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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軟臥車廂本來就有四個位子,張大川把一個下鋪讓出來給了孕婦,一個給兒子,自己睡上鋪,而白麗自然也只好睡上鋪了。
孕婦只是因爲在硬座車廂太擠、空氣流通不好纔會眼前發黑,轉到這座大包廂後,躺了一會兒很快就好了。
倒是白麗難得找到這樣的機會,雖然夜深了,躲在對面的上鋪上,也一直緊盯著對面下鋪的耀祖看,滿臉母愛的柔情。
張大川很累了,如果沒有這事他早就睡著了,但這時候他心裡十分緊張,也只好側躺著假寐,實際上耳朵卻豎得高高的,偶爾還把眼皮擡起一點,留意白麗的動作。
不是他小心眼,只是耀祖長這麼大從未與生身母親如此接近過。雖然耀祖什麼都不知道,白麗也是天xing豪爽、說話算話的女人,可聽說母子間有一種很奇妙的感應,他實在擔心白麗會忍不住把耀祖要回去。白麗雖然可後來又生下1.女一子,可再怎麼說,白麗也有一個正常的家庭,自己給不了耀祖的,白麗卻可以給他!
他一夜沒睡好,直到天快明時才沈沈睡去。
這雖然是特快列車,但A城與西部實在相距遙遠,車要到下午才進站。
白天,四人坐在一起嘮些家常。張大川雖然心裡疙瘩,但也不能說一句話不說,就問白麗:“妹子,你不在家待著怎麼上南方來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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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麗還沒說話,那孕婦就說了:“大兄弟,你不是白姐姐的乾哥嗎?咋不知道呢,白姐姐她慘呀,她男人和我男人一起到南方工地上打工,頭兩個月出事故去了,白姐姐這是上南方給他男人送最後一程呀,骨灰罐還在行李裡呢。”
說得白麗差點又落下淚來。但這淚早兩個月都流乾了,她又是好強的女人,只是眼眶紅紅的背過身去。
張大川大吃一驚,心想這應該是他去A城那段時間發生的事,難怪他不知道呢?怎麼說白麗也是他乾妹妹,看在死去的白校長及耀祖的面上,現在出了這事,他這乾哥理應慰問。但是,他並不善言辭,翻來覆去的只能說一些節哀順便、讓她放寬心、家裡的孩子不能再沒有了媽媽之類的套話。
白麗就強笑道:“沒事,哥,我撐得住。”
孕婦看不過眼了,罵:“說來說去都怪那個小林老闆不好!他要不撤資,我男人、白姐的男人都還在水泥廠掙錢呢?哪能千里迢迢地跑到南方來,結果就出了這事?”孕婦感嘆不已,並沒有留意到張大川瞬間慘白的臉色,及白麗和耀祖都變得怪怪的眼神。
“不許你說林叔叔的壞話!”耀祖忽然大聲說,“他也是我爸爸,他是好人!”
孕婦一楞,還有些不相信似的給白麗使眼色。白麗回給她一個苦笑。孕婦這才明白,趕情眼前這個黑壯的男人就是十里八鄉盛傳喜歡男人、丟盡了老祖宗臉的大川老師,也是小林老闆的同居人。
孕婦又是氣憤又是嫌惡,站起來就說:“白姐,我們走!我們不坐這了!”
無論白麗怎麼勸也沒用。白麗只好還給張大川一個歉意的眼神,又不捨地看了看兒子,扶孕婦走出了包廂。
耀祖看著她們離去的身影,也不說話,只是懂事地偎進了爸爸的懷裡。張大川想,這還沒到家就遇上了這種事,到家後的日子只怕更難熬吧!
下了車,白麗先給孕婦家打好電話,讓他們派人接,就把孕婦送上了回家的長途客運巴士,然後她自己和張大川父子一起坐上了同一輛巴士。他們順路,白麗說出了這事,想先回小柳村給父親上趟墳。
長途巴士到站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從長途車站走回小柳村顯然是時間不夠了,天氣又冷,萬一半夜路上結冰,走夜路是很危險的。
了反而張家莊更近些。張大川雖然不太樂意,可也不能讓一個女人還是自己的乾妹妹單獨走夜路,就對白麗說:“要不你先去我家住一晚上吧,明天一早再回小柳村!”白麗同意了。
張大川自然也不能讓女人拿行李,就一手一邊提起白麗的兩個大包跟自己的一個小包,走上了回張家莊的路。白麗跟耀祖走在後面,一開始耀祖還有些不太樂意親近這個不熟悉的幹姨,但畢竟母子連心,他們之間的親近感是天生的,早已爲人母的白麗也很會哄孩子。
一開始,張大川還能哄著耀祖,讓他到前面開路,白麗卻走在後來。可走到離張家莊還有一半路程的地方,耀祖就牽上了白麗的手,一路蹦蹦跳跳地笑聲不斷。
張大川走在前面,雖然不時地扭回頭看,叫耀祖不要累著他幹姨,卻也沒什麼效果。
上弦月升了上來,道路兩旁低矮的灌木和莊稼不時投下一些搖曳的影子。張大川心裡七上八下的,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也許他跟耀祖真不該回來的。
回到家《新聞聯播》已經放完了,年邁的父母正準備看《焦點訪談》。
兩老的態度有點奇怪,似乎很不歡迎小兒子跟小孫子的來訪,一直黑著臉,直到看見緊跟在後面進門的白麗時,老兩口就面面相覷,很是吃驚的樣子。
張大山兩口子就住隔壁,聽到動靜後也過來了。張大川的嫂子一反常態,讓他哥下廚房給三人弄點吃的,又和張母一起,拉著白麗的手問長問短,那股親熱的勁頭,直追十年前接待初來小柳村支教的林可鍾的情形。
張大山沒進廚房,他讓自己的大兒子去弄點吃的。農村的孩子都這樣,很早就能做家務了。張大山拉著張大川的手,就把他拖到後面的臥室,拉開昏暗的電燈,劈面就給了他一封信,惡狠狠地問:“這信上說的是真的嗎?”
張大川還沒看信,他只一眼就看到了信封上的寄信人一欄,“甘鈴”的大名已經能說明一切問題。他疲憊地問:“哥,你就直說吧!甘鈴在信裡都說了些什麼?”
張大山惡狠狠地說:“哥只問你一句話,當年的一切是不是那姓林的小子強迫你的?!”
張大川大可以直接否認,但這個是他哥,親人的一句話,卻使得當年的心傷又血淋淋地被挖出來,一瞬間痛得他渾身都哆嗦了。
心傷最難愈,雖然這傷,在後面幾年跟林可鍾在一起安穩的好日子裡似乎癒合了,可實際上它還在那裡,只不過銳痛變成了木木的鈍痛罷了。但寬容如張大川,他願意忽略這痛,去盡全力過好這幸福的日子。
張大川臉色有點發白,他說:“是的,不過哥……”
“夠了!”張大山暴怒起來,“俺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早就忘了他當年是怎麼對你的!可俺忍不下這口氣,當年要是你自己願意,哥也就認了,可那小子、那小子……”張大山終是說不出口“”二字,可信裡寫得明明白白,當年他的親弟弟就像一個女人一樣被從大城市裡來的林大少爺仗勢給了!林大少爺甚至以此爲把柄,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這種事來。
那麼多年的事了,張大山既無法打身爲可憐的受害人的弟弟,也無法上A市找當年的施暴者算帳。這個三十多歲的漢子,這個兩個孩子的父親,只好一屁股蹲在地上,悲慟地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