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這鬼女也是,手底下人太不懂事了,竟然讓你這樣的老鼠都鑽進來了。”
“不過也無妨,殺誰不是殺?”
水君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使人根本辨別不出他所在的位置。
“找死!”
愛好行俠仗義的朱顏自不是願意受那威脅的性子,不等這水君聲音落下,她就已經雙手呈爪狀往前一撕。
黑霧之中倏忽現出一雙巨大的白色手印,呈爪狀,朝前方撕開而去。
原本瀰漫過來,都已到了近處的鬼蜮,都被她這一抓撕開。
黑霧後頭,一人頭魚身的邪祟身影一閃而過,旋即被朱顏撕開的那些黑霧又重新翻涌進來,遮掩住了通道。
鬼蜮,重新降臨。
但朱顏以一【穢】之身,能撕開【祟】造出的鬼蜮,就已經很能說明她的實力了。
水君的聲音愈傳愈遠,好似離開了此地。
“跟緊我,別離開我三步範圍之內。”
朱顏自是覺得柳白還只是個養元神的走陰人,會對付不了這【祟】。
所以伸手牽住了柳白的手臂,旋即一道陰氣便是籠罩了柳白的身軀。
將其護身在內。
“別點火,會燒到我。”
朱顏還出聲提醒了句。
“公子,她對你還好嘞。”小草趁機嬉笑道。
它自是知道自家公子的實力,別說這一頭【祟】,就算是再來一頭……那壓力還是很大的。
只是一頭【祟】,傷不到自家公子,甚至連他的人體都傷不到,更別提鬼體了。
“走,別在這浪費時間了,出去再說。”
柳白右手擡起,其手心處赫然燃起了一團野火,朱顏放出的陰氣護罩霎時被燒穿。
“你這……”
朱顏話還沒說完,就見着這被自己牽着的少年化作了一團黑火,朝前焚燒而去。
所過之處,鬼蜮化作虛無。
離着太近,朱顏甚至都感覺自己的皮膚被燒的生疼,她絲毫不懷疑,這黑火能否將她燒死。
“跟緊我,別離開我三步範圍之內。”
柳白將同樣的話還給了她。
朱顏也沒什麼不滿,自是連忙跟上了柳白所化的野火,只是還沒走着幾步,就有一根魚叉從旁邊的黑霧當中刺了出來。
“嚇——”
朱顏腳步只是稍稍停下,黑霧就再度阻隔了她跟柳白之間的通道。
她的雙手赫然化作了白玉骨頭,她雙手握住那柄鐵製魚叉。
隨即這白玉就好似能傳染一般,灰黑生鏽的魚叉也就在她的玉手之下化作白玉骨。
背後的邪祟好似感覺到了莫大痛苦,哀嚎一聲消失不見。
柳白所化野火則是再度燒開鬼蜮,“走!”
朱顏連忙跟上,等着到了近前她纔看清,這漆黑的火焰竟是在灼燒着船體。
而她這一耽擱,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這黑火竟然就已經將這船體燒出了一個大洞,得見外邊燈火通明。
可樓船和外邊之間卻是還有一個法陣,正當柳白野火鑽出,想着將這法陣也燒開之際。
朱顏連忙說道:“我能解開這法陣。”
言罷她右手掐訣,手印變換間,打出了數道鬼氣在這法陣之上,剎那間這法陣就如同水波一般朝四周褪去。
她也是一馬當先,化作一道灰霧從柳白燒出的這洞窟當中逃竄出去,柳白緊隨其後。
等到他離開這樓船之際,已是再度化作人形立在這虛空之上,回首望去只見那樓船完好依舊,沒有絲毫黑霧顯現。
鬼蜮,只存在於樓船內部。
這畫廊船背後的勢力還沒有大開殺戒,如此倒還算好,一切都還來得及。
朱顏也是出現在他身後,身周灰霧纏繞,輕聲問道:“殺誰?!”
柳白雙目微眯掃視着水面,似想尋到那水君的蹤跡。
他能斷定,這水君肯定正藏在暗中操縱着一切。
可就當他目光掃過芝麻所在的船隻時,倏忽停下。
“嗤——”地一聲輕響,一道弧月劍氣猛地從那船隻當中斬出,直奔天幕。
“好強的實力,這是哪一劍脈的吧。”
柳白背後的朱顏喃喃自語,既知劍脈,想必見識也是不少。
而芝麻的這次出手,也是驚動了醉花江兩岸的絕大部分走陰人,好些甚至連衣衫都沒穿好就已經走了出來,錯愕的看着劍氣擊碎層雲。
船艙之中長虹慣出,升至半空之際再度化作了芝麻的身形,他倒提長劍又是一揮,橫着將這小船劈碎。
船體化作四份沉入江底,他收劍入鞘,睥睨四周。
“爾等魑魅魍魎也想殺我!”
“當斬!”
言罷他一手做劍指狀,指向右前方的一棟房屋,身後剛剛入鞘的長劍再度飛出,化作一道雪白劍光刺入屋內。
剎那間,“砰”地一道巨響。
那棟屋舍頓時四分五裂,驚地四周走陰人如鳥獸散,紛紛避開。
廢墟之中隨即生升起一道金身,醉花江水君斥聲道:“好膽,竟敢對本水君出手,也不怕那罪孽纏身,因果亂你神龕!”
劍光飛回芝麻手中,他右手握劍,左手劍指緩緩抹過劍身,原本就已光華耀眼的劍身愈發璀璨。
“劍客芝麻殺你這區區一山野小神,何來因果加身。”
“看劍!”
芝麻身形斬去,這剛還大放厥詞的醉花江水君卻是如同那喪家之犬般,瘋狂朝着遠方遁走。
芝麻大笑着追去。
可哪怕這倆神龕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了,其餘在那當新郎官的神龕走陰人,卻都紋絲不動,別說露面了,那是連話都沒有說上一句。
柳白髮現了這點,朱顏同樣如此。
她目光掃過其餘船隻,沉聲道:“黑金剛,他們多半已是中招了,八九不離十,這玩意神龕根本扛不住。”
“我來。”
柳白一步上前,可也就在這時,原本平靜的江面倏忽變成了血色,一隻只鬼手從中伸出,不斷匯聚,就如同先前升起水柱一般,這些沾染着血液的鬼手不斷牽連,竟是化作了一隻巨大的由無數小鬼手形成的大鬼手。
不僅如此,江面其餘各處出現的那些鬼手,也是不斷將那些小船拱翻,裡邊的走陰人一時失察跌出。
等着他們倒入這醉花江的那一刻,瞬間便是被這衆多鬼手撕碎。
不管男女。
這次……像是要竭澤而漁了!
“你去,我攔住它們。”
朱顏搶在柳白先前出了手,她相信柳白先前既然這麼說了,那就肯定是有辦法將那些神龕救出來。
那麼自己要做的,就是儘可能的幫他拖延時間!
朱顏原本白皙的雙手再度化作玉製,猛地拍下,憑空出現兩道巨大手印,重重砸在了那血手上邊。
頓時血肉翻飛,原本匯聚起來的那些血手被她拍爛許多。
柳白見狀也是心中稍鬆了口氣。
還好,不是個豬隊友!
否則的話不管是不是黃姨的女兒,柳白都得一腳將她踹開了。
豬隊友可比神對手來的可怕多了。
眼見着朱顏拖住了這邪祟,柳白也就心念一動,他身上倏忽走出一道身影,模樣與他一般無二的同時,卻是雙目緊閉。
一念而元神出。
緊接着柳白再度單手掐訣,元神背後現出一浩瀚的陰陽八卦,恍如身後法相一般。
其只一出現便是飛快旋轉着,散發出的陣陣道韻竟是將這江面的邪祟演化都壓制了許多。
血手出現的慢了,原本攀爬匯聚形成的高大血手,也被這道韻鎮壓,拜服在水面。
大江兩岸的那些走陰人見到如此場景,也是紛紛錯愕,眼神震驚。
一些燒靈體,聚五氣的走陰人更是被嚇得惶恐不安,雙腿發軟,似欲下跪。
柳白俯視着這餘下的十艘畫廊船。
背後元神倒退一步進入陰陽八卦之中,可只是剛剛進入,一左一右的黑白兩道道韻之中便是各自走出一道身形。
一陰神,一陽神。
陰陽合一生元神,現如今柳白元神通過這陰陽圖,再度拆開化作了陰陽二神。
“你這……”
離他最近的朱顏見到如此場景,都有些眼神驚訝不敢相信,什麼時候這元神還能分開了?分分合合?
這是什麼手段!
柳白置之不理,只是嘴中輕叱一聲。
“去!”
剎那間,他的陰陽二神便是一左一右朝這些畫廊船上空掠去,每到一船頂,甚至都還要稍稍停留一二。
隨着陰神落在船頂,江面上掙扎着的那些血手則都是在頂禮膜拜,一個個都朝着柳白陰神的方向俯首。
陽神則不是如此了,陽神落在船頂之際,其船身周圍的那些邪祟便是如同撞見大日一般,被灼燒消融,慘叫聲陣陣。
而其陰陽二神的樣貌也是惹得岸邊的那些走陰人震驚,可反應過來之後,他們也就一個個的都各施手段,打入這江面的邪祟身上。
柳白元神分開,他也就暫時從這元神之境跌落,回到了陽神。
沒了御空的能力,他一步邁出,身上雪白大袖飄搖間,好似一隻大鵝的他落到了無笑道長所在的船篷上邊,輕輕一跺腳。
“道長,該醒醒了。”
“嘭——”
狐女的身形猛地從船艙當中打出,朝着岸邊飛去,可還沒等她上岸,一道灰影掠過,無笑道長的身形就再度出現在了她上空。
禿頭反射着皎月的光芒。
“給爺死!”
無笑道長重重一跺腳,近乎是踹在了這狐女胸口。
這山精霎時稀碎,只是化作了一枚血珠子落入江面。
無笑道長去而復返,回到了柳白身後,稍稍拱手,這次無笑道長也沒什麼不好意思。
倒不是說麻木了,而是因爲……
“公子,老朋友了,貧道着實是無法抵抗。”
先前在夔州的時候,無笑道長就已經體會過這黑金剛的恐怖,現在再來……還是不行。
頂多是比別人清醒的快些。
柳白的陰陽二神還在驅散效果,將其餘的幾個神龕喚醒。
很快,又是一艘畫廊船被撐開,四分五裂之間一道身形飛起,“魑魅魍魎,死!”
剛出來的山中人見到這江面邪祟就悍然出手,一座山嶽似的奇寶砸落。
這讓柳白不禁想起了他在雲州時候的好兄弟,只可惜,好兄弟死了不說,自己連他的奇寶都沒保護住。
不等山中人出手,這江面氣機震顫,血浪翻滾間,竟是有一神龕緩緩浮現。
這神龕一出,那都代表着要搏命了啊!
誰是這麼狠的……柳白疑惑間,半出水面的神龕又化作雲煙消散,薛詞一腳將那畫廊船踩的沉入水底,身形也是從這江面飄起,甚至乎都還打了個哆嗦。
他左右張望了眼,便是明白了何事,旋即遠遠地朝柳白拱手道:“謝過柳公子救命之恩。”
山中人好似後知後覺,也是遙遙拱手。
只是兩人都不敢靠的太近,現在局勢尚未明朗,他們誰都不敢相信。
或者也知道別人不敢相信自己。
彼時這兩側江岸上邊,也是有着一道道喊打喊殺聲響起。
好些走陰女子也都是有着畫廊船背景的,其中或多或少都有些古怪。
有些則是悍然對着自己剛剛的男伴出手,還有些則是男走陰對着這女子下手。
場面一時紛亂異常。
原本還立在半空的朱顏見着衆多神龕已出,江面邪祟也是不敢再繼續演化,局勢像是被控住了。
她這頭【穢】也就從半空落下,徑直朝着柳白飄來。
“孽畜猖狂!”
無笑道長護主心切,加之再見到這個先前在畫廊船上的邪祟竟然沒死,沒死也就罷了,竟還當着自己的面來殺公子。
這如何能行?!
“道長住手,自己人!”
柳白還沒來得及介紹,甚至連喊話都慢了一絲,無笑道長便已悍然出手,他點火間右手朝前一揮,虛空現出兩道散發着金光的符咒,一左一右朝朱顏圍殺而去。
他自己本身則是手持奇寶多寶鐗正中攻伐。
圍三缺一,朱顏背後形成一道缺口,可對於無笑道長這招來說,只有朱顏背後的那個空檔纔是真正的殺招!
一旦朱顏想着從背後逃離,那麼三招齊至,必定能圍殺成功。
而對於邪祟來說,這招也是百試不靈,一般邪祟撞見這情形,都會想着從身後逃離。
只可惜,朱顏不是一般的邪祟,所以她選擇了……硬剛!
她雙手擡起再度化作玉石模樣,竟是猛地撲身上前握住了無笑道長的奇寶多寶鐗。
在這衆目睽睽之下,朱顏的雙手霎時密佈裂痕,好似要被這一鐗打的崩碎。
可好在也是攔住了,無笑道長聽見了柳白的話,匆忙收手。
朱顏雙手上的玉骨消散,化作白皙人手後她也急忙收入袖中,再沒人看見的地上,雙手止不住的打着哆嗦。
只是表面依舊冷冷一瞥,看着這神情尷尬的無笑道長,說道:“紙糊的神龕!”
剛還尷尬無比的無笑道長聽到這話,立馬鬍子一吹,就差說出那句,“再打一場”了。
朱顏說完後,也就落到了柳白身邊,“回去我就跟我娘說,你要殺我。”
柳白翻了個白眼,“你這邪祟,誰不想殺。”
“你!”
只是這稍一耽擱,柳白的陰陽二神終於驅散了所有畫廊船,各自返回了他的體內。
局勢不對,他也沒急着在這衆目睽睽之下陰陽合一。
而遠處的那些畫廊船也是各自炸開,困在裡邊的神龕紛紛被驚醒,死傷者也唯有兩個不知名的元神。
相比較於神龕,他們被黑金剛影響的更深,也更好殺。
死者不明不白,劉靈一巴掌拍碎那倆畫廊船,連上邊的醉花十二美人都沒見着了。
“公子,芝麻呢?”
無笑道長沒有見到芝麻的身影,甚至都已經下意識開始懷疑他了。
“他醒來的可比你這紙糊神龕早,都不用柳公子出手,他都已經追殺水君去了。”
“誰跟你一樣。”
朱顏瞥了無笑道長一眼,嘴上沒有絲毫留情。
無笑道長被氣得三尸神暴跳,額頭的青筋凸起,他最後也只得心中默唸了幾遍靜心咒,又深呼吸幾口,這才緩過勁來。
也就這麼一會功夫,半空中的花衣居士提議道:“諸位,先前這畫廊船發生的事情,想必你們多少也是有所耳聞。”
“只是當時沒牽扯到我們,你們多少不放在心上,但是這次……”
“既然把屠刀都揮到了我們這些神龕頭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花衣居士說完身上抖落些許花葉,只是這些花葉離體後,便是瞬間化作了數柄飛刀,朝着這醉花江中截殺而去。
“還有我!”
那名叫嚴防的走陰人也是緊跟着出手。
相比之下先前說要動手的山中人卻是再沒了動靜,無笑道長見狀也有了想法。
柳白卻是緩緩搖頭。
他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
果不其然,就當這嚴防也是虛空喚出一頭石怪之時,山中人出手了。
只不過他卻是對着這嚴防出手!
“退!”
柳白說完,無笑道長便是帶着他倒飛出去,離開了這醉花江,直奔江岸。
不僅如此,自這山中人對嚴防動手之際,劉靈也是悄無聲息的到了這花衣居士背後,右手探出。
他這右手不知何時已是化作骨爪,上邊鮮血淋漓,粉紅色血肉牽連在那骨骼上邊,間或露出一絲白色的手骨。
十指之處則是還長着長長的指甲,一看便知不是什麼正道之術!
可也就是這骨爪,遞出之後竟是一把穿過了這花衣居士的胸口,甚至連帶着他的心臟都被帶了出來。
被劉靈握在了手心。
鮮活的還在跳動着。
劉靈臉上帶着獰笑,將這心臟掐碎,鮮血甚至都濺到了他的臉上,顯得猙獰可怖。
“娘嘞!”
薛詞怪叫一聲,也是緊跟在柳白兩人身後,逃離到了岸邊,回首間驚慌失措的看着這一幕。
劉靈在一把掐碎着花衣居士的心臟之後,又是反手捏住了他那即將逃離的元神。
偷襲得手,只是這麼片刻功夫,這花衣居士便已無力迴天。
離柳白幾人不遠的薛詞見到如此場景,驚慌失措的說道:“古怪,有古怪!”
“劉靈的實力比先前強了好多!”
另一便,先前動手的那山中人也不知是留情還是真的實力不敵,卻是隻殺死了這嚴防的肉體。
嚴防的元神則是在現出之際,就一神化三道,各自遁逃而開,讓人根本不知追哪個。
劉靈見狀扭頭看向山中人,大笑道:“老哥還是念舊情啊。”
山中人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要不我和柳公子交個手,看誰纔是在念舊情?”
“呵!”
劉靈並未理會,只是轉頭看向了在場未曾摻和的那女子神龕——樓婆婆。
那站在院子前頭,拄着粗大蛇頭拐的老嫗冷哼一聲。
“老身與你們並無瓜葛,若是執意動手,老身臨死之際也不妨帶上一兩個。”
說完她手中蛇頭拐重重拄地,發出“嘭”地一聲沉悶聲響。
旋即這岸邊便是打出一道氣浪,江面所過之處,血手崩塌。
她是在示威,好讓別人知道,她雖老,但仍有一戰之力。
劉靈見狀呵呵笑道:“樓婆婆誤會了,我等並無惡意。”
“諒你們也不敢!”
樓婆婆也知曉自身情況,一個大限將至的神龕,沒有誰會去主動招惹的。
否則樓婆婆發起瘋來,不要命了,帶走兩個不好說,一個是鐵定可以的。
見着劉靈他倆沒打自己的主意了。
樓婆婆也沒多做停留,收起這院落高樓後,便是化作一道長虹,遠遠遁走北面。
至此,劉靈跟這山中人的目光終於是落到了柳白這一夥人身上。
“好端端的一場生意,你們非要攪黃。”
劉靈攤着雙手說道:“大家都是過路客,今兒不見明日見的,再說了,你過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
“走陰人何苦爲難走陰人?”
他言語真摯,說的很是認真,一副盡是爲柳白他們考慮的語氣說道。
“你也知道走陰人何苦爲難走陰人啊。”柳白嗤笑一聲,“連我身邊的這邪祟朋友都看不下去了,你想想你們做的有多惡劣!”
“柳公子,跟這等背信棄義,喪盡天良之輩多說什麼!”
“道長,你去殺劉靈,我去殺那個山中人,一併殺了!”
事到如今,薛詞多少也是有了一絲血性。
柳白瞥了這畏懼又勇敢的放浪兒一眼……我這是多說麼!
我這是等着芝麻回來,到時就是三打二了,能以多欺少,爲何還要單挑??
只是這芝麻也是,殺區區一神龕水君,怎的也殺了這麼久?
至於芝麻不敵這種事,柳白則是沒有考慮過。
想當初初次見面,芝麻就能一劍了結兩神龕,至於現在……江面倏忽翻滾起來,像是燒開的沸水一般。
猩紅的血液不斷涌起,血手一個接一個的翻飛。
不見人,但聞那水君的聲音從江底響起,驚慌失措間他大聲喊道:“跑!快跑!”
“殺!”
柳白輕聲言語,無笑道長的身形便是已然消失在了他身邊。
再次出現時,點着三盞命火的他已是出現到了劉靈的近處,手持多寶鐗的他不再慈眉善目,轉而變得像是佛門怒目金剛。
一身氣息凜然,常年行走在生死一線的禿頭道長,自不是劉靈這種錦衣玉食當中混出來的酒囊飯袋可比。
哪怕其如今身上多了些鬼術!
“嚇!”
劉靈見到出現在眼前的無笑道長,被嚇得匆忙後退,單手掐訣間更是喚出了身後神龕。
他不僅實力不敵無笑道長,甚至就連這神龕對聯也是如此。
柳白記得無笑道長的神龕對聯,一聯不過七字,可眼前的這劉靈呢……
上聯:殿宇輝煌人傑地靈千古跡
下聯:神功浩蕩民安物阜萬家春
橫批:神佑蒼生
單一聯就有十一字了,而且柳白觀其神龕內容,就猜測這劉靈多半也是參拜了哪一神教。
不然他的神龕對聯不會是這些字。
“想跑?”
無笑道長竟是連神龕都沒喚出,就這麼手持長鐗虛空踏步而行。
另一邊,薛詞也是取出了自身奇寶,朝着另外的那山中人殺去,他的奇寶赫然是一軟劍,被其握在手心也是白光閃耀,奪目異常。
“你不去嗎?”
朱顏見到如此場景,便朝柳白詢問道。
此時的柳白不過一陽神,往上離着神龕,都還隔了一元神,所以朱顏這話多是懟人。
柳白也知,她多半是還在生氣無笑道長剛對她動手那事。
“區區兩神龕,何須我親自動手。”
柳白說這話時雙手環抱胸前,姿態要多囂張就有多囂張。
朱顏嗤笑一聲,一副既不信,又懶得搭理的模樣。
可就在她再度擡頭之際,卻見天邊飛來一道璀璨劍光,只一下便是洞穿了那山中人的頭顱,緊接着劍光順着劈下。
一道劍影劃過,劉靈所喚出來的神龕便被這一劍劃成兩半。
連帶着被一分爲二的,還有劉靈的身體以及元神。
薛詞雖是被這劍光嚇得有些膽寒,但見着山中人逃竄出來的元神也是不忘出手。
他右手持劍,左手往劍柄處輕輕一拍。
手中奇寶長劍飛出,劍尖處斬出一道命火弧光,好似鐮刀般也算是將這山中人的元神劈碎。
即至此時,那劍光過來的方向纔再度掠來一道長虹,最後落到了柳白所在近前。
天幕之上仍在遊曳着的那柄長劍飛回,自行沒入芝麻的劍鞘當中。
無笑道長跟薛詞也是各自收起了劉靈跟山中人的須彌,又是一把命火將他倆的身體稍微灰燼,這纔跟着落下。
看着眼前的三名神龕,柳白這纔回頭看着朱顏,笑道:“我便說了,區區神龕,無須我親自動手,如何?”
朱顏被氣得臉色通紅,但又不得不承認柳白說的是事實,最後只得說上一句。
“你厲害你厲害,柳公子厲害。”
“行了吧,滿意了吧?”
無笑道長跟芝麻聽着朱顏的這語氣,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
兩人皆是在好奇這朱顏的身份,這語氣這態度,可不像是剛認識的人能說出來的。
尤其是對方先前還是被柳白買下的鬼女。
所以兩人眼中皆是出現了“吃瓜”的神色,對視一眼之後的兩人也沒當面詢問。
無笑更是極爲識趣的轉移了話題,說起了其他事。
“那水君呢?怎麼聽剛那動靜,你好像沒能殺死他?”
“難,這水君神廟不知何處,香火鼎盛至極,自帶清氣也就罷了,更是用香火鑄就了身外身。”
芝麻搖頭看着江面上逐漸褪去的異象,“黑白通吃的這種神祇,最難對付了。”
柳白也能聽出芝麻話裡的意思,即是在說這山水神祇難對付。
這山水神祇若一身正氣不鬧事也就罷了,沒人去理會。
若不是這般,這山水神祇爲惡人間,滿身濁氣壓過了清氣,那也好辦,隨手打殺了便是。
難就難在眼前的這種山水神祇,爲惡又爲善。
不殺的話惡了自己,殺的話沾的渾身因果,最是難纏。
“若是能找到他的神廟所在,貧道可開壇設一禳災解厄法會,也能將其正法。”
無笑道長說完,薛詞緊接着便連連點頭道:“我知道他的神廟所在何處,在這醉花江的下游,在我們琉州城的城外。”
“殺他也不過是爲了弄清這畫廊船背後的真相,既是如此,何須麻煩。”
芝麻說着縱身而起,來到先前劉靈死去的地方。
無笑道長好似知曉了芝麻的意圖,朝柳白點了點頭,便緊隨其後來到了芝麻身邊。
“招魂。”
芝麻淡淡的說道。
“好嘞。”
無笑道長當即就在這半空念起了招魂咒,連帶着手中都揚起了從須彌裡邊取出的招魂幡。
招魂幡上繡着紅綠花布,搖晃間在加上無笑道長念動的咒語,頓時便是讓這半空都多了一股神秘的韻律。
芝麻則是行走四周,時不時的還灑出一把紙錢。
“走,我們也上去看看。”
柳白這話是跟薛詞說的。
後者雖然有些畏懼,但見着現在大局已定,也是應了聲好。
朱顏“哼”了一聲,則是自行御空而起,直奔無笑道長他們所在的方向。
柳白來到高處,只是看了眼就知道無笑道長他們是在做什麼了。
招魂。
準確的說,是在招這劉靈死去的魂靈。
每個人死後,哪怕是走陰人沒了元神,但天地之間依舊有一絲魂靈的存在。
魂靈在,就還有變鬼變邪祟的可能。
先前柳白在血食城的時候,柳娘子就當着他的面,拘禁過別人的魂靈。
現在無笑跟芝麻聯手,終是在這劉靈死去之地,拘禁出了他的魂靈。
看着他單薄虛幻的身影,顫顫巍巍的跪倒在幾人面前。
柳白徑直問道:“畫廊船背後是朝廷?還是楚國皇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