感……
唉!他也不是自己什麼人,瞧不起她也好,內疚也好,幸災樂禍也好,又有什麼關係?她幹嗎要這樣介意……
靜紙音的表情隨着心情的變化,忽喜忽憂、忽怒忽愁,小小的心思全寫在臉上。
她是北冥也一手“撫養”的,北冥也當然知道她的小心眼裡在琢磨什麼,於是在她的頭上輕按了一下,警告她別胡思亂想了!
簡約深深地吸氣,又緩緩地吐出:“你……是怎麼回事?”聲音已經恢復平靜。
紙音瞪了他一眼,將臉扭到一邊,不甚樂意地回答:“碰到變態了唄!”哼,這人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變成這樣,都怪他啦!
“變態?”簡約仍然聽不明白。這也難怪,以正常人的思維,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世界上還會有安麗絲夫人和月影流楓這樣的變態存在!
靜紙音歪着頭,一副往事不堪回首的沉痛模樣。
北冥也替她回答:“事情是這樣的,數週前的一箇中午,在××公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