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期一結束,我就坐汽車回市裡上班,那幾天我一直沒見李記,問朱大明,朱大明表示自從我家回來他們就沒怎麼聯繫過,唯一聯繫的一次還是在夜裡,李記給他打的電話,說什麼他快要死了,他當時差點報警結果李記又說他開玩笑的。
老家發小劉超羣突然聯繫我說想到市裡打工,讓我幫他問問,看能不能找個工廠,從流水線的工人做起都行。我尋思了下,就替他問了我們主管,主管說既然是我老鄉,就安排到附近工廠幹吧,劉超羣來的那天我跟他一起出去租房,幫他安頓好後我纔回的宿舍。一到宿舍我就撞見了李記,李記大概是剛從家裡搬過來,行李箱還在門口放着,他頹喪着臉坐在下鋪的牀上,乍一看我還真沒認出來。短短几日沒見,李記瘦的跟皮包骨似的,手掌一伸出來都能看到粼粼的骨頭。
我簡單的說了聲來了,然後就倒在牀上準備睡個午覺。
李記先是一怔,過了幾秒鐘,突然走過來趴到我的牀邊說:吳遙,你說妞妞到底會不會回來找我,自從那晚她離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她。
我想說你真是被鬼迷了心竅,到現在還想着人家,但又不想再重複第二遍,只好敷衍的說:什麼東西都是講究緣分的,你別再多想了。
李記突然道:可是第一次見面那晚她就把身體交給我了,我不能對不起她啊。
我一個激靈道:你說什麼!
李記道:就是上山那天,我是先碰到妞妞的,緊接着就、就一見鍾情了,然後我倆。
我心想李記真是無藥可救了,到現在還看不清真相,而黎春妞爲了找個背黑鍋的竟然連身體都出賣。朱先生的話再次浮現在我腦海:你朋友中的其中一個跟她定了什麼私事,又叫鬼媒,這樣她就能長久附着在他們身上了!
李記見我不吱聲,嘆了口氣道:妞妞媽也找上門來了,讓我賠她閨女,妞妞走的第二天就來了,一見面就咬了我一口,說什麼是我害了她閨女!
這回輪到我不解了,黎春妞是越南人,越南有多窮大家都知道,她爹媽既然賣孩子說明家境一定到了某種困境,至於黎春妞的死更不可能傳到老遠的越南,就算傳過去了,她爹媽會大老遠的跑來興師問罪?還會找到李記?我搖搖頭,尋思這個說法漏洞百出,不符合任何邏輯性。
李記走到衛生間喊了幾聲老朱。
我說老朱已經出去了。
李記說他剛看到老朱進去啊!
我一愣,頓時道,李記,你多久沒睡覺了?
李記無奈的道,自從妞妞走後,我就沒睡過好覺,不是做噩夢,就是被驚醒,再加上她媽這些天一直在我家吃住,鬧的
我都快崩潰了。
我說,你最好去看看醫生,老朱昨天晚上就回家了,他爸出了車禍,他大晚上趕回去的,你剛說看到老朱肯定是你的幻覺,我看也是因爲睡眠不足造成的。
李記嘀咕道不會啊,不會啊。霎時間,他捂着胸口劇烈的疼痛起來,我問他咋啦,他一個勁的說沒事,一會兒就好了。說是這麼說,我看他越來越厲害,疼的跟死去活來的似的,又是在牀上打滾,又是哭爹喊娘,我剛要打救護車電話,誰知道李記一把抓住我的手說,千萬不要。沒幾分鐘,李記頂着冷汗直冒的額頭坐了起來,微笑着說沒事了。
我有點怵目驚心,李記像什麼都沒發生似的坐了起來,說他還得回家一趟,妞妞她老媽還擱家裡等他回去給她帶吃的呢。
李記的話讓我陷入恐慌,一個人把看到的幻覺篤信到這種地步,恐怕是沒救了。
晚上和劉超羣在門口地攤吃飯,劉超羣一個勁的謝我,說要不是我,他這輩子都沒機會到大城市見識見識市面了,我說其實待劉家莊挺好,年年收成也不錯,不愁吃喝。我說到這兒,劉超羣突然接了一句:你知道爲啥一直以來就咱劉家莊的糧產最好嗎?
我聳聳肩表示不知道,劉超羣說我也是道聽途說,據說農地裡灑了糧食助長的東西,是幾十年前一個道士搗鼓出來的,那會鬧饑荒,各村糧產都不行,他想出了這個點子。
我倆閒着扯淡,沒一會兒就聊到了我那倆同事身上,劉超羣問我他們怎麼樣了?我就把見到李記的狀況跟劉超羣說了,劉超羣一邊吃東西一邊皺着眉頭道:很奇怪啊,按說黎春妞都被人燒了,他就會好起來的,不過一般被鬼纏上的,不管驅除沒驅除,都會大病一場,也許過一陣子就會好起來。
我點點頭說,也是,而且鬼神這東西,也不能說百分百靈驗。
劉超羣忽然道:你說他心臟疼的死去活來的,李記有心臟病?
我說,沒有啊,我跟他一個宿舍都半年多了,要是有,早就發作過。
劉超羣說那就怪了,他看見黎春妞媽,和朱大明可以歸結於是他的幻覺,但是心臟病這個裝不出來啊,而且你又親眼所見。
我倒吸了口涼氣,問劉超羣是什麼原因?
劉超羣說咱劉家莊的都會點獨門獨道,特別是對待鬼啊神啊這種,不過這種情況他聞所未聞,而且禍不殃己,最好還是不要管,你們又不是那種鐵打的關係。
我嘴上說是,但心裡還是有點放不下。
自從回來後,我再也沒見過紅衣,如果能見到她,把問題告訴她,我想一定能得到答案,可是紅衣大概還在生我的氣,只能等她哪天心情
好再說了。和劉超羣吃完飯,他強烈要求我帶他去市中心逛一逛,在天橋上,劉超羣跟個鄉巴佬似的激動的說,大城市就是不一樣,你看那車燈多漂亮啊,我說那是寶馬,他興奮的說在咱們莊能看到大衆都算不錯的了。
回去的路上,我一時沒忍住,問劉超羣還記不記得死人壩,劉超羣說當然記得,幸虧那天他生病沒跑出來跟我們一起去,要不然他小命難保。
我說你覺得死人壩裡到底有什麼東西呢?
劉超羣想了想,說大壯叔說他看到過狐狸,村長媳婦也說有次和閨女親眼見到壩裡躺着一隻純白的狐狸,我估摸着應該是狐妖吧?不過按說狐妖只會害男人,並不會害小孩,咱們村常年都會有小孩子失蹤,意外死亡,這個又解釋不透了。
我心想難道紅衣是狐妖?我繼續道:狐妖是不是都長的特別漂亮,跟天仙似的?
劉超羣詭異的看了我一眼說,你小子不會是親眼見過吧?
我心虛的說扯淡,我要見過,還能活到現在。
劉超羣說那也是,不過朱先生說是因爲壩裡有栓魂石,小孩子的命比較輕,容易勾。
宿舍就我一個人,李記不在,朱大明估計是這幾天都回不來。我躺在牀上迷迷糊糊的就睡着了,然後做了個夢,夢裡看到了我朝思暮想的紅衣姐姐,她白着臉不願意理我,我往她身邊坐了坐,跟她道歉,她還是不搭理我,我壯着膽子拉着她的胳膊說,紅衣姐,我錯了還不行嗎?
然後紅衣的表情有了些好轉,我深呼吸了兩下,伸手抱着她的腰,她撅着嘴,但明顯已經不再生氣了,那模樣比我小時候見到她時還要漂亮,我看着她的側臉,幾乎癡迷了。
紅衣嗔道:傻瓜,我生你的氣是因爲在乎你。
我點點頭,心裡撲騰撲騰跳的快要炸了,我把臉貼到她的面前,剛要親她,一陣鈴聲將我吵醒。
我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看着牀邊閃爍的手機屏幕,心想到底是誰大晚上的不睡覺,拿過手機一看,是朱大明的,時間是凌晨兩點多。
接通後,朱大明急匆匆的聲音傳了過來:吳遙,你趕緊去李記家裡看看,剛剛他給我發了條短信,說他堅持不住了,要去找妞妞,我問他大晚上的去哪兒找,他說,他說去、去地獄找。
我打了個冷顫,很快朱大明把短信轉發給了我,他說他現在在醫院陪她爸,他爸剛做完腳部手術沒法下地,所以他是不可能趕過去了,讓我抓緊。
短信內容和朱大明說的差不多,只不過最後一句尤其刺眼,好像李記站在我面前,那空洞的眼神,佝僂皮包骨的身體,疲憊的說:死,也是一種解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