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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雷聳了聳肩,說:“回家的時候。”他講的顯然不完全是實話,“媽媽帶迪亞娜去屋裡拿東西,嗯,大概是星期日上午吧。我們是星期一晚上回去的。他們發現布魯諾躺在路邊。我想它一定被壓得血肉模糊了。媽媽不讓迪亞娜走攏去瞧。她打電話給動物收容所,他們來把它弄走,已經死去一段時間了。我們全家人都很傷心。它是個了不起的傢伙!”
“很好的看門狗嗎?”
“是最棒的。”他說。
“管家,沃斯太太怎樣呢?她什麼樣?”
“人挺好,我想。她好像跟誰都合得來。”他說,“我希望我能知道得多一些,但是我只能告訴你這些了。”
我喝完啤酒,站起來,把手伸給他。“謝謝,格雷。如果行的話,我也許還會找你談。”
“我不記得了。我想不會帶吧,他知道我們是來沙漠,這兒的空氣在夏秋之交通常都很清新。我們沒有帶狗,把它留在家裡,所以用不着過敏藥。我想他也不需要過敏藥來對付別的。”
“我記得狗死了,嗯,我想是尼基告訴我的吧,”我說。
“是的,事實上就死於我們離開的時候。”
一陣寒顫猛地襲遍全身。這事兒有點古怪,不大對勁。“你們是怎麼知道的?”
然而這次她好像很高興見到我。我坐在廚房裡,看她做湯,同時聊天。晚飯後我給迪亞娜去了電話,她同意午飯時與我見面。泡進露天平臺上的熱水澡桶裡,喝着加冰白葡萄酒,相互通報各自的近況。吉迪恩體貼地把孩子們管起來不讓他們來打擾。那晚我睡沙發,一隻貓伏在我身上,我思忖着自己會不會過上他們這樣的生活。
“祝你好運!”
我開車離去時,透過車窗回頭一望,只見格雷站在門口,讓我產生了錯覺。
我在一家黑麪包餐館與迪亞娜會面。這裡的餐館似乎都一個樣:許多天然清漆木頭,茂盛的懸掛植物,流蘇花邊,鋁合金門窗,還有那些不抽菸但任何毒品都吸的侍者。招呼我們的侍者很瘦,頭髮稀疏,留着八字鬍。他不斷捋着鬍鬚,請我們點菜時態度非常誠摯,我想沒有什麼三明治能享受到如此殊榮吧。我點了鱷梨和燻肉,她則要了份夾“素餐”的比薩餅。
“格雷說你剛到那兒的時候他對你很不友好。”她笑道。調料從她的比薩餅縫裡流了出來。
“你什麼時候和他通的話?”
“對。”她又咬了一口,吃相不太雅觀,然後舔舔手指頭,擦擦下巴。她外表同格雷一樣清爽,只是更胖一些,褪色的牛仔褲包着寬大的臀部,滿臉是雀斑。深色頭髮從中間分開,一根寬皮帶系在頭頂,用木棍彆着。
“尼基已經保釋出來了,你知道嗎?”我問。
“媽媽說過。科林回去了嗎?”
“我兩天前同尼基談話時,她正要去接他。”我說。我正儘量避免把三明治弄得糟乎乎的,厚麪包每咬一口都很容易散開。儘管吃得很專心,但還是看清了她眼中的神情,她對科林感興趣,對尼基卻不。
“你見過媽媽了嗎?”
“見過。我非常喜歡她。”
迪亞娜露出驕傲的微笑。“我說爸爸真是個笨蛋,爲尼基而拋棄了她。照我說,尼基也還可以,但就是有點冷酷。你不這麼看吧?”
我含糊其辭地低聲搪塞過去。迪亞娜似乎根本沒有聽。“你母親說你在父親死後就開始治療了。”我說。
迪亞娜翻了翻眼睛,喝了口薄荷茶。“我一生中有一半的時間都在治療,可腦子還是不太清醒。這事兒真討厭!我現在的精神病醫生認爲我應該作精神分析,但是沒有人作這個了。他說我應進入我‘黑暗’的一面。他很相信弗洛伊德的屁話。這些老傢伙都一樣!你看,他們想讓你躺在那兒,把你所有的夢和別出心裁的幻想告訴他們,這樣他們就可以由你付費作精神上的享受了。在這之前我練過瑜伽術,但是我討厭吸氣呼氣拉毛巾。我覺得那樣可真夠蠢的!”
我咬了一大口三明治,一邊點着頭,好像我知道她在談些什麼似的。“我從來沒有治療過。”我輕聲說。
“就連集體治療也沒參加過?”
我搖搖頭。
“天啊!你準是真正的神經質。”她恭敬地說。
“哦,我既不咬指甲也不尿牀。”
“你大概屬強制型,避免作出承諾。爸爸也是這樣的。”
“怎樣的呢?”我說,避開了對我的性格評價。這畢竟只是亂猜。
“哦,就是一直都到處幹蠢事。我和格雷就這個問題還在交換意見。我的精神醫生說他是在逃避痛苦。我奶奶曾經完全操縱了他,所以他就到處去操縱別人,包括格雷和我,媽媽,還有尼基,我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其它人。我認爲他一生中除了科林誰也沒愛過。太可怕了!”
她吃完三明治,花了幾分鐘來揩臉和手,然後把紙巾仔細疊好。
“格雷告訴我那次你沒有去成索爾頓湖。”我說。
“什麼,爸爸死之前的那次嗎?是的,沒去成,我得了流感——真是件討厭的事!我跟媽媽在一起。她太棒了,對我的照顧體貼入微。我一輩子都沒有睡過那麼多覺。”
“狗是怎麼出去的呢?”
她雙手抄在懷裡,說:“什麼?”
“布魯諾。格雷說它被車撞了,我想知道是誰放它出去的。一家人離開後,沃斯太太留在家裡嗎?”
迪亞娜對我仔細打量了片刻,然後移開目光。“我想沒有。我想她在度假。”她兩眼盯着我身後牆上的鐘。“我還有課。”她說,臉紅了。
“你沒事吧?”
“沒事,挺好的。”她說着小心地拿起錢包和書。有點事做似乎令她覺得自在一些。“哦,我差點忘了。如果你見到科林,請把這給他。”她遞過來一個紙包。“是一本我爲他貼的相冊。我們的相片都放在盒子裡。”她現在完全是一副做正事的樣子,神態變了,注意力也分散了。她向我微微一笑。“對不起。我沒時間了。我的午餐多少錢?”
“我來付賬吧。”我說,“要我捎你一段路嗎?”
“我有車。”她說話的當兒,臉上一下變得毫無生氣。
“迪亞娜,怎麼了?”
她突然又坐下,怔怔地盯着前方,聲音降低了六度。“狗是我放出去的——他們走的那天。尼基說在媽媽來接我之前讓它出去遛躂,所以我就把它放了出去。可是我很不舒服,就躺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着媽媽。我一聽到她按喇叭,抓起東西就從前門出去了。我簡直把它給忘了,它在外面跑了兩天我纔想起,那就是我和媽媽開車回去的原因。去喂狗,讓它進屋。”
她終於正視了我一眼,好像要哭了。“那可憐的傢伙!”她低聲說,完全被內疚給攫住了。“它被壓死都是我的錯。因爲我把它忘了。”她把一隻顫抖的手放在嘴脣上,眨着眼。“對這事我感到很難受,但是除了媽媽我沒告訴過任何人,也沒有人問起過。你不會講的,對吧?它被撞死了大家都很不安,都顧不得問我它是怎麼出去的了,我從來沒吐露過一個字,我說不出。尼基會恨我的。”
“尼基不會因爲狗被撞死而恨你,迪亞娜。”我說,“那是多年前的事了。現在這又有什麼關係呢?”
她眼裡露出憂煩的神色,我得往前傾才能聽清她在說什麼。“因爲有人進去。當狗在外面的時候,有人進了房子,換了藥。這就是爸爸爲什麼死的原因。”她在包裡摸索着克里內克斯紙巾,她的抽泣聽起來就像喘息,無意,快速,肩膀在不由自主地抽搐。
旁桌的兩個男子好奇地扭過頭來看着她。
“噢,天啊!噢,天啊!”她輕聲說,沙啞的聲音中帶着悲傷。
“我們出去吧。”我說着抓起她的東西,在桌上留下足夠付賬的錢,挽起她的手臂,把她朝門外推。
走到停車場時,她基本恢復了。“天啊,對不起!我簡直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她說,“我從來沒有這樣傷心過。”
“沒關係。”我說,“我沒料到會讓你這樣傷心。只是因爲格雷提到了這事我纔想起的,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
“我簡直沒想到你會提起這事。”眼淚又涌上了她的眼眶。她真誠地望着我。“我以爲你知道了,以爲你已經查出來了,不然我絕對不會承認。這事一直讓我難受。”
“你幹嘛要責備自己呢?如果有人想進去,他會把狗放了,或者把它殺了,讓它看起來像是出於意外。我是說誰會在一陣討厭的德國牧羊犬的叫聲中上樓去呢?”我說。
“我不知道。也許是吧。我猜,可能會。我是說,它是條了不起的看門狗。如果它在家……”`p`*wxc`p``p`*wxc`p`