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汨鮮血輕輕流淌,在地上留下一片血紅。
我看到眼前這一幕,再回頭把冰窟窿仔細端詳,忽然間覺得這人簡直深不可測,他更像是個謎一般的人,在我的腦海裡冰窟窿的形象竟逐漸變得模糊。
“砰”
磨盤停止轉動,就像斷了生息的死人,虛弱無力的轉完最後一圈整個地下倉庫都安靜下來,正從門外涌入的9具屍體突然像是失去了支撐,全部倒地,化作尋常死屍再也沒有了當初的兇殘可怖。
看到那些屍體就此倒地,磨盤上插着一枚深深扎進的銅針,我覺得腦袋亂了起來。冰窟窿說是胡老道讓他找我的,我師父給我安排這麼厲害個傢伙,把他救出來又是爲了什麼?
我這腦袋裡嗡嗡發麻,這一瞬的功夫許多事情卻在腦子裡過了像是好幾千遍,恍惚間回過神來,卻聽到冰窟窿正對磨盤,又說了這樣一句話。
“鎖龍臺的磨?”冰窟窿兩下沉思,忽然又搖頭:“陰間的東西怎麼能帶入活人世界?”
他似乎在沉思,然後看向我:“晨,燒文書給下面,問個事。”
冰窟窿說罷就找來硃砂筆,從法壇上取下一張黃裱紙,筆蘸硃砂,纖細的毛筆字寫的工整美觀,筆走龍蛇猶如龍飛鳳舞。
我看到冰窟窿寫的字,心裡默唸起來:“尊都城隍老爺明鑑,陽世現鬼磨一口,擅吞人屍,禍亂不堪,壞幽冥掌司之律;望尊神親啓,查明十方地獄刑具之數,倘有丟失,願奉回原物,再三叩拜道謝!”
冰窟窿寫完這張黃裱文書,我忙用紅紙寫上都城隍老爺名號,夾帶着文書在火盆中焚化,燒買路錢打通關節。
沒想到冰窟窿竟跟我們一樣,猜測這口磨是傳說中幽冥地獄丟失的刑具,只是我當初還真沒想過用這個法子來求證,他倒是先做了。
老汪跟小唐在房間聽了會動靜,等他們走出來看到外頭這幅模樣,心裡也震驚了不少,忙問冰窟窿發生的事,冰窟窿瞥了一眼磨盤,說道:“以後踏實了。”
老汪他們笑的簡直合不攏嘴了,這玩意兒以前一直都是大傢伙的噩夢,每次到了臨出事的時段大家全都是心驚肉跳的,就害怕出個啥大事,畢竟每次磨盤動起來那血腥場面太過於可怖,如今終於解脫,衆人身上彷彿卸了塊石頭。
我也覺得身上這擔子輕了不少,這下沒了後顧之憂,也就能去龍王那裡報到了。只是身邊有冰窟窿這麼個高人,我這一走把他放在哪兒呢?
之前跟吳教授聊天我也大概瞭解到一點,那個地方不是說進就進的,就算你本事好,有天大的能耐,不需要你就是不需要你,那是半點兒情都不講的。
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把這件事告訴冰窟窿。
本來我以爲冰窟窿聽到這話應該會皺個眉頭,再拿我師父胡老道來壓我,但他卻並沒有,而是繼續編着戒指,冰窟窿彷彿沒空理我似的對我說:“跟你們那個龍王說,我記得誘餌越香,它才越容易上鉤。”
我聽的迷迷糊糊的,第二天一早華老打來電話
,我跟金館長告別,第二次來到那個總部。
辦公室裡,龍王打扮的像個紳士一樣,雖然看着醜,但氣質依舊是那麼不凡。
他伸出手來,主動對我說:“歡迎你的加入,羅晨!”
我點點頭,開門見山的問道:“那我現在可以知道關於我師父的一切,還有鎖龍臺裡那些隱藏秘辛了嗎?”
“當然可以,但在這之前你要先簽了這份協議,從今天起,你在這裡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必須爛在心裡,就算是最親近的人都不可以泄露半句,不然我們將會對你進行銷燬。”
龍王順勢掰斷了手裡的鉛筆,連忙道歉:“不好意思,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我在協議上籤了字,忽然想起冰窟窿的那句話:“我有個朋友,他跟我說讓我轉告你一句話’誘餌越香,它才越容易上鉤‘。”
龍王點點頭,輕輕一敲桌子,對面的門一開,我便看見一身潮式打扮,脣紅齒白的冰窟窿輕輕從裡面走出來,驚得我又看了看龍王。
“我宣佈,你們兩位將成爲同事,甚至你們將在一個三人小組共事,現在你們可以選擇,由我爲你們委派隊長亦或者由你們自己去挑選隊長,之後將會接取屬於你們的第一個任務,然後纔有權得知後事。”
這時,冰窟窿走上來,淡淡的說:“隊長我要自己選。”
離開龍王辦公室的後,我便迫不及待的問冰窟窿:“窟窿,我早上纔到,你怎麼也來了?”
“他們想搞到情報很容易,昨天的談話他們都瞭如指掌。”我聽完冰窟窿的話自己在腦袋裡轉了個彎,這才明白過來,果然龍王的手段是通天的,這個組織的能力匪夷莫測,昨晚冰窟窿的話只是一說出來不用我轉告,人家就知道了。
我再看冰窟窿這淡淡的表情,好像他提前就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一樣,不由的問他:“你說出’誘餌‘那句話只是爲了讓他們聽見,其實根本不用我替你轉達對吧?”
冰窟窿繼續埋頭走,並沒有回答,但我已經知道了答案。
這令我越加迷惑,不解的喊:“其實很多事情你自己明明知道對吧?那你爲什麼要說自己忘了?究竟都瞞着我幹什麼?還有,你到底是誰?又怎麼會認識我師父?”
冰窟窿這次忽然停下腳步,沒有回頭,他淡淡的話語響起:“現在你還不可以知道,而我……從某種概念上來說,是個跟你師父一樣的人。”
腳步聲輕輕穿過走廊,留下我一個人自言自語着:“跟我師父一樣的人,那會是什麼?活了幾百歲,死過好幾次?還是……”
…………
龍王爲我們小隊命名爲“虯龍”,成了西北地區第六支神秘探測小組。冰窟窿那天去挑隊長,沒有選擇拉風的黑術法師,也沒選那個能看透人體結構的強壯肌肉男,他最終選擇了一個被組織裡稱之爲奇葩的民間奇人——黃狗娃。
黃狗娃之所以奇葩,則是因爲他的性格和做人很多個方面。當初上一任龍王撿回來一個在垃圾堆上吃煤渣的嬰兒,這傢伙
用鋼鐵磨牙、吃石頭煤渣,漸漸變成了異類,除此之外並沒有什麼特殊能力,在組織裡混的最差,最要命的是他這人是個慢性子,反應慢的簡直跟烏龜爬一樣,我實在想不通冰窟窿爲什麼讓黃狗娃當隊長。
“隊長,今天龍王下發的材料,咱們的第一個任務,你仔細看看。”我把剛從龍王那裡領到的檔案塞到黃狗娃手裡,黃狗娃慢悠悠的點點頭,吸完最後一溜泡麪,慢悠悠的喝完了湯,忽然轉過頭來:“咦,羅晨,你剛纔說的啥來着?”
我額頭上青筋直冒,只得又說了一遍,回頭看看蹲在原地編戒指的冰窟窿,也不知道這傢伙一天都在想些啥。
黃狗娃接過檔案,慢斯條理的拆封,然後打開看了看,隨後慢悠悠遞過來給我,冰窟窿離的老遠拿眼睛掃過來,目光落在紙面上。
他只看了一眼就沒了興趣,彷彿早就知道內容了一樣。而檔案裡就兩份材料,一張紙上短短几個字介紹了一種山精妖物,這東西叫魎。
我很喜歡金庸老爺子的武俠小說,書裡有副對聯叫:“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頭面,魑魅魍魎四小鬼各自肚腸。”
在道家學說裡,這魑魅魍魎魘又稱五魔,全是各有妖術的山野精怪,但各自道經裡描述卻又不一,極少有人見過。
而這份材料裡寫着:“魎,山野精怪之一,常見於老山深林中,年深日久能通人語,詭異莫測,煉製成膏可散發奇香。”
至於第二份材料,那是一份錄像帶。
冰窟窿從黃狗娃手裡接過帶子,屏幕上畫面一閃,逐漸顯示開來一副監控錄像,我定眼去看,黃狗娃這時才終於不那麼遲鈍了。
畫面中遠遠的我們看到一對夫妻,就是農村裡那種模樣很老實的樣貌,大概都在三十來歲左右,男人騎着三輪自行車,女的坐在後車廂,上面大木桶裝了一桶不知是什麼玩意兒。
錄像是一個月前的,然後在一個十字路口,突然間,一輛大貨車風馳而過,三輪車像一團被揉皺了的紙,被撞的變形,車上那兩夫妻早已被碾壓的血肉模糊。
在那個木桶被撞開剎那,我整個人都不好了。木桶裡裝的竟然全都是心臟,紅突突的染血、卻還在砰砰跳動的心臟,滾落了一地,到處都是……
畫面一轉,在一個偏僻的鄉鎮門口,這兩夫妻跟隨那輛三輪車再次出現了!
夫妻兩個似乎在街道口等人,逐漸過去多時,遠處一個笨拙的影子鬼鬼祟祟的過來,跟兩人似乎在說些什麼,鏡頭忽然一轉,那人戴着的帽子偏過去,我頓時看到了他的臉。
“胖子!”我直接失聲叫出來,而這次監控錄像所顯示時間卻是十天前!如果不出意外,那一個月前被大貨車撞死的兩夫妻絕對活不過來,又怎麼會於數十天後再次出現呢?
還有這個胖子,胡老道他們地宮裡捨身取義的胖子黃三八!他明明被那羣蛇海淹沒,可現在……
屏幕裡顯出龍王的影像,傳出他嚴肅的聲音:“找到魎,混進村子,調查這羣死而復生的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